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華通CEO王佶：市場永遠是對的 擠掉泡沫是好事

近日，A股熱門遊戲公司世紀華通整合老牌明星遊戲企業盛大遊戲引發資本市場的關注，然而，對於一手操盤這次整合的世紀華通CEO、盛大遊戲董事長王佶，外界卻知之甚少，甚至關於其採訪報導也少見報端。

浙江人王佶，有著浙商低調務實的性格，這體現在他的收購和企業管理思路上，而堅韌不屈的個性，則讓他在收購盛大遊戲的長跑中笑到了最後。

臥薪嘗膽 入主盛大遊戲

尚在停牌期的世紀華通於9月12日正式披露了298億元的重組預案，擬通過發行股份及支付現金方式購買盛躍網絡(盛大遊戲在國內的控制實體)100%股權，備受關注的盛大遊戲登陸A股正式進入倒計時。交易完成後，上市公司的控股股東仍為華通控股，將持有盛躍網絡100%股權，即吸收繼承了原美國納斯達克(NASDAQ)上市公司ShandaGamesLimited(盛大遊戲)的網絡遊戲業務、主要經營性資產與核心經營團隊。

看似輕描淡寫的一紙公告，背後卻是王佶長達四年的努力。從最初果斷拿出60多億元入股盛大遊戲，到與中銀絨業爭奪盛大遊戲控制權中鬥智鬥勇、險象環生，到最後獲得盛大遊戲管理層支持，成功入主盛大遊戲，王佶至今回想起來依舊感慨萬千。他的努力甚至感動了盛大遊戲前董事長陳天橋。“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哪一個股東，（像）他能夠如此全力以赴地愛上這家企業，並且花三年的時間，冒無數的風險，願意讓它成為自己的企業。”陳天橋在全球盛鬥士大會的影片連線中如此評價。王佶對盛大遊戲的這種執著與信心，也讓陳天橋的態度從最初的反對、抵觸，到被觸動，最後甚至是感動。

對於盛大遊戲的新股東，陳天橋認為，如果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愛盛大遊戲的人，那麽現在的股東可能是一個僅次於陳天橋愛這家企業的人。陳天橋並未看走眼，雖然曾佔遊戲市場半壁江山的盛大遊戲在手遊時代之初處於落後，但在王佶接管後，盛大遊戲迅速轉型手遊業務，在《龍之谷手遊》、《傳奇世界手遊》等爆款產品的帶動下，盛大遊戲重新回到快速上升的軌道，目前盛大遊戲位列騰訊遊戲和網易遊戲之後，穩居行業三強。

那麽，這位陳天橋口中喜愛盛大遊戲僅次於自己的人是如何帶領盛大遊戲走出谷底的？王佶對身處變革期的遊戲產業又有怎樣的看法？

擁抱騰訊 加速轉型手遊

從2000年涉足互聯網行業，王佶在互聯網行業已經有了近20年的經驗，在他看來，這些年互聯網行業的盈利模式無外乎三種，第一種是做廣告，第二種是內容付費，第三種是電商。內容付費方面一直是遊戲做得比較好，現在影片跟音樂也開始加入了付費大潮，不過，影片跟音樂涉及版權等因素，而遊戲版權相對更為清晰，產業鏈也非常清晰，開發商、發行商、運營商、管道商就這麽幾個角色。

“如果從研發角度看，遊戲公司就是一個產品提供者，從運營和發行角度看，遊戲公司就是一個服務提供者，運營更強調服務，發行更強調商務，因為主要是跟各個管道打交道。管道就作為流量提供者，所以整個遊戲產業鏈甚至各行各業的生意模式我們認為應該分成產品服務者、服務提供者和流量提供者。基本上就是這三類角色。”王佶表示。

那麽，正因此，隨著PC時代向智能手機時代過渡，流量越來越重要，讓王佶意識到擁有巨大流量的社交巨頭騰訊的重要性。“我覺得到手機時代流量的提供方越來越重要，因為流量是越來越趨向集中，PC時代以瀏覽器為中心，每一個網站都很難佔據用戶桌面，必須要輸入網址才能佔據用戶桌面，除非桌面是一個軟體，而在手機時代，大家都是通過手機應用APP來接觸資訊，而手機不會下載很多APP，所以會有更高的壟斷性，流量提供者的角色就顯得尤為重要，於是我們選擇積極擁抱騰訊這樣的流量提供者。去年以來，我們有三款遊戲進入騰訊應用市場前十名。可以說，這幾年我們在手遊上取得的成功跟騰訊的支持是分不開的。”

隨著與騰訊的合作越來越緊密，世紀華通旗下盛大遊戲已經讓騰訊入股。今年年初，騰訊向盛大遊戲戰略投資30億元，獲得了盛大遊戲10%股份。如今，盛大遊戲很多款產品都交給騰訊來發行。不過，在王佶看來，盛大遊戲不能丟掉發行，過去十多年，盛大遊戲的一個特點就是遊戲多且運營時間久，這背後有個核心競爭力就是服務。“如果不做發行，就會面臨客戶服務這邊不再是自己直接接觸了，那麽遊戲公司得到客戶的反饋就會慢一點，做出應對措施也會慢一點，此外，客戶對遊戲公司的黏性肯定也會弱一點，因此，長遠來看，發行我們還是要做的。”王佶表示。

