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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攝影師拍攝女兒5年:我不是生活的記錄者,我是參與者

許久未見,攝影師以繪帶著新作《朵朵dodo》而來。

長達5年的拍攝,在記錄女兒朵朵成長軌跡的同時,也有記錄下一位母親、一位攝影藝術家對自身的不斷思考與探索。以繪說:“我從來不是記錄者,我是生活的參與者。”她的作品中充斥著真實與樸質,有著女性最本質、最美的愛。

現任桂林師范高的專科學校美術系講師。

曾參與的展覽包括美國洛杉磯第27屆Photo LA展會,

2019、798百年印象畫廊攝影展“ 自圓其說” 三影堂攝影獎入圍展,

2012、“女性·影像”國際攝影大展, 2009等。photo by霍彥青

多年不見,非常高興能看到你的新作《朵朵dodo》。我一直知道你有拍女兒,為什麽選擇現在這個時間點,拿出這組作品?

大概5年時間,作為母親、作為老師、作為攝影師,我在與女兒、與學生的相處裡,一直在尋找自己的位置,尋找一種平衡關係。當下是我覺得相對比較好的狀態,我也好、女兒也好、我與女兒的關係也好,所以到了把這些作品拿出來的時候。

這是以創作為目的的、有計劃的拍攝嗎?

沒有任何計劃性和規劃。剛開始是作為普通媽媽,記錄下女兒的成長,並非以創作為目的。但不可否認,我拿起相機的契機與女兒的出生有很大關係。若從現在再次回看整個拍攝,並沒有很強的邏輯規劃,創作上也比較跳躍,每個時期由於自己和女兒的改變,畫面的呈現會有很大不同。

從早期單純的記錄,到這組作品的呈現,是完全不一樣的風格,這期間,你的思考是一直在發生變化嗎?

其實我對自己的作品也好,自身也好,一直都存有質疑。女兒快上小學時,我很焦慮,連帶她的狀態也很差,就迫切地想要改變這樣的狀態。但我清晰地知道,必須要從自我狀態的轉變開始。

這種焦慮感最終導致你拍攝方向的轉變嗎?

我過去太依賴用頭腦來判斷和下結論,在成長過程中,我覺得自己與身體斷開連接了。所以這些年來,我會做一些以前不會做的事情,例如瑜伽、跑步、舞蹈等,試圖通過運動行為找回與身體的關係。真正當我與身體建立深層次的聯結之後,整個人的狀態更加流動了,身體會告訴我所有我要做的事情和喜歡的一切。拍攝行為也不是來自頭腦而是本能,來自於心、直覺,進行下意識的創作。

確實,比起刻意的記錄,《朵朵dodo》更接近日常的狀態的無意識捕捉。

是的。以前拍攝更多注重畫面感,在意細節上的表達;而現在,隨著我對她的觀察發生變化,以及自己狀態的變化,更注重當下的拍攝氛圍,也就是場景和狀態給我的整體感受以及情緒,不會太拘泥於細節。

真實的拍攝狀態是怎樣的?

我們生活在一起、體驗也在一起,保持著統一的情緒相同點。就像有一張跳水的照片,我拍完以後我也跟著跳了下去,我不是監視者,也不是記錄者,而是她生活的參與者。

鏡頭是有侵略性的,朵朵不會抵觸鏡頭或者拍攝嗎?在你的處理中,她似乎非常適應鏡頭的存在。

小時候,某些階段,她會不高興,我會尊重她的想法,就不會拍。現在,她對自己的狀態特別滿意,外貌、身材甚至臉上的小雀斑,她都很喜歡。她覺得自己特別美,所以非常願意在鏡頭前面展現自己。她經常跟我說“太神奇了,我居然是我耶!”有一次我跟她開玩笑逗她說她有點黑,她自信滿滿的說,“我不想白過一生”(笑)。

照片裡的她像她本人嗎?

之前有人問過我,女兒是我的作品嗎?當然不是啊,她是她自己啊。但我也有反思這個問題。我一直在努力塑造自己,擺脫原生家庭的影響,把自己當做自己的作品。而且這些年的拍攝核心,其實就是在找回自己與自己的連接。但我覺得還是像她本人的,女兒也覺得我拍的就是她自己。這個問題的原因可能是在於我倆的情緒狀態是在一個頻道上的。

從作品來看,女兒的氣質越來越貼近你。

我改變了,女兒自然而然也就變了。我對她的影響是不能忽視的。小孩子不是通過接收道理而學習,而是看到你的內在,去學習父母是怎樣的人。拍照、思考、創作、健身、社交等,我在找回與自身連接的過程中,讓自己改變的同時,女兒也自然而然地變了。我希望她能夠形成自己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這個三觀不是從我這裡輸入而來的,而是通過自己的經驗積累,對周圍的人觀察、對事情的理解總結而得到的。可是我發現,就算我希望她的狀態是做自己,但可能“做自己”也是我對她的影響。

她對你的照片評論過嗎?她對照片裡的自己滿意嗎?

