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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醫藥走向國際,標準化如何破局?

在中藥領域,標準化矛盾更為突出。圖為加拿大一間中醫診所內的中藥房。全媒體記者 彭奕菲 攝

「中醫藥要走向國際化,必須有效、安全、可控。目前中醫治療方案的『有效』和『安全』已經可以肯定,但『可控』還需要進一步努力。」對於中醫藥國際化路徑,國醫大師禤國維教授曾如是說。南方日報「岐黃海蹤——中醫藥文化全球深調研」團隊日前走訪了美國、加拿大、馬來西亞、越南、泰國等地,深入了解中醫藥在當地的發展現狀。在與海內外中醫界人士交流之中,記者發現,無論是北美還是東南亞,中醫藥正在進一步融入當地人民生活,但在中醫藥國際化的進程中,中醫藥標準化成為不得不跨越的難關,也成為目前製約中醫藥「走出去」的瓶頸。

中醫針灸與乾針之爭

加快制定中醫針灸國際教育規範標準

中醫藥已經傳播到183個國家和地區,據世界衛生組織統計,目前有103個會員國認可使用針灸,其中18個將針灸納入醫療保險體系。

「針灸在美國發展勢頭很好,但也受到『乾針』的挑戰。」紐約執照針灸醫師聯合公會會長李旭輝告訴記者。美國總統川普近期簽署的H.R.6法案(支持患者和社區法案)從今年1月1日起開始為期一年的評估。一旦通過,針灸等替代療法將正式作為非藥物性的疼痛療法,納入聯邦醫療保險。但中醫針灸面臨的一大挑戰是美國主流醫學體系內的物理治療師,正希望用「乾針」取代「針灸」治療疼痛。

乾針(dry needling)是指用針刺激痛點的一種療法,被視為簡化版的針灸,廣泛應用於治療疼痛。2015年下半年,北卡羅來納州的「乾針立法」事件,將乾針療法與中醫針灸之間的矛盾帶入公眾視野。當時,該州針灸許可證委員會將管理「乾針」的物理療法委員會告上法庭,認為該委員會只要求從業者經過20多個小時培訓就持證上崗,不但威脅消費者的健康,也給針灸聲譽帶來負面影響。

李旭輝指出,相對於4萬名針灸師來說,美國有20多萬名理療師。「乾針療法的激痛點,實際上就是中醫說的『阿是穴』,用的針具也與針灸相同,應該屬於針灸的一部分。但乾針不承認自己屬於針灸。」

美國針灸和東方醫學認證委員會(NCCAOM)及加州針灸局(CAB)的針灸培訓時間分別是1905小時和3000小時,而乾針培訓卻只需要20—30小時,最多不過50多個小時。不承認乾針屬於針灸,也就意味著乾針操作無需針灸師執照,給乾針的操作安全性留下隱患。

至今,美國已有20多個州通過了理療師具有運用乾針療法權利的管理條例。乾針問題已引起海外中醫界人士的熱切關注。世界中醫藥學會聯合會副主席黃憲生認為,美國理療師企圖將乾針療法從針灸中分離出來並納入其行醫範圍,是40多年來中醫針灸在美國遇到的最大危機和挑戰。「如果乾針立法通過,將極大壓縮針灸醫師的生存空間。」

海外多種針灸自成一派,給中醫針灸的國際化發展帶來危機。《南方周末》報導,一些新派針灸已經完全脫離了中醫理論的指導,甚至發展出自己的理論。

事實上,作為中醫藥國際化的「開路先鋒」,針灸的標準化建設已經走在前列。上世紀90年代,我國制定了針灸領域的第一個國家標準《經穴部位》,目前許多西方國家使用的針灸教材採用了這一標準的內容。2017年5月31日發布的《中醫藥國家標準目錄》顯示,我國發布的中醫藥國家標準共40項,其中約2/3為針灸相關標準。截至2017年11月,ISO/TC249已正式發布22項中醫藥國際標準,世界中醫藥學會聯合會(WFCMS)也先後發布17部世界中聯國際標準,其中都包括了針灸的內容。

國際上關於中醫藥標準的競爭相當激烈。早在2008年,在世界衛生組織(WHO)制定針灸穴位的國際標準時,就有韓國韓醫協會搶先發聲,認為世衛標準選用的是韓醫學的標準。

「我們交流時發現,海外同行振興中醫藥的心情特別迫切,他們同時也感受到了來自日本、韓國等國家的挑戰。日、韓等國都在大力推廣他們的醫學。例如,在美國開設的韓醫醫學院,學費由韓國政府補助,還提供去韓國實習的機會,這些都值得我們借鑒和學習。」廣東省中醫院副院長張忠德教授說。

面對乾針危機,李旭輝認為,背後揭示的其實是中醫針灸海外發展的深層次危機——廢醫存針。「針灸需要進一步加強國際標準化建設,包括針灸國際教育的規範化。」有中醫界學者認為,應該進一步制定國際針灸培訓及考核標準,掌握國際針灸教育的主動權。此外,中醫針灸的標準化建設也需要更多高級別的臨床研究支撐。

