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職 業 故 事 -
曾軍面色陰沉：“嚴肅點，我們找你有話要問。”
”
（1）
曲陽這起盜墓案，發生在一個叫西燕川的小村莊。
西燕川處於曲陽與阜平的交界地帶，行政區域上屬於曲陽縣管轄。說起曲陽縣可是大名鼎鼎，當地有一句俗語：“曲陽鬼，行唐狼。”“曲陽鬼”並不是說曲陽人狡猾、詭詐，而是指曲陽北嶽廟之中的一幅“飛天神”壁畫，這壁畫乃是唐代畫聖吳道子的真跡，只因為這個“飛天神”被畫得面目猙獰，青筋暴露，肌肉凸起，凶惡異常，才被稱為“鬼”，久而久之就被稱為曲陽鬼了。
曲陽這個地方被稱作“石雕之鄉”。“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都會鑿巴幾下，所以歷朝歷代，曲陽的石刻都被用在皇家宮殿之上。西燕川地方雖小，但名氣不小，這裡乃是大宋王朝的瓷器燒造基地。大名鼎鼎的定窯瓷器就出產在這裡。
宋朝那會兒，有五大名窯：汝窯、官窯、哥窯、鈞窯和定窯。定窯以燒造白瓷而著稱於世，一度作為大宋朝官窯使用。定窯燒造的瓷器有個特點，就是覆燒技術。啥叫“覆燒”？別的窯口都把器皿口朝上燒，而定窯非得把器皿的口朝下扣著燒。這樣燒造則口沿上不能掛釉，叫“芒口”。這樣燒出來的瓷器，口沿粗糙不滑溜，喝水、吃飯的時候有些喇嘴。於是匠人就把銅片或者金銀等金屬物鑲嵌包裹在口沿上，看起來也有一種別樣的風格。
但終歸是麻煩，後來宋王朝就是因為定窯的這種“芒口”，而廢除了它在官窯當中的位置。現如今，村子南頭的空地上還堆積著小山似的當年燒窯留下的渣滓，其中還夾雜著一些白瓷片。
（2）
村子西頭是綿延不絕的群山，山谷入口處有一座西燕川水庫，高聳的大壩就橫亙在山谷中間。
1994 年初夏的一個清晨，水庫大壩薄霧彌漫，有幾個村民正在大壩上散步，忽見山口走來幾個行色匆匆的陌生人。他們肩膀上扛著長方形物體，鬼鬼祟祟的。
村民衝幾個人喊道：“幹什麽的？”聽到喊聲，幾個漢子丟下肩上的東西掉頭就跑，瞬間隱沒在薄霧之中，已是無影無蹤。
村民們走到跟前，看到地下橫七豎八地堆放著幾個長方形的東西，都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用膠帶裹得密不透風。
人們拆開來看，裡面有一層泡沫包裝；再打開，裡面是一層棉被；拆開棉被又包裹著一層報紙。當人們撕開報紙的時候，幾塊長形的石頭呈現在大家面前。
每塊石頭上都刻有一個半人高的人物，而每個人身旁又站立著一種動物，有雞、馬、牛、老鼠。這些人物身穿寬袍大袖的服裝，全都是古人的模樣。人物和動物雕刻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還塗抹著鮮豔的色彩。有閱歷的人認出，這些動物乃屬十二生肖。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它們從何而來？那幾個神色慌張的漢子又是何方人士？一連串的疑問讓人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早有人跑到村裡報告了村委會，這詭異的消息像風一樣傳遍了整個村子。大家七手八腳地把這幾塊石頭抬到村委會，眾人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指指點點。
