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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春林評徐則臣《青城》:情感的迷茫與堅執

情感的迷茫與堅執

——關於徐則臣短篇小說《青城》

王春林

依照徐則臣自己在創作談裡的說法,青城這一女性形象在他心目中最起碼已經醞釀了長達十年之久的時間:很多年前去峨眉山,蜿蜒的山道上轉得我頭暈,心裡冒出一個詞:青城。西夏,居延,青城;三個詞放在一起是多麽合適,三姐妹聚在一起是多麽美好。但是這個叫《青城》(載《青年作家》2019年第4期)的小說,遲遲不來,一晃十年過去。十年裡從未忘記過‘青城’,十年來也從未放棄過《青城》。(見徐則臣《相聚的三姐妹》,載《青年作家》2019年第4期)

熟悉徐則臣小說創作的朋友都知道,《青城》之前,他曾經創作有《西夏》與《居延》兩部中篇小說。儘管說《青城》只是一個短篇小說,但三部作品的共同處卻還是顯而易見的。其一,三部作品的主人公,都是現代女性。其二,三位女性的命名都與某一地名有關。西夏,既是歷史上曾經存在過的一個王朝,同時也可指當年西夏王國存在過的那片特定地域。居延,是漢唐以來西北地區的一個軍事重鎮。而青城,則是地處四川境內的一座道教名山。雖然徐則臣在創作談中也已經涉及到了這一問題,但即使在讀過創作談之後,關於作家到底為什麽要采取如此一種命名方式的根本原因,卻也還是不甚了了。好在,在很多時候,一篇小說的命名也都是作家一時的興之所至,未必會有多麽深奧的微言大義。對於讀者來說,更重要的一點,恐怕還是要很好地理解體會作品本身的思想藝術內涵。具體到這篇《青城》,徐則臣的著眼點,其實還是落腳到了現代情感的層面,通過青城這一女性形象的情感遭際,探尋表達著現代情感的某種迷茫與堅執。

或許與青城的命名方式有關,小說故事的發生地被徐則臣放置到了成都這座城市。很大程度上,也正因為故事發生在成都,所以,如同趙熙這樣一位籍貫為四川榮縣的書法家,才能夠被巧妙有機地編織進故事情節之中。小說採用的,依然是讀者早已司空見慣了的第一人稱敘事方式,敘述者“我”也參與到了故事之中。報社要在成都做個子報,“我”受命前來做前期籌備工作。不料想在租房時卻遇到了同樣如同浮萍一般漂泊寄寓在成都的青城與她的鐵老師。“同是天涯淪落人”,故事就發生在萍水相逢的他們三個人之間。原來,青城與鐵老師,雖然是真正的師生關係,但他們的情感故事卻發生在青城畢業之後。等到青城再次出現在鐵老師面前的時候,鐵老師已然因為考博的問題和前妻走到了婚姻的盡頭。既如此,他們兩人的攜手到成都闖天下,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一種結果。流落到成都後,由於沒有穩定的經濟來源,他們只好憑借在寬窄巷子裡給人畫像的手段謀生。但同樣是畫像,青城的生意卻不如鐵老師受歡迎。原因在於:老鐵的具象能力很好……但老鐵的像只是被動的像,複製一般,必須有原件,一旦進入原創,有點找不著北。相比較而言,青城的複製能力就要差得多,不過她的畫有神,三兩下就把模仿對象的魂魄給勾出來,而且膽大,畫面上常有旁逸斜出的不和諧筆觸,乍一看唐突,細細琢磨,頗有神來之筆。事實上,只要是明眼人即可看出敘述者這裡早已暗含褒貶。複製能力強的鐵老師,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高級畫匠,“頗有神來之筆”的青城,方才真正稱得上是藝術家。既如此,在一貫盛行“劣幣驅逐良幣”原則的書畫市場上,青城的不受歡迎,就是可想而知的一種結果。

關鍵的問題在於,青城自己對於自己的藝術優勢卻並不自知,又或者即使知道了也並不自以為然,仍然一如既往地守護著她的鐵老師,尤其是他們之間的那種情感。一方面,青城固然有著情感的迷茫,有過情感上的越軌之舉。這一點,集中不過地體現在和“我”的關係中。儘管很難說是一種蓄謀已久的行為,但青城的不顧鐵老師反對而堅持和“我”去看鷹,並且在看鷹時與“我”發生肉體關係,卻也是一種確鑿無疑的事實。但在另一方面,儘管“我”與鐵老師相比,似乎更具優勢,但她最終作出的情感選擇,卻也還是毅然地站在了鐵老師一邊。這一點,突出地表現在鐵老師一時失蹤後她的焦慮與著急上:我們繼續等。九點以後她就不再坐,在客廳裡走來走去,晃得我眼暈。我上前抱住她,我想讓她鎮定下來。她把我推開,說:“別碰我。讓我走。”如此一種不離不棄,所充分說明的,就是面對著鐵老師和“我”,儘管也曾經出現過一絲的猶疑不決,但到最後,青城作出的人生與情感抉擇,卻依然是堅持留守在了成天價咳嗽不止的鐵老師身邊。雖然我們並不知道徐則臣在寫作過程中是否聯想到過那部曾經產生過不小影響的《廊橋遺夢》,但青城如此一種情感選擇,與弗蘭西斯卡之間有著明顯的相似性,卻是一種客觀存在的事實。

最後需要提及的,是那不斷穿插出現的“鷹”的意象。先是“我”的看鷹:他拍,我只看;想象自己腋下也生出雙翅,雙翅平鋪,若垂天之雲,我駕著翅膀一動不動,可以飛越十萬大山。然後是青城的模仿鷹:青城在老鐵的咳嗽聲中伸出手臂。她的胳膊是真長,修長的指尖如同翅尖,她柔韌放鬆地舞動兩隻胳膊。問題的關鍵在於,一篇旨在描寫情感的小說中,徐則臣為什麽非得要穿插關於“鷹”的意象描寫呢?答案或許就在於作家試圖把青城比做一隻“鷹”。倘若說青城真的是“鷹”,那這“鷹”的耐人尋味處,恐怕就在於,她明明可以去天空翱翔,卻又為什麽一定要守護在整日價咳嗽不止的鐵老師身邊呢?在情感選擇日趨開放自由的當下時代,徐則臣的如此一種描寫,毫無疑問有著一種強烈的現實針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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