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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中弘!這一次,沒有“奇跡”

這一次,沒有“奇跡”。

2018年12月28日起,中弘股份(現“中弘退”)正式從A股摘牌。

圖片來源:圖蟲創意

截至2018年12月27日收盤,代碼000979的中弘退股價上漲4.76%,定格在0.22元/股,這也是中弘股份留給A股最後的身影。

中弘股份也成為繼吉恩鎳業、昆明機床、烯碳新材和長生生物後,2018年A股第5家退市的上市公司,同時亦是A股首支因為收盤價連續20個交易日低於面值而退市的股票。

在接連失去幾位貴人之後,深諳輾轉騰挪之道、擅長轉危為機的中弘股份實控人王永紅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他沒能再次上演絕地逢生的奇跡,不得不面對中弘股份8年A股之旅終結的局面。

和王永紅一起豪賭的還有部分追隨中弘的“資本狂徒”們。

最後一個交易日中,中弘股份交流群裡依然有買進的聲音傳出,在他們眼中,這是“上車的最後機會”,有長航油運退市又恢復上市的案例在前,中弘股份卷土重來未嘗無望,他們在股吧留言“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王永紅或許未曾想到,他一手創立的中弘股份會倒在2018年的冬天。

這場危機發酵於2017年底。彼時由於北京市商辦政策出現調整,導致大量退房,中弘股份的經營情況因此受到重創,業績出現大幅下滑。同時,境外上市公司在收購後“變臉”、債務危機爆發、控股股東股份被司法輪候凍結,中弘股份深陷“內憂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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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次自救落空

王永紅不是沒想過自救。

2018年2月13日晚,中弘股份的第一場“自救行動”拉開序幕。

彼時,中弘股份一邊叫停籌劃收購超4個月之久的三亞鹿洲實業有限公司(下稱“鹿洲實業”)項目,一邊公告稱,控股股東中弘卓業集團有限公司(下稱“中弘卓業”)與深圳港橋股權投資基金管理有限公司(下稱“港橋投資”)簽署《重組框架協定》。

王永紅似乎找來了一位實力頗為強勁的“援兵”。資料顯示,港橋投資是香港聯交所上市公司中國港橋控股有限公司(下稱“中國港橋”)在中國大陸設立的全資子公司。根據最初的《重組框架協定》,港橋投資擬設立一支私募股權基金,向合格投資者定向募集130億元,期限為3+2年,並通過該基金對中弘卓業進行重組。

2018年3月19日,中弘股份公告稱,中弘卓業及王永紅與港橋投資共同簽署了《戰略重組協定》,協定顯示,私募股權投資基金規模由此前的130億元增加至不超過200億元,且港橋投資擬聯合其他主要合夥人共同發起設立。此外,基金的認購方在該份協定中也有所細化,境內、境外投資者將分別認購不超過70億元和20億美元(大約130億元)。

對於境外投資額度比重更大的原因,有私募從業人士對記者表示,一種可能性是境外融資成本低。

然而,兩個月後,重組告吹。

中弘股份稱,折戟的原因是因中弘卓業未能與相關債權人就償債安排及該重組事項達成一致,並取得債權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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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重組流產

王永紅的掙扎苦旅還在繼續。

港橋投資“離去”的一個月後,中弘股份迎來了“二號救星”。2018年6月29日晚間,中弘股份公告稱,中弘卓業擬將其所持有的全部中弘股份股權轉讓給與新疆佳龍旅遊發展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新疆佳龍”),佔中弘股份總股本的26.55%。

這也意味著,如果上述重組相關方案實施完成,中弘卓業將不再持有中弘股份股權,新疆佳龍將成為中弘股份的控股股東。

彼時,中弘股份已經接連遭遇了董秘辭職、股東減持止損、定增流產、屢收關注函、累計逾期債務規模持續攀升至41億元(截至2018年6月22日)、中弘卓業股份被司法輪候凍結等一連串“重創”。

與新疆佳龍的框架性協定一出,中弘股份股價立刻有所提振,效果立竿見影。

2018年7月2日和7月3日,原本股價已在1元上下徘徊的中弘股份連續兩天漲停。

資料顯示,新疆佳龍的實控人付博龍也是佳龍投資集團有限公司(下稱“佳龍集團”)的實控人,後者是一家成立於1982年,以化纖廠起家,目前旗下擁有石油化工、文化旅遊、房地產開發、裝備製造、酒店服務及醫療等六大核心產業的投資集團。