誰也搞不清楚這些神秘的石頭是什麽東西，村幹部不敢怠慢，趕緊把這消息報告給縣裡。
因為這些東西好像是古物，又有可能涉及刑事案件，所以縣裡派警察局和文物所的人趕到現場。文物所的人看到這些東西，知道是珍貴的文物，但他們也不敢妄下斷言，只好又向上級部門匯報。
（3）
幾日過後，省裡的專家會同縣裡的警察局、文保所成立了調查組趕到現場。幾個石刻專家被眼前的物件驚呆了，他們讚歎不已，嘖嘖稱奇，甚至都忘記了此行的目的。
當警察問起緣由的時候，專家們才回過神來。專家們一邊說一邊豎起大拇指：“真了不起啊，這些高浮雕刻的是十二生肖的造型，再加上彩繪，真的是精美絕倫，價值連城啊！”
人們又問：“這是哪個朝代的，幹啥用的？”
專家解答：“這些石頭不是普通的石頭，乃是漢白玉，上面的石雕頗有唐代遺風，十有八九是唐代晚期的作品，石雕應是大型墓葬當中鑲嵌在石壁上的物件，由此證明墓主人地位很高，非富即貴呀！”
此言一出，眾人大驚，人群中一陣騷動：“我們這窮鄉僻壤的，沒聽說過附近有啥大官的墳墓啊！”
專家胸有成竹：“附近肯定有大型的墓葬，這些東西都是盜墓賊從牆上挖下來的，他們想運出去賣了呢。”
恰好旁邊有一個放羊的人湊過來說：“我在山上放羊，看到有幾個人在山坡上挖了好長時間，大概有一個多月了。”
警察趕緊問道：“在什麽地方挖的？都是什麽樣的人？”
牧羊人手指西邊的群山說：“就在那個叫‘墳山’的地方，那幾個人臉生得很，都不是當地人，樣子很凶呢！”
牧羊人手指的方向正是西山的位置，因為傳說山上有墳，所以村裡人就稱之為“墳山”。得到這條線索，調查組不敢怠慢，在牧羊人的帶領下，一行人翻山越嶺，走了十多裡路，才到達那個山坳。
這是一個南、北、西三面環山的山坳，好似一個巨大的沙發。山坳中央有一處新翻動過的土堆，土堆四周散落著一些煙盒、煙頭和餅乾袋。人們走近看時，見土堆中間堆滿了一些樹枝和雜草。大家扒開樹枝，一個長方形的深坑呈現在眾人面前。
這坑黑洞洞的，深不見底，考古專家斷定，這就是盜洞。為了一探究竟，調查組決定先下到坑底探探虛實。
其中一個高瘦的漢子自告奮勇，另一個健壯的漢子緊隨其後。健壯的漢子對高瘦的漢子說道：“李隊長，我先下，你跟在後面。我當過兵，底子好。”說罷俯下身將繩索套在自己腰上。
高瘦的漢子就是考古隊長李恩，是調查組裡最年輕的考古專家。那個健壯的漢子叫曾軍，是縣警察局文物稽查科的。以前當過兵，性子正直而豪爽。
曾軍拴好繩子，剛要下洞，一位頭髮花白的專家喊道：“且慢！”原來老專家擔心洞裡氧氣不足，要是造成人員缺氧窒息，那可就麻煩了。
專家讓人點燃事先準備好的蠟燭，放在托板上，用繩子系住，慢慢地吊入洞中，一直下到 14 米深才止住。蠟燭沒有熄滅，證明裡面的氧氣足以維持人的呼吸，且不會造成危險。倘若蠟燭熄滅了，就說明洞裡面缺氧，或者有腐爛導致的有害氣體，對下洞的人有致命的危險。以前好多沒有經驗的盜墓賊都因此而死於非命，而有經驗的盜墓賊卻很重視這點。除此之外，他們還會用鼓風機給洞裡送風，確保裡面有充足的氧氣。
在許多文學作品當中，作者故弄玄虛，說古墓當中有好多防盜的陷阱，諸如暗箭、毒氣的機關等，這些說法只不過是作者為了博取讀者眼球杜撰的噱頭，而現實當中這些都是不存在的。
可是有的古墓發掘者為啥莫名其妙地死去？比如，當年發掘古埃及法老墓的考古工作人員，就在任務結束之後相繼死去。