中醫藥標準化話語權之爭

鼓勵中醫藥企業加入國際標準建設

與針灸標準化帶來的危機相比,中藥的國際化進程更為艱難。

「很多中國專家希望把中藥列入美國草藥典,但這個過程非常艱難。」廣東中智葯業總工程師成金樂告訴記者,「以往需要測量10批次中藥飲片的平均數據作為代表,後來這一要求改為70批次,但作為中醫物質基礎的傳統中藥飲片品質不穩定,這成為中藥發展中的一大難題。中醫標準化,一個重要條件是中藥標準化。」

「中醫藥要獲得大家的認可,標準化是必由之路。比如,中醫對疾病的診療以及中藥的種植、加工、炮製等都應有標準,這樣才能讓大家認可。」廣州市中醫藥大學校長王省良指出。

目前,國際標準化組織(ISO)、世界衛生組織(WHO)和世界中醫藥學會聯合會(WFCMS)等國際組織是制定發布中醫藥國際標準的主要管道。2009年,ISO批準我國的申請,成立了中醫藥技術委員會(ISO/TC249),彌補中醫藥標準不能直接進入ISO體系的空白。WHO也在國際疾病分類代碼(ICD-11)的編制中,將傳統醫學納入國際疾病分類體系。

但中醫藥面臨著文化背景差異、理論難以理解、法律法規缺位、難以與現代科技溝通等困難。尤其是在中藥領域,標準化工作矛盾更為突出。廣東省中醫院副院長盧傳堅教授指出,WHO一項數據顯示:低於一半的WHO成員國(約90個國家)目前對草藥進行了規範,更少的成員國對草藥供應商有系統性規範,各個國家對草藥的規範各自為政,缺乏統一標準,嚴重影響了天然藥物的國際通路和分布。一些國家因對草藥的安全和品質控制無標準可循,從而採取了限制進口等消極措施。我國是主要天然藥物原料生產和消費大國之一,卻不是中藥貿易大國。正是因為缺乏國際標準,我國的中藥原葯及其製品在國際貿易流通方面困難重重。

「ISO致力於推出用於國際貿易中的實用的產品、技術和品質標準。然而,涉及這一方面的中醫藥領域的提案還較少。」盧傳堅指出,「不容忽視的是,一些國家甚至捷足先登,通過相關國際標準的研究制定,將中醫藥『去中國化』,稱其為『東方醫學』『東亞醫學』『韓醫學』等。韓國更是來勢激烈,先後向ISO提出包括電針儀、皮內針在內的十多項國際標準提案。」

盧傳堅建議,制定中醫藥技術標準規範,包括常見病的診療指南及常用技術操作規範,掌握中醫藥話語權,這是中醫藥走向國際的安全保障。而在中醫國際標準建設上,鼓勵利益相關的中醫藥企業加入國際標準的制定修訂工作,不失為一條出路。盧傳堅指出,在中藥方面,中藥提取物由多種成分組成,其品質評價具有技術難度,應當繼續積極研發、完善能更全面地反映、評價中藥品質的技術方法,並繼續積極推進中藥標準的制定修訂工作。同時,在制定標準過程中,可進一步動員吸引相關的中醫藥企業以及中醫從業人員加入,從而使得所發布的中醫藥國際標準更能服務於行業、產業利益相關方的實際需要。此外,應當繼續重視國際化中醫藥標準化人才的培育,「只有加大國際標準化人才的培養,才能有效應對傳統醫藥國際標準化的嚴峻形勢,掌握國際標準制定的主導權」。

■專家觀點

馬來西亞中國醫藥保健食品商會副會長林隆發:

推進中醫藥名詞術語規範化使用

我從事中醫藥產品進出口貿易有30多年了,需要經常往返於中國廣州、潮汕地區與馬來西亞吉隆坡、檳城等地,也是廣交會的常客。中醫藥要實現標準化、國際化發展,我認為首先要做好中醫藥名詞術語的規範化使用。

一直以來,中醫藥術語缺乏統一和規範的叫法。一種草藥在不同地方有多個不同名字的情形很常見。究其原因:首先,中醫藥學範圍內的名詞術語大多數源於流傳下來的醫學巨著,相對晦澀難懂,理解上的欠缺造成術語應用上的偏差。其次,中醫藥學術語亂用現象較為常見。中醫藥名詞術語既有一直沿用的,又有新出現的,名詞術語越來越多,使用越來越混亂,這對於中醫藥標準化與國際化帶來了挑戰。

在中醫藥標準化發展成為行業趨勢的今天,各方更應協力推進中醫藥名詞術語的規範化使用。

廣東省中醫院副院長盧傳堅:

中醫藥國際化離不開中醫理論

中醫藥可以用先進的技術呈現,標準化是走向國際的推手。但中醫藥的國際化、現代化之路,離不開中醫理論指導,要走「理—法—方—葯」的路徑。比如銀屑病,95%是尋常型,中醫將其分為血虛、血熱、血淤三種基本類型,用的藥方也就不一樣,在中醫辨證施治的思維下找到治療方法,開出藥方,根據經驗進行加減,這就是「理—法—方—葯」。日本漢方葯的研發思路我們可以借鑒,但不能完全照搬,醫藥分離,中藥就會失去生命力。中醫要有自己的研究體系,應該建立適合中醫藥的臨床評價標準。

南方網全媒體記者 嚴慧芳 龔春輝 黃敘浩 彭奕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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