然而,此次重組如同兒戲。

截至2018年5月30日,新疆佳龍的淨資產僅為2.85億元,淨利潤為-1397萬元。如此業績,想要解決中弘股份背負的100多億元債務,幾無可能。

果然來自“大西北”佳龍系的馳援也化作泡影。2018年8月27日晚,中弘股份宣布中弘卓業與新疆佳龍的股份轉讓事宜就此終止,理由則與上一次重組終止基本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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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重組陷“羅生門”

基於中弘股份股價截至8月27日已連續9日跌破1元,或為了安撫股東、提升股價,中弘股份同日即刻放出“利好”——新的“接盤俠”已到位。

這位新接盤俠正是涼茶大王——加多寶。

2018年8月27日晚,中弘股份公告稱,公司及中弘卓業與加多寶集團有限公司(下稱“加多寶”)及深圳前海銀誼資本有限公司(下稱“銀誼資本”)共同簽署了《債務重組及經營託管協定》。

協定規定,將由銀誼資本和加多寶對中弘卓業和中弘股份實施債務重組,注入優質項目,提供流動性支持,助其化解債務危機。

得益於“涼茶大王”的知名度,中弘股份第二天一字漲停。然而,加多寶方面的一紙聲明瞬間翻轉劇情,給中弘股份扣上了一頂“說謊者”的帽子。

加多寶方面稱,公司並不知情,亦從未簽署過上述協定;中弘股份協定中加多寶的授權代表黃偉清並不屬實。

兩份公告中,加多寶的公章細節稍有不同,且聲稱為加多寶首席執行官的黃偉清也與多次公開亮相的加多寶總裁李春林職位有所衝突。但中弘股份則表示,協定的簽署合法合規、真實有效,加多寶臨時“反悔”是因其認為中弘股份披露的加多寶財務數據不實。

中國食品產業分析師朱丹蓬對《國際金融報》記者表示,自遭遇中糧包裝和奧瑞金施壓後,加多寶內部資金緊繃,外部經營面臨挑戰,即使真的參與重組,證券市場或也不會給中弘股份和加多寶帶來顯著利好。

2018年10月9日晚,重組在雙方的各執一詞中走向終止。此時中弘股份已面臨著連續13個交易日(2018年9月13日-10月9日)收盤價格均低於股票面值的退市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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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救命稻草”

留給中弘的時間不多了。

王永紅將目光投向了具有國資背景且具備處置和運營不良資產經驗的宿州國厚城投資產管理有限公司(下稱“宿州國厚”)和中植系的中泰創展控股有限公司(下稱“中泰創展”)。

2018年9月30日,三方簽署合約,宿州國厚被委託對中弘股份實施託管經營,中泰創展負責酌情給予中弘股份流動性支持,委託限期為36個月,託管費用為每月基礎費用 100 萬元。

對於主業停滯的中弘股份來說,上述託管開支並不小。更為被動的是,公司人、財、物的日常經營、管理和處置將均由託管團隊負責。這或也意味著,王永紅將“退居二線”,不再擁有凌駕於內部管理層之上、自行裁定出資的權力。

隨著宿州國厚董事長、法人王東和原中國人壽副總裁周英被推選為董事候選人,中弘股份的“自救”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然而,三次重組失敗的陰影下,聽多了“狼來了”故事的投資者已經開始“用腳投票”。

2018年9月13日至10月18日,中弘股份連續20個交易日收盤價均低於1元。

15天后,深交所做出終止中弘股份上市的決定。2018年12月27日,在30日退市整理期滿後,中弘股份以0.22 元/股的股價正式告別了A股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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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去何從

退市後,中弘股份將轉入全國中小企業股份轉讓系統進行股份轉讓。有證券人士對記者表示,上述系統對於個人投資者門檻要求較高,且流動性較差,融資功能或有限。

“中弘股份是否能複製長航油運重回A股的路線取決於其是否能妥善處理其債務及改善公司經營能力、達到重新上市的財務指標條件。”上述證券人士指出。

一位證券公司高管對《國際金融報》記者表示,中弘股份面臨的是流動性危機,應該還有機會。

中弘股份表示,其正在通過推進公司庫存房產銷售及商談資產出售事宜,“雙管齊下”,以達到資金回籠的目標。

據中弘股份2018年半年報披露,其目前地產銷售項目為位於山東濟南、浙江安吉、吉林長白山和海南海口的7個項目,且多為文旅地產。在下半年樓市整體降溫的大環境下,上述項目能否實現盈利依然畫著問號。