據說，當年進入古埃及法老圖坦卡蒙墓裡的人曾經看到牆壁上“法老的詛咒”。咒語寫道：“誰擾亂了法老的安寧，展翅的死神將降臨他頭上。”難道真的是法老的詛咒在作祟？其實不然，從科學的角度來看，這是因為古墓長期封閉，墓主人又有可能死於烈性傳染病，所以古墓當中有大量的細菌和病毒，只要呼吸就能被傳染。這種感染對於人來說是致命的，所以考古人員死於非命也就不為奇怪了。
話說調查組將蠟燭吊進盜洞底部，蠟燭仍然沒有熄滅。曾軍和李恩才一前一後慢慢下到洞裡。下到墓底，二人借助手電筒和蠟燭微弱的光亮，四下裡查看。這一看，驚得他倆目瞪口呆。
這裡是一處寬敞的大廳，四周用巨石塊砌成，上部是半圓形的拱頂，畫著日月、星辰、天河。中間掛著一面碩大的銅鏡，鏡面鋥光瓦亮。牆壁上畫著身著唐代服裝、手持托盤的侍女，身材豐滿，神態安詳，衣帶飄飄。她們腳下是各種花卉，色彩豔麗，多姿多彩。
侍女頭頂的牆壁之上，鑲嵌著好幾塊漢白玉彩色浮雕，其中有幾處隻留下空框。李恩和曾軍用尺子測量之後發現，空框的尺寸和先前盜墓賊丟棄在水庫大壩上的漢白玉浮雕一模一樣。
他倆細數一遍，一面六塊，兩面加起來十二塊。正是十二生肖：子鼠、醜牛、寅虎、卯兔、辰龍、巳蛇、午馬、未羊、申猴、酉雞、戌狗、亥豬。
他們接著往前走，發現門內兩側分別有兩個小門洞，鑽進去之後，發現原來是個耳室。這是墓主人用來儲存東西的地方，相當於儲藏室。
古人有視死如生的概念，認為人死之後還要像活著那樣設置自己的住所，只不過活人住的是陽宅，死人住的是陰宅。
儲藏室的小房間內已是空空如也，只有幾段木箱的板子散落在地上。看起來，當初下葬的時候，這些箱子裡肯定裝滿了奇珍異寶，現如今已被盜墓賊席卷一空。
二人看罷耳室，又來到墓門的位置。墓門也是用大條石砌成，兩扇朱漆木門四分五裂著散落在一邊。門內甬道的兩側牆壁上，也有一人多高的空框，裡面鑲嵌的東西已經被盜走。
根據以往的經驗，李隊長判斷這是安放金剛武士的地方，是為了守護死者的安全而設立的。
往回走時，忽然曾軍的腳下被絆了一下，他嚇了一跳，急忙用手電筒照看。原來地上放著一塊方形的大石頭。
二人蹲下身仔細觀瞧，發現是一米見方的大石塊，由上下兩塊組成。上面這塊為小平頂，四面斜坡。頂面上雕刻著幾個篆字，四個小斜坡上有精美的浮雕，再仔細觀看，原來是按著東、南、西、北四個方位配置，分別雕刻左青龍、右白虎、上玄武、下朱雀。浮雕之上塗抹著豔麗的彩繪，雕刻的動物剛猛矯健，刀法奇絕，令人驚歎不已。
下面的方石塊，十有八九是墓志銘。李隊長大喜過望，墓志銘上面刻錄的文字中，不但有墓主人的姓氏名字，而且還記載著墓主人的生平過往，相當於現在的墓碑。
這塊墓志銘的價值所在，比起金銀珠寶強多了，俗話說得好：“千年的文字會說話。”對於考古研究人員來說，這無疑是撿到了一個大寶貝。
正當李隊長沉浸在喜悅當中，忽聽得曾軍大喊一聲：“李隊長，你快看！”
李隊長順著曾軍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光的照射下，大廳裡面牆壁上是一幅巨大的山水畫。這是畫在牆上的壁畫，畫風蒼勁古樸，力道十足。
二人湊過去，但見壁畫下面有一張木桌子，已經糟朽不堪，上面擺放的東西已不翼而飛。地上散落著餅乾袋子、泡麵袋子、煙盒之類的垃圾。曾軍知道，這些東西肯定是盜墓賊留下的，是重要的證據，趕緊蹲下身，把這些東西分類裝在隨身攜帶的自封袋中。
李隊長幫助曾軍提取完物證，這才起身，將目光再次投到前面的這堵牆上。