率先出海 本土遊戲崛起

除了發行以外，遊戲出海是王佶認為需要重點布局的。在他看來，國內市場人口紅利已經過了，海外具有更廣闊的市場潛力。

目前，世紀華通海外遊戲收入在國內處於領先。“今年目前為止世紀華通海外遊戲收入已經超過騰訊、網易，海外的優勢我們也想要繼續保持和發展，希望未來世紀華通的收入一半來自海外。中國企業要想在未來勝出，必須要成為全球性的公司。”王佶表示。

面對強大的歐美軍團，王佶認為，沒有必要畏懼，中國遊戲企業已經具備了很強的競爭力，目前在東南亞已經取得了巨大戰果，以泰國為例，80%的遊戲市場被中國遊戲企業佔據，即便是在歐美戰場上，中國遊戲企業也不輸於對手。“我們有兩款遊戲進入了北美權威遊戲排行榜前二十，這說明我們也可以做出歐美市場上的頭部遊戲作品。”王佶說，中國本土遊戲公司騰訊、網易也已經躋身全球最大的遊戲公司行列，這充分說明中國企業在遊戲領域可以做強做大。此外，在手遊時代，海外發行管道主要是蘋果、谷歌、Facebook三大平台，不需要再在各個國家或地區尋找代理，一款遊戲只要足夠好，放到三大平台上去就可以被全球用戶下載；“最後，中國企業的刻苦鑽研精神在全球是數一數二的，幾乎沒有多少國家或地區的遊戲員工能夠像我們這麽拚命，中國遊戲企業的努力讓我們進一步縮短差距迎頭趕上世界級頭部遊戲企業，所以在我看來，中國遊戲企業在海外是具有很強的競爭力的。”

根據伽馬數據《2018上市遊戲企業競爭力報告》指出，2017年，代表性上市遊戲企業中，近四成的企業海外遊戲業務收入佔比超過25%。其中遊族網絡甚至超過60%的收入來自海外。同時，遊戲企業海外業務收入整體保持增速，接近六成企業海外收入保持增長，3家企業增長率超過75%，中國上市遊戲企業海外市場拓展持續加速。

伽馬數據聯合創始人、首席分析師王旭也向記者指出，隨著國內遊戲產品“走出去”模式的逐漸成熟，加上遊戲企業組建本地化的團隊，強調遊戲產品的本地化策略，未來國內遊戲產品的出海將更加便利。同時海外的玩家逐漸開始接受中國式遊戲的道具收費模式，不再單一認可買斷式，更利於國內遊戲產品在海外市場的保障。

對於出海，王佶認為最重要的是拿出精品，海外市場將面臨更多競爭對手，必須拿出足夠優秀的產品才能在全球市場立足，其次時間節點也很重要，必須在市場尚在空白期迅速佔領制高點，否則競爭對手搶先一步佔據市場後，再奪回來就難了。

寒冬不寒 加速去粗取精

出海固然是中國遊戲企業深耕下一個藍海的重要舉措，但就目前來看，中國本土遊戲行業正在面臨新一輪寒冬。在經歷一段高速發展後，國內遊戲行業今年迎來“寒冬”。上市的遊戲數量急劇減少，遊戲企業在資本市場遇冷，各遊戲公司和廠商紛紛向海外市場尋求新突破。

據上海市網絡遊戲行業協會最新發布的《2018年上海網絡遊戲市場發展報告（第三季度）》顯示，今年第三季度，受新品供應減少以及市場進入成熟階段等因素影響，上海網絡遊戲市場營收為160億元，較上一季度環比下降7.5%。

王佶認為遊戲行業寒冬其實只是表面現象，更深層次來看，遊戲正在經歷去粗取精的過程，前景依舊一片大好。一方面，很多人認為政策開始收緊，其實是政府機構的調整，帶來遊戲審批的暫時放緩。第二個是隨著遊戲精品化趨勢越來越明顯，遊戲行業也在加速整合，去粗取精，一批實力不濟的公司就將離場。在王佶看來，未來遊戲產業精品化是大勢所趨，水準不高的產品很難在市場存活，甚至上線都很難，此外，服務也越來越重要，用戶反饋要能夠及時地回應和處置。

王佶認為，未來遊戲會更加普及，隨著80、90後逐漸成為消費主力，他們對遊戲的接受度也更高，未來遊戲將是中國人最主要的消費方式之一，雖然現在對遊戲有一些爭議，但這主要集中在未成年這塊，針對這塊需要做的是加強未成年人玩遊戲的監管，例如對遊戲進行分級等，因此，未來遊戲產業需要進一步加強對未成年人的監管，但這本身不影響也是有益於遊戲產業健康發展的。

至於遊戲行業營收增長放緩，王佶認為這是由多方面因素導致的，一方面是遊戲版號受限，市場新發行的遊戲減少；另一方面，是免費遊戲變多，爆款遊戲吃雞和微信小程式的出現，這些主要是免費遊戲為主，佔據了用戶大量時間，也帶來遊戲產業的盈利情況出現暫時增速放緩，但這不改遊戲產業持續增長的趨勢。