她會給我的照片一些建議。隨著年齡的增長,想要表達的東西越來越多,遇到好的畫面,會主動讓我拍下來,譬如說,“媽媽,你現在可以拍我這樣……”我覺得她可以理解很多不同的狀態,或者一般人不太理解的美的樣子,她對美非常包容,對美的認知比一般人要寬泛很多,沒有太多條條框框的限制。

你的拍攝,潛移默化地對她進行著美學教育。你受到過專業的美學教育嗎?

沒有,我大學學的是理科,特別不適合自己,所以學得很難受。兩三年前,我想學畫畫,就學了一段時間的水彩。我對生活裡某些瞬間消逝的畫面,如果沒有來得及拍下來就會念念不忘,所以也會想要試著試著用文字把這個畫面記錄下來。這時候就會覺得自己“得到”它了。

這是一種敏銳度,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捕捉到生活的碎片。

有一些是天生的特性,喜歡去觀察,但是也有一部分是需要後天刻意練。回想一些瞬間,打動了你,就要抓住它,這樣反覆地訓練,就會越來越敏銳。我現在會在意一些生活畫面——就是那種這一秒被打動了,下一秒被忘記了的——我想要去記錄下來。生活中要保持一種覺察,讓自己無意識的狀態少一點,有意識的的觀察生活以及自己,時刻保持有意識的狀態。作為一個藝術家,需要對自己有這方面的要求。

在拍攝中,你與女兒是否建立起某種聯繫?不同於單純母女關係。

我的整個狀態是流動的,與女兒的關係也是流動的。早些年,我是她的依賴,是帶領者、是榜樣,長大以後,我們互相學習、互相促進、彼此獨立、界限明確。我覺得好的母愛,應該是她越長大離她越遠。雖然我在拍她、觀察她,反過來,她也在觀察我,她也喜歡觀察我,會提醒我忽略掉的細節。

她也有拍你嗎?你現在也常出現在鏡頭前,非常美。

她有拍,也有自己的表達。其實我以前比較內向,不太自信,很怕出現在鏡頭前。害怕面對鏡頭,怕別人拍我,現在可以越來越坦然,可以面對鏡頭,或者說面對別人眼裡我的樣子。而且轉換角度,走到鏡頭前,才能了解到被拍攝對象的感覺。

在傳統家庭中,親子關係常會出現負面的關係以及情緒,你的作品裡卻呈現出一種健康和美好的狀態,是刻意選擇的嗎?

我倆現在很像閨蜜、親密、無話不談,但會有各自獨立的空間,和界限。她現在正處青春期,確實不可能永遠平和,也會有情緒。但我不想以父母的權威來壓製她,所以不太會、也不願意在每次發生衝突的時候懟回去,我希望在她的性格裡留下質疑父母的勇氣,在以後的社會生活中,會給她打破常規、突破框架的力量。至於為什麽作品裡沒有太多激烈的情緒,實際上,我們之前的衝突還是比較少的,特別是情緒上的衝突。她是一個情緒相對很穩定的孩子。我想這也跟我和我們全家都會情緒平和的跟她相處有關。

所以整組作品也顯得非常的平靜。後期的比例大嗎?

我沒有調整過色彩,膠卷沖洗出來的,基本都符合當下的感覺。以前色彩表現可能會些許傷感,迷茫一些,現在在情感上更有包容力,整體色彩表現更自然。

這與生活環境有很大關係吧,你住的地方似乎與自然特別靠近。

我住在桂林,生活節奏很慢,也挺悠閑的。因為家靠近漓江,一到夏天,我們很喜歡去漓江裡游泳、劃船、跳水。我女兒的學校也很有意思,是個貼近大自然的小學,一出校園就是顆百年大樹,學校旁邊村裡的小狗都認識她,跟她是好朋友。她與大自然的聯結特別緊密。自然是塑造美的,會給予人很多力量與沉澱。

你覺得自己的作品是美的嗎?

以繪:是。也有朋友質疑我的作品不美。但我覺得美不是片面單一的,它的框架是很寬泛的。美與漂亮也不一樣。自然、自由,對我來說就是最美的。

很少在你的鏡頭前看見男性,你是刻意以女性為主要拍攝對象、創作題材嗎?

很奇怪,小時候學畫畫,我就只會畫女孩,從來不知道如何畫一個男孩。提起美,我腦海中第一個蹦出來的還是女性形象。男性氣質大概更多是勇氣、力量等。大概小時候根深蒂固地,就覺得“女性=美”,所以在通過鏡頭捕捉美、創造美的時候,下意識地也會想去拍女性。另外,我發現很多的中國女性,在結婚以後,會很天然地屏蔽其他男性,以及弱化自己的女性部分。我覺得女性在任何時候都不應該放棄對美的追求。通過拍攝,通過跟自己身體對連接,我在慢慢找回自己身上更多女性魅力和氣質的部分。神奇的是,我發生的所有改變,同時也在女兒身上發生。她的自我幾乎是跟我的一起生長出來。

最近,你很積極的參加一些藝術家的活動,展覽以及拍攝,未來的創作方向是哪一方面?

大概拍攝女性就是我的一個舒適圈,下一步可能要想跳出這個舒適圈。我是個對拍攝有欲望的人,希望自己有更多的嘗試,期待可以去拍不同風格的東西。現在拿出來的作品,畢竟是之前的,希望在未來會有一些改變。

圖片提供 | 以繪

採訪 | 空名宇

編輯 | 空名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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