山水壁畫右上角有一個大洞，二人探身觀看，原來這是一面用白灰罩面的隔牆，後面還有一個大廳，只不過比前邊那個大廳要小一些。
前面這個大廳是古墓的前室，相當於現在的客廳；而後面的大廳是後室，相當於現在的臥室。後室才是安放墓主人棺槨屍骨的地方，正是“前堂後寢”的格局。
二人又是一陣驚喜，他們一前一後慢慢鑽過洞口，來到後室。借助微弱的光亮，他們發現，後室也是半圓形的拱頂，全部用紅色的灰膏塗抹。底下有一處高出地面二尺的棺床，糟朽的棺材已經四分五裂，屍骨也蕩然無存。
李隊長有些失望，曾軍用手電向兩側照射，驚得他叫道：“你看那是什麽？”
李隊長借助光亮，看到棺床兩側的牆壁上似乎有人影晃動，嚇了一跳，再仔細觀瞧，原來是鑲嵌在牆壁上的浮雕。
每塊浮雕長約 1.5 米，高有 80 厘米，大小相同。左邊雕刻侍女，粗粗數來也有十幾個人。她們手裡托著盤子，裡面裝著不同的水果和食物。
這些侍女烏發高髻、體態豐滿，面色白皙而圓潤，衣帶豔麗而飄逸，真個是栩栩如生、活靈活現，仿佛要走下來一樣，難怪把久經沙場的李隊長都嚇了一跳。
右邊浮雕刻的是散樂女，也有十幾個人，依然是風姿綽約。她們手裡拿著各種樂器正在演奏，吹笛子的、彈琵琶的、擂鼓的、吹塤的，還有演奏箜篌的。從她們各自演奏的神態看來，好似一曲仙樂正從牆壁中緩緩傳來。
二人正在忘情之際，蠟燭熄滅了。手電筒的亮光也漸漸微弱，他們只好從原來的路徑返回，重新來到盜洞的底部，抓住繩子拴在腰間，上面的人聽到信號，連拉帶拽把二人提出洞口。
二人喘息未定，專家們就急切地問道：“怎麽樣？底下的情況怎麽樣？”
李恩、曾軍二人向各自領導細說了墓裡發現的情況。
考古專家組一片沸騰，另外幾個專家躍躍欲試，都迫不及待地想跳下坑去看個究竟。無奈年歲已高，只好等發掘完成，再下去一飽眼福。
警察調查組卻顯得嚴肅而緊張，這麽大的案子，還驚動了省委，如果不能迅速破案，怎麽向領導交代啊？
考古專家組商討了來年的發掘預案，準備對這座古墓進行搶救發掘。問題是這古墓當中不但有精美的石雕，而且還有大面積的壁畫，如果要想把壁畫完整地臨摹下來，非得專業人士不可。
一旦進入考古程序，各方面的人才必須到位，比如說臨摹壁畫的專家、文字專家、古建專家、挖掘技術人才，缺一不可。況且這裡距離村裡十分遙遠，來一趟需要翻越兩座山梁、三道溝谷，可謂困難重重。
考古隊一旦進駐，後勤供給怎麽辦？幾百斤重的浮雕如何運下山去？這都是需要考慮的問題。
警察組的人也開個碰頭會，成立了專案組，請熟悉文物的曾軍作為專案組組長，負責偵破此案。
可是這個案子實在是太複雜，線索又少得可憐，僅僅憑牧羊人的幾句話，也不能斷定盜墓賊的身份，千頭萬緒，從哪裡下手？
曾軍分析：“從現場勘查的情況來看，這夥盜墓賊沒有在山上居住，而是每天往返。那麽往返肯定要用交通工具。就從交通工具入手，排查通往縣城的所有計程車、黑車，之後再調查他們的住處。”
一聲令下，幾十名乾警悄悄出動。一張無形的大網撒開了。
（5）
時間不長，一個叫馬二的黑車司機浮出水面。
這家夥，是曲陽的一個混混。一部半新不舊的金杯麵包車就是他賺錢養家的工具，他開著這輛麵包車在車站、大街上轉悠，有客人就拉一趟私活。
馬二被“請”到了警察局，開始時他裝傻充愣，還不願意交代。當聽說這宗大案驚動了省裡，知道這下可麻煩了。
曾軍看出來他的心思，就說：“其實你不用擔心，你只要把知道的交代出來就行了。這宗案子和你沒有太大的關係，充其量也就是開黑車，這也犯不上死罪。如果你痛痛快快把情況說開了，我保你沒事。”