易居研究院副院長楊紅旭對此並不樂觀,其在接受《國際金融報》記者採訪時表示,長白山和濟南等地,樓市經濟較弱,投入文旅地產的需求並不大。今年市場行情較好的是海南、大理、西雙版納等熱帶或亞熱帶地區。

截至2017年年底,中弘股份未開發土儲佔地面積約為606.57萬平方米,且以商業為主。此外,中弘股份的開發清單裡還有位於西雙版納等地的文旅地產項目。

然而,上述項目的後續變現壓力依然不小。易居研究院沈昕對《國際金融報》記者表示,“文旅項目相對普通建案項目而言,資金投入巨大,且投資回報期較長,從目前的市場行情和房企的資金壓力來看,出售文旅項目的行情是不容樂觀的。”

此外,中弘股份部分項目涉及拖欠工程款,債務問題或會提高資產轉讓時的折價率。

事實上,對於中弘股份為何不像閩燦坤B選擇縮股,提高每股金額,從而化解退市危機,一些業內人士表示不解。

中郵證券研發部首席策略分析師程毅敏指出,“縮股能保證企業上市流通資格,也不會稀釋股東在公司的持股比例,且對於債權人來說,縮股後權益份額不變。只要公司主體還存在,尤其是融資通道還存在,縮股總體還是有利的。”

同時,程毅敏還補充道,縮股並不會影響公司整體盈利,如公司業績本是虧損,縮股後分攤到每股虧損會進一步加劇,但縮股後每股淨資產可能增長,對重資產公司或是利好。

有券商人士對記者表示,縮股一般發生在公司狀況較危險時,與其將權益壓在一個退市公司上,債權人或更傾向於保留公司上市地位,故不會阻攔公司實施縮股的決定。

上述券商人士直言,無法理解王永紅的考量,畢竟有成功案例在前,縮股是一個不難想到的自救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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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年資本路

中弘股份何以落得如此田地?

1972年出生的王永紅,其父先後任職江西宜春糧食局、農業局等部門長官,哥哥王繼紅則早早當上了家鄉化工總廠的副廠長。

1992年,伴隨著改革的春風,大學畢業的“小城青年”王永紅加入“北漂”大軍,在一家汽車保潔店打工,深得老闆器重後,自己也入了股。

3年後,王永紅和哥哥王繼紅合夥創辦了北京永順發汽車保潔公司。隨後,小洗車公司演變成北京地區的連鎖加油站品牌。1999年,加油站統一打包賣給了中石化。

完成了早期資本積累的王永紅試圖告別小打小鬧,嘗試更大的產業。

2000年,商品化市場的全面轉型、抵押買房方式的推進、居住概念的轉變等因素進一步刺激購房需求,內地房地產迎來開發熱潮。王永紅同樣也瞄準了地產這塊大蛋糕。事實上,這種大膽的,甚至有些激進的冒險精神貫穿了王永紅的經商軌跡。

聽取朋友建議後,王永紅以極低的價格在北京市朝陽區五環外的常營鄉附近購得600畝土地。當時的北京尚沒有四環,常營的那塊地上到處都是高粱玉米,開發的建案賣不動,王永紅索性捂盤等地升值。

契機終於在2008年到來。隨著北京CBD東擴,王永紅囊中的常營地的價值翻了10倍,荒地搖身變成了著名的商住項目中弘北京像素,9800多套建案4年售罄。這也是中弘地產板塊中最“拿得出手”的項目。

地段偏遠和定位失誤讓王永紅熬了12年方成功解套,精疲力盡的他將目光投向了前景更廣闊、來錢更快的資本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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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式套現

