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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魔咒的蜘蛛人

作者 |長弓手地鼠 影評人,遊戲策劃

1977年,還叫“廣播公司”的哥倫比亞首播了一部電視電影《蜘蛛人》,就此拉開了這個漫威IP改編成電影的序幕。

但1977年之後到現在,“蜘蛛人”這個IP在一群人的手上不斷地轉手。就算現在漫威影業能夠重新在螢幕上呈現蜘蛛人的模樣,但實際將攥在手上的,也只不過是從索尼影業旗下的哥倫比亞電影公司拿到的拍攝權和改編權罷了。

在這期間,蜘蛛人從托比·馬奎爾變成了安德魯·加菲爾德。

瑪麗·簡則換了兩版角色,第三版索性不出現瑪麗·簡這個家夥,直接換成了一個縮寫叫mj的酷女孩。

如果我們將蜘蛛人電影分為三個階段,2002年到2007年的蜘蛛人三部曲,馬克·韋布拍攝的《超凡蜘蛛人》,以及到現在我們看見的,回歸漫威宇宙的蜘蛛人。

重新審視這三個階段,我們不僅能夠看到哥倫比亞電影公司,以及超級英雄電影工業編劇和工業上的一種進步。我們也同樣能夠體會到,作為超級英雄電影,“蜘蛛人”這一IP的特殊性,以及可能成為他的版權被幾經轉手的原因的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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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2002版《蜘蛛人》,《蜘蛛人·英雄遠征》已經是十分成熟的作品了。

我們能夠看到公式化的漫威電影標準的“角色中心製”,這是一種現在超級英雄片編劇喜歡使用的一種編劇技巧。故事本身一定會以主角角色的情緒變化和認知變化作為引導,角色一旦克服或者領悟某種東西之後,緊接著便會給予他一個可以展示自己領悟的內容的空間。

而相對於其他超級英雄而言,彼得·帕克由於他特殊的年齡性,電影還會很傳統的展現一種“屬於高中叛逆孩子的成長”作為整部電影得到觀眾賞識,共情的公式化部分。所以我們可以看到,類似“奇異博士”的幻象戲碼被重新搬上了台面。儘管電影在片子三分之一的階段便告訴你,所有的戰鬥都只不過是幻象,一切都是史塔克工業的遺留問題。

但事實上,電影在表現蜘蛛人被幻象擊敗的部分時,所採用的手法依然是老式異能超級英雄常用的“心靈幻境”套路。當然,畢竟是漫威電影工業,只要表現的效果足夠合理,圍繞著角色中心創造的劇本足夠打動觀眾,這樣的幻象劇情設計也不會太過於影響觀眾的觀感。

本片中的主要矛盾,或者說觀眾在中後半段經常聽到的台詞,一定不會是傳統的蜘蛛人電影裡那種路人視角的“看,是蜘蛛人”,而是大量的,不同語境不同情緒下的,“伊迪絲”這個單詞的發音。

這部片子中,雙方的主要矛盾從一開始的“一個不想工作,一個陰差陽錯”變成了“伊迪絲的所有權爭奪戰”。所以對於失去了鋼鐵俠這一慈父的彼得·帕克來說,這部電影也不是什麽“彼得·帕克的斯塔克工業繼承指南”,而是單純的“伊迪絲擴增實境眼鏡使用說明書”。

儘管在伊迪絲的自我介紹中,這幅眼鏡擁有調用所有斯塔克工業技術裝備的能力,但導演卻缺乏想象力的用遮天蔽日規模的無人機,來創造幻象欺騙所有人成為超級英雄,並且反派團隊還是一幫斯塔克工業或者被斯塔克工業影響的人組成的“DedSec”。

以及為了戲劇性一定會將看似正義的團隊領袖進化成惡魔的反派角色塑造。這一切都不由得讓人思考,是否托尼·斯塔克自我犧牲之後,史塔克工業就真的什麽人都沒了?

但不得不讚譽的是,成熟的特效製作,緊湊的劇本安排,以及一貫的對蜘蛛人這個形象和文化的了解,促使了這部漫威超級英雄電影有著一如既往的漫威超級英雄電影的成功。漫威電影工業已經不是《超凡蜘蛛人》或者2002版《蜘蛛人》那一副不成熟的電影編劇們撰寫劇本的水準。

漫威電影工業的《蜘蛛人》非常清楚觀眾想要在大螢幕上看到什麽,也非常清楚彼得·帕克在螢幕上應該呈現出什麽樣。

擺脫了以往糾結瑪麗·簡到底死不死,摯友到底怎麽錯怪了自己的蜘蛛人有了更大的廣度和深度,也確實走出了一條屬於自己的蜘蛛人電影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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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就為我們引來了另外一個問題——我們現在對超級英雄電影熟知的一句著名台詞——“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實際就出自蜘蛛人電影。