馬二聽了曾軍的話，心裡吃了定心丸，就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
“那天上午，我開車在汽車站附近漫無目的地轉悠，迎面走過來一個中年漢子。這個人穿著考究，好像個老闆的模樣，聽口音不是本地人。中年漢子說話挺客氣，他說要包車，價錢也不錯，我就答應了。
我的任務是每天跑兩趟西燕川，早上天不亮就去旅館拉上幾個人走，天色剛蒙蒙亮也就到地方了。放下他們我再回來，晚上天黑的時候我再返回去在老地方接他們，送回旅館。這樣一來，白天還不耽誤我拉活，掙的錢比以前多了兩倍還多。我當然樂意了。”
“他們幾個人？”曾軍問道。
“大概是五六個人吧，都是男的。他們幾個人都不怎麽說話，其中有一個30多歲的年輕人，好像是頭頭。哦，這個年輕人長得還不賴，身上穿得也不錯，就是眼神凌厲。另外幾個人好像都怕他。他們當中還有一個 40 多歲的男人，戴著眼鏡，老謀深算的樣子。時間長了，我也知道這幫家夥不地道，不是乾正事的人。他們的錢不好掙，鬧不好把自己也給牽扯進去了，我就想打退堂鼓，那天剛說了一句，其中一個馬仔就從腰裡掏出手槍，頂在我腦袋上。我從小長這麽大，哪裡見過這種陣勢？這回可真是把我嚇壞了，再不識相，腦袋就得搬家。我只好按著他們的吩咐辦事，早出晚歸。”
“你幹了多長時間？”曾軍問。
“這夥人來過兩次，頭一次是幾個月之前，那次時間很短，大概也就是四五天的樣子吧。後來這次包車時間長，足有一個多月。”
“都拉過啥東西？”
“前幾天天黑的時候，這幾個家夥從路邊拎上來好幾個包，裡面不知道裝的是啥東西。最後的時候，拉了兩次很重的東西，有長條桌子一樣大小。四五個人抬著很費勁，足足有五百多斤，但是裹得嚴，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我也不敢問呀。那天一共拉了兩趟，最後一趟回來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鍾了。卸車之後，他們就讓我走了，至於這些東西運到哪裡去了，我真的不知道。錢倒是沒少給，只是最後他們告訴我這件事不能給別人說，要不然小命就沒了。他們住在哪裡我不知道，只知道每次他們都在汽車站後街那個地方下車。”
曾軍問到此處，心裡有了底。
審完馬二，曾軍立刻布置人馬把汽車站後街那一帶的旅館都查了一遍，看看最近有沒有外來人口入住。
根據馬二提供的那幾個人的身高、相貌特徵，大家分頭行動。一天之後，一個叫“夜來香”的小旅館有了線索。
曾軍帶領弟兄們趕到夜來香旅館。
夜來香的老闆是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老闆娘見了曾軍就自來熟：“哎喲，是曾哥呀，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您能來我這個小地方，真是蓬蓽生輝哦。”
老闆娘一邊吸煙，一邊用肥手拍著曾軍的肩膀。
曾軍面色陰沉：“嚴肅點，我們找你有話要問。”
“是嗎？曾哥儘管問，我肯定配合你們的工作。”老闆娘笑盈盈地說道。
曾軍帶人翻看了夜來香旅館的入住記錄，並讓馬二指認，馬二看了一遍，指著一個名字說：“就是他。”曾軍看了看登記冊，上面寫著：王海濤，男，34 歲，陝西省某某市。
“把這些東西都帶回局裡。”曾軍又回過頭對老闆娘說，“我們能查看一下他們住的房間嗎？”