2010年,通過江西老鄉——“氣功大師”王林的牽線搭橋,王永紅控制下的中弘股份借殼ST科苑,正式登陸資本市場。

上市第二年,中弘迅速宣布向旅遊產業轉型,挖來了萬達大量高官,並在海南、長白山、雲南西雙版納等地儲備項目用地。

2012年起,中弘更是每年開辟一個新戰場。

2012年江西買礦,2013年進軍手遊,2014年打造影視產業園……一系列眼花繚亂的動作被王永紅稱之“A+3”戰略,即一家A股上市公司+三個境外上市公司。按照王永紅的規劃,A股做旅遊地產,境外三家分別為互聯網金融、在線旅遊和品牌運營公司。因為附著了 “互聯網+”概念,中弘股份一度站上風口,市值逼近280億元。

與此同時,王永紅開始通過減持中弘股份的股票頻繁套現。

直到2016年底,王永紅花式布局的泡沫被吹散,高位套現的真相才逐漸浮出水面。

頗為滑稽的是,王永紅收購這三家境外公司中,KEE本從事拉鏈生產,而卓高國際則主要從事製造及分銷皮革產品等。“強扭的瓜不甜”,上述境外公司轉型房地產後,淨利潤出現虧損。KEE在2017年選擇“棄車保帥”,強調要維持拉鏈業務並確定其盈利性;卓高國際在2018年上半年被出售,產生投資虧損約7935萬元;而亞洲旅遊則因出現資金問題,2017年年報至今尚未對外披露,股票已暫停交易。

3家境外上市的潰敗宣告著王永紅圍繞著文旅地產布局的倒塌,此後形勢的蔓延或遠超王永紅想象。

2017年3月,北京頒布的商辦項目調控政策對中弘股份而言可謂一記重創。中弘股份的禦馬坊項目和夏各莊項目(商業部分)銷售停滯,且2016年度已銷售的北京禦馬坊項目在2017年和2018年一季度出現大量退房,雖然公司在海南、山東、浙江、吉林等地也有地產項目,但收入並不足以覆蓋北京地區的虧損,且海南、山東等地房地產業務在2017年營收就已同比下降。

2017年,中弘股份實現營收10.16億元,同比下降77.18%,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虧損25.1億元,同比下降1699.01%,現金及現金等價物淨增加額-45.8億元,同比減少226.88%。流動性危機的伏筆已經埋下。

在經營狀況加速惡化的背景下,王永紅還通過各種途徑加速掏空中弘股份所剩無幾的優質資產。2017年底,在未經董事會和股東大會審議的情況下,王永紅私下簽訂了股權收購框架協定並支付給海南新佳旅業開發有限公司61.5億元股權轉讓款。截至目前,擬收購的公司股權尚沒有過戶,而相關收購協定已經過期,王永紅涉嫌非法轉移並佔用上市公司61.5億元現金資產。

隨後,其避走香港,由台前轉向幕後,遙控指揮,主導重組。

這位資本老手最終沒能撲滅中弘股份愈來愈烈的大火……

氣數已盡的中弘股份保殼未果。

12月27日,中弘股份走完了其在A股市場的最後一程。

這一天,北京遭遇了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零下13度的嚴寒包裹著京城,寒風凜冽而刺骨。朝陽區和通州區交界處的中弘北京像素小區,這個曾被視作“三萬北漂的蜂巢”暫時安放尊嚴與夢想之地,卻在寒冬中剝奪了業主們最後一絲對於溫暖的依賴。

自中弘危機爆發以來,這個曾經作為中弘地產業務唯一自證之作的項目問題頻出,供暖不足、電梯故障、衛生環境惡劣……業主們的訴求與發聲和中弘的危機一樣,愈滾愈大,卻始終無解。

位於北京朝陽區的中弘大廈 攝影:孫婉秋

記者來到距離中弘北京像素12公里之外的中弘大廈,相較於原定開盤時間已經晚了兩年,破敗、凋敝成了它現狀的真實寫照。冬日的陽光打在牆面的logo上,透過密密麻麻被冬霜染黃了的銀杏葉,還可以看到殘缺不全的大廈外立面,鋼筋水泥裸露在外。接待中心早已人去樓空,玻璃門上張貼著北京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的查封公告,大幅的中弘廣告布在長年累月中已經褪了顏色。

這些畫面勾勒出了今日中弘之一角。

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

沒有人會知道,避走香港的王永紅,隔著香江北望會想起什麽?

記者 孫婉秋 劉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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