但事實上,從超凡蜘蛛人開始,“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負擔感已經逐漸被淡化。漫威電影工業的蜘蛛人三部曲,已經將蜘蛛人電影的核心轉變成了“如何成為一個好鄰居超級英雄蜘蛛人”。

可即便如此,失去了慈父般的托尼·斯塔克,又被人抹黑是超級英雄凶手的“彼得·帕克”真的“減負”了嗎?作為一個高中生,一個比所有的超級英雄都年輕的高中生,他的“能力”真的承載了與之相對等的“責任”嗎?

為了解答這個問題,我想為各位引入一種我自己創出來的觀點——我將這個問題的答案稱呼為“彼得·帕克魔咒”或者“彼得·帕克式魔咒”。

當你翻開現代編劇教材,比如《編劇的藝術》或者麥基的《故事》時。一個幾乎如同至理名言的元素一定會寫在書中——衝突。

衝突是塑造角色的最基礎要素。一個好的角色,就意味著他會有很強的衝突表現在觀眾面前。他或許是個超級英雄,但他可能某些方面軟弱,或者脾氣暴躁,或者性格古怪。這些都與“超級英雄”這個正面形象有所衝突,但就是這種衝突,才不至於讓超級英雄呈現出一副美國經濟大蕭條時期出現的電影《超人》那樣假惺惺的正面角色。

所以我們會看到,鋼鐵俠作為復仇者聯盟中的“感性代表”的同時,他卻擁有著超高的智商,過人的危機處理能力,對科技的無限追求。

但另一方面,美國隊長作為冰凍了65年的美國翹臀,對於科技對於現代社會規則一無所知的人,卻在遵循規則和領導隊伍上體現出了極強的“理智”感。這是與人設本身產生的衝突,也是構成他們兩個角色能夠放在電影裡作為歡喜冤家存在的一個重要原因——他們自身就是一組衝突。

那麽,彼得·帕克的衝突體現在哪兒?

首先,我們所明白的是,彼得帕克是一個高中生。顯然他不是澱真嗣那樣的陰鬱高中生,彼得帕克是倒霉,糟糕,但角色形象十分正面的好人,電影多次強調了“好”是這個角色的軟肋。

這種“查理·布朗”式的好人形象就意味著,他一定要遭遇足夠糟糕的事情作為衝突,來表現出這個角色成長的特性。我認為這可能是蜘蛛人電影版權幾經轉手的原因——因為在當時的觀眾很難接受一個沒有好結局的超級英雄

如同《蝙蝠俠·黑暗騎士三部曲》般的黑暗一定不能夠被套在蜘蛛人身上,所以任何一個編劇在接手蜘蛛人這個角色的時候都會感覺到頭疼——怎麽創造屬於蜘蛛人的衝突,既能夠讓觀眾滿意,又能夠體現出衝突感。老版蜘蛛人給與我們的答案是——彼得·帕克在面對紐約市的盜搶罪犯上幾乎所向披靡,並且大事兒小事兒都會管。

但唯獨在面對與朋友相關的問題上,蜘蛛人會表現出一種“困難”和犧牲。這也體現在瑪麗·簡這個角色上。瑪麗·簡最終都會知道蜘蛛人的真實身份,而知道真實身份後的瑪麗·簡也一定會因為蜘蛛人而犧牲。

比自己富有無數倍的摯友家的公司是自己能力的提供者,但摯友的父親卻是一開始的反派。而當摯友的父親死於自己手上之後,昔日的摯友一定會與自己反目成仇,發誓一定要消滅自己為父親報仇。

絲毫不care自己的父親到底是正義還是邪惡的一方。這便是一種“彼得·帕克式的魔咒”,一種源自基本戲劇衝突理論,無法避免的一種魔咒

所以我們會看到,《蜘蛛人·英雄遠征》中的衝突,除了自己想要成為正常高中生的訴求之外,還有關於托尼·史塔克本身,以及“復仇者聯盟領袖”的衝突。而勢必,彼得·帕克在處理這個衝突上,也面臨著“彼得帕克式魔咒”的痛苦——你看他最後不是為托尼背鍋了不是?