“沒問題，我這就領你們去。”老闆娘拎起一串鑰匙朝樓上走去。
小縣城的客流量不大，所以小旅館的客人也不是很多，自從那夥人走了之後，還沒人住過呢。
屋裡擺放著四張床，靠窗子位置的床頭櫃上擺著一個電視機。曾軍小心翼翼地把床上的毛髮一一提取，又俯下身子，仔細檢查屋裡每一個角落。
床底下似乎有一些東西，曾軍掀開床單，又把床挪開。床下面散落著十幾隻避孕套，另外還有一堆捆錢用的紙條子。
按著這些線索，曾軍又找到了賣避孕套的藥店。發現買避孕套的人，正是他們其中的一個。
兵貴神速，刻不容緩。曾軍帶領兩個得力助手，登上了開往陝西某某市的列車。
（7）
曾軍一行三人坐火車，經過一天一夜才到達。那年頭沒有動車，所以速度就慢多了。
為了省錢，三個人找了一個小旅館住下，又在街邊的館子填了一下肚子，才到當地的警察機關進行查證。
可是按著夜來香老闆娘提供的線索來看，根本就沒這個人。
三個人當時就蒙了，原來這小子用的是假身份證。還是曾軍有經驗，他穩定了心神。既然身份查不到，那就查人。
身份、名字是假的，但是照片上的人假不了。
曾軍決定按著照片來查人，果然經過三天的排查，在戶口檔案裡面有了發現。
原來在夜來香旅館裡出現的那個人叫王濤，他家就住在市郊不遠的地方。通過調查得知，這家夥曾經在轄區派出所工作過，因為嫌掙的工資少，才辭職不乾。如此說來，這家夥肯定有反偵察的意識。
曾軍領著助手直撲王濤家。當他們來到王濤家裡的時候，已經是人去屋空了。
曾軍用手在桌子上擦拭了一下，塵土都沒有。這說明王濤最近還在家裡住過，離開的時間不長，肯定是聽到什麽風聲了。
三個人暗中向附近的人調查了一番，果然王濤前三天還出現在家裡，現在究竟去了哪裡卻沒人知道。難道這是巧合嗎？肯定不是，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通風報信，有內鬼。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王濤這小子盜墓發財了，手裡有錢還有擺不平的事情？
曾軍意識到，要想偵破這個案子，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打定主意，曾軍虛晃一槍，假稱返回河北，實則換了一家不起眼的旅館住下。
但他們是外地的警察，人生地不熟的，犯罪分子潛伏在暗處，而曾軍他們在明處。每當曾軍他們行動的時候，暗地裡好像總有一隻眼睛在盯著他們，這夥人的眼線實在是太多了。
就這樣折騰了半個多月，還是沒找到王濤的下落。眼看著手裡的行動經費越來越少，幸好臨來的時候，曾軍他媳婦塞給他 2000 塊錢，叮囑他說：“窮家富路，多拿點錢心裡踏實，萬一有個急事也好應付。”
這樣又對付了幾天，還是一無所獲，三個人只好打道回府。
（上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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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選自|《行走在千年廢墟之上；我的考古往事》
作者|趙芬明
圖片|《鬼失敗之精絕古城》劇照
香港九龍灣馬來街興發大廈15樓D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