寒冬中一大批實力不濟的遊戲公司倒閉在王佶看來並非壞事，也是符合行業發展規律的。“你覺得今年中小遊戲公司生存艱難，可我想說，明年還會更艱難，只有能夠做出爆款的巨頭和在細分領域深耕做出好的產品的企業能夠存活，市場會給出公正的結果。泡沫擠掉總是好事，遊戲終歸是個創意行業，未來發展可能就像美國電影產業一樣，好萊塢六大電影公司佔據市場主導，其他一些中小型公司就依托六大的平台去發展。”王佶表示。

理性務實 收購不為並表

提及為何從互聯網廣告行業轉入遊戲產業，王佶很直白：“為了追求更高利潤。”回顧過去做互聯網廣告的日子，業務現金流滯後長達一年以上，現金流就是企業的血液，現金流如此滯後，企業發展也很難，而盛大遊戲開創了內容付費的先河，解決了現金流滯後的問題。另一方面，遊戲是感性消費，可以獲得更高利潤。“在我看來，消費分為理性消費和感性消費，理性消費最後比拚的是性價比，例如小米手機，最終利潤率會越來越低，而我更喜歡感性消費，感性消費不講性價比，就好像奢侈品，一個包賣幾十萬還有人買，買不到還著急，所以感性消費的產品可以保證利潤率。”王佶稱。

雖然喜歡感性消費行業，但在收購上，王佶卻顯得相當理性。

從2016年年底收購點點，到今年整合盛大遊戲，在很多人眼裡，世紀華通是靠著並購整合起家的。王佶認為並不完全如此：“你可以看到，世紀華通這幾次大的動作，我差不多要花兩年才做一件事情，而且每次收購並不單純是為了財務並表，關鍵還是要把隊伍糅合起來，能夠產生協同效應。這個其實很難，A股有很多公司買買買，買了十幾個公司的大有人在，但很多上市公司買完後財務並表就結束了，完成三年對賭就走了，這肯定不是我們的方向，我們的並購只是一個手段，有這一個長遠的規劃，雖然盛大遊戲現在才開始準備整合進入上市公司，但我們在2014年年底就開始布局，只是盛大遊戲的私有化過程有些漫長，中間也有些曲折，但目前我們已經接管盛大遊戲三年時間，這三年盛大遊戲已經步入一個新的台階，當初陳天橋將盛大遊戲交給我的時候是幾乎沒有手遊業務的，現在手遊業務已經是盛大遊戲的核心業務，而且账上這麽多現金都是我們接管後掙的，我很務實，報表好壞我不做評價，搞那麽多報表有啥用，很多都是應收账款，我就看公司掙不掙錢，這是一個簡單而樸素的真理。”

王佶的務實還表現在他對收購標的的選擇上。“首先看是什麽行業，這個是最重要的。行業本身要有希望，如果行業本身是走下坡路或者發展很窄的你做得再好都沒用，這個行業肯定是決定了你這家企業命運的地方。第二個就是企業在行業裡的排名，我認為企業在行業裡至少要佔到前三位，你在後面肯定是沒有價值的，或者說你可以通過努力再往上走，但是總歸是行業頭部企業是有價值的。第三個就是要看企業的核心競爭力到底是什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點。你當然想修改自己的弱點了，補齊短板，但事實上與其補短板還不如發揮你的優點更好，就是企業把自己極致的優勢發揮出來就已經足夠了，”王佶稱，每個企業不可能十全十美，簡單一點就極致一點。看完這幾點之後，自己最後會看看企業的數據表現，“財務報表能不能夠證明企業優勢的確存在，不然你把企業優勢說了半天，最後數據不支持這些說法也沒用。”

可見，生於浙江的王佶，有著浙商低調務實的性格，世紀華通旗下這麽多業務，王佶的光芒也許並不那麽耀眼。在他看來，比起盛大遊戲創始人陳天橋個人的明星企業家特質，自己更看重合夥人制度，王佶認為陳天橋很有戰略眼光，但自己要做的不是陳天橋，而是一個合夥人，每個人性格都有缺陷，王佶希望通過合夥人制度實現互補將企業管理更好。他說：“現在資訊越來越透明，競爭越來越激烈，因此我肯定想發揮團隊的力量去做好企業。所以我會看重通過合夥人製來管理企業或者做決策。我是苦過來的，我知道我不能犯錯，因此我更需要仰仗集體的智慧，尊重每個人的想法。”

在外界看來，世紀華通歷時兩年半運作最終成為盛大遊戲實際控制人，盛大遊戲股權紛爭落定到如今即將注入世紀華通上市公司，似乎已經是一個圓滿的結局。但王佶的構想遠非如此，王佶曾直言，如果把盛大遊戲看做一個生命體，希望盛大遊戲的生命至少是百年以上。而要實現這一目標，王佶要做的顯然還有很多，能否實現這一目標，尚待市場給出答案。正如王佶一直所言：“市場永遠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