所以在現代的編劇語境和觀眾喜好下,“彼得·帕克式魔咒”變成一種可控的概念。蜘蛛人必須擺脫以往無所不能的情況,作為一個孩子他需要有人引導。而作為一個高中生年齡的超級英雄,他也需要經歷自己的抗爭和成長。

彼得·帕克式魔咒已經不再是一種“蜘蛛人這個角色身上必定會得到的一種缺憾”,而是“蜘蛛人成長為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漫威超級英雄應當經歷的考驗。”在完成這套考驗之後,彼得·帕克將成為一個真正的漫威復仇者,一個看上去不再單純,而是真正擁有超級英雄特質的超級英雄。

但對於我個人而言,這可能會是一種犧牲。

中國文化中喜歡將忠肝義膽,行俠仗義的人稱呼為“俠”,但在武俠小說之中,“俠”本身又是一個糾結的個體。現在的武俠小說喜歡將“快意恩仇”當做一個詞來寫,而忽略了“快,意,恩,仇”這個詞匯拆成四個字之後表達出來的含義。

快,可能是快人快語,行動迅捷。意,可能是意氣奮發,也可同音為義,講述一種情義和俠義。而恩和仇,則是作為武俠角色的一種衝突範式,對誰有恩,對誰有仇。當恩和仇作為一組衝突組存在的時候,角色的故事才會讓觀眾有所共情,牽腸掛肚。

對於筆者來說,“彼得·帕克式魔咒”正是這樣的一種“俠”的意義。蜘蛛人本身已經脫離了作為信條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而是一種超過這個年齡所能承受的一種“成長”,成為了他的世界裡的大俠。而漫威電影工業的進步,勢必最終會摘去“彼得·帕克的魔咒”這一特質,使得他成為一個完整的超級英雄而並非是一個有缺憾的“俠”

對於現代電影工業而言這確實是一種成長,但對於蜘蛛人這個角色存在之處的戲劇特徵來說,這卻是一種犧牲。而等到蜘蛛人確確實實繼承了斯塔克工業的時候,小蜘蛛也就不再成為那個小蜘蛛,而是一個成熟的,斯塔克工業的繼承者。這或許是一件好事,畢竟漫威電影工業需要有人從他的手上“接過伊迪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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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人和蝙蝠俠,作為兩種超級英雄電影劇本“意識形態”般的極端,在美國超級英雄文化中擁有著非常大的閱聽人群體。有些人喜歡蝙蝠俠,因為布魯斯·韋恩在罪惡叢生的高譚市,憑借一己之力,在多次險象環生的境地中拯救一個深陷犯罪泥潭的城市。

但也有人喜歡蜘蛛人,因為蜘蛛人呈現出一種“人們的好鄰居”一樣親和的超級英雄。他讓紐約人民的生活變得十分安全,每當遇到困難,蜘蛛人永遠會第一時間趕來。

這兩種極端的超級英雄意識形態也注定了他們在“衝突”上的安排會有所差異。蜘蛛人擁有的“彼得·帕克魔咒”是編劇希望觀眾能夠共情這樣一個高中生,並從中看到自己的幻象,從而喜歡上這個角色的方式。

而蝙蝠俠的存在則是希望給任何深陷泥潭中的人一種希望,並認定自己只要足夠堅強,克服困難,就一定能從泥潭般的高譚市獲得新生的激勵。

我們童年的時候的幻想注定我們熱愛的超級英雄能夠懲奸除惡,克服困難走向完美結局。那是一種源自我們內心對正義和公平這一通過教育或文化價值觀傳達所產生的一種想法。

但另一方面,當我們走向各行各業,接受各種各樣的挫折與壓力時,以往的超級英雄並不能夠讓我們得到滿足,我們更希望看到另外一種英雄——他並非是無敵,他有弱點,有犧牲

這些弱點能夠喚起我們的共情心,能夠讓我們同情超級英雄本身,拉進我們與他的距離感。儘管我們需要接受一個並不完美的好結局,但多數情況下我們都能夠在這種結局上會心一笑。這並非是電影工業自我進化的結果,也不是每個編劇都需要選擇的必然項。

也許,對於電影工業,對於蜘蛛人,對於觀眾而言,這都是一種屬於我們三者之間的成長。或許這才是這個新時代,超級英雄電影的一種特殊語境

但不管怎麽說,從漫威工業,或者托尼斯塔克手上接過伊迪絲的小蜘蛛,從現在開始,也將正式面臨屬於他的“彼得·帕克魔咒”。而在現代漫威電影語境下,“彼得·帕克式的魔咒”,不過也只是個需要克服,且可以克服的困難罷了。

在文章的最後,我想留給諸位一個關於本部電影的討論——為什麽這部電影的英文原名副標題叫做“Far From Home”。如果僅僅只是對於前作的最後,索尼影業logo出來後寫著的“蜘蛛人將要回歸”,就將電影的名字取成這個,那顯然是有些大動乾戈。可究竟為什麽,這代表著什麽。筆者本人在評論區期待著各位思考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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