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低俗”的扭扭舞已經上映25周年了

大家總說1994年是電影史上輝煌的一年。

確實，那一年湧現了《肖申克的救贖》、《阿甘正傳》、《烈日灼人》、《活著》等等諸多佳作，它們贏得了影評人的筆、也贏得了影迷的心。

還有一批像《暴雨將至》、《東邪西毒》這樣顛覆傳統線性敘事結構的電影。不過，《低俗小說》是這類電影中觀影樂趣極高的一部，即使在25年後的今天，我們依然樂意重刷一遍。

時值昆汀的第九部電影《好萊塢往事》和Netflix《八惡人》加長版上映，不如再來理一遍這場影史上最經典的扭扭舞。因為剛剛，它正好上映25周年。

《低俗小說》主要由三個可以獨立成段的故事構成（簡單描述就是“兩個小弟去收債”、“一個光頭去打拳”、“兩個毛賊去打劫”），每個故事內部都有不止一條敘事線（比如“一個光頭去打拳”還閃回了他的祖傳金表的故事），三個故事又互相構成聯繫（比如兩個小弟撞上了兩個毛賊）。

說實話三個故事的內容一點也不高上大，活脫脫就是街頭小報中縫裡的一句話新聞。然而靠驚豔的敘事方式、多中心的故事布局和猜不透走向的黑色幽默，昆汀硬是把三個低俗小故事打理成了藝術品。

其實電影劇本早在1990年就有了雛形，1992年，昆汀拍完《落水狗》之後又拿出這個劇本，他的理由是：為什麽小說家可以出於情節發展需要讓人物出現或消失，而導演不可以這樣做呢？於是昆汀把劇本修改成了我們最終看到的環形敘事結構。

所謂“環形結構”就是影片中各個段落不分首尾、互補互通，觀眾首先看到的故事在正常的時間線上不一定發生在最前。

眾所周知，由幾個小故事串連起的電影最忌諱的就是轉場生硬或各故事之間割裂嚴重。而環形結構可以很好地解決這個問題，把搶劫餐館的結局懸念保留到了最後，也讓Vincent挨的那一槍冥冥中有了宿命的色彩，暗示暴力猝不及防、難以泯滅。

同一個角色出現在不同的故事中，起到不同的作用，被塑造成不同的形象。Vincent作為第一個故事中絕對的主角之一，到了第二個故事“金表”卻是一個只露了一面就被射殺的無名之輩。

這種敘事方式比較貼近現實世界中多起事件同時發生的節奏，電影中的兩條時間線就這麽被一聲槍響連接在了一起。

眾所周知，昆汀有著驚人的閱片量（其中包含大量冷門片，他偏愛的類型包括菲律賓剝削電影），還非常擅長化用經典橋段。看他的電影最大的樂趣和難點之一就是源源不斷地發現彩蛋和致敬。

根據IMDB不完全統計，《低俗小說》共有136處致敬。以下是幾個最重要、最確鑿、最好笑的：

Jules的人物設定來自1963年的英國連環畫《女諜玉嬌龍》（Modesty Blaise）中一位同樣喜歡《聖經》的殺手。Vincent兩次蹲坑時看的書都是這部作品。

文森點的牛排叫Douglas Sirk，那是一個長期拍情節劇的導演，裡面精經常很多狗血情節，這牛排跟他的電影一樣bloody as hell。

布魯斯-威利斯飾演的拳擊手Butch這個角色來自1954年馬龍-白蘭度主演的黑白電影《碼頭風雲》（On the Waterfront）。主角都是被要求打假拳的拳擊手，對手的名字都叫Wilson。

這點昆汀用老電影的拍攝手法作了提示，就是汽車行駛途中窗外滾動的黑白影像，還有女司機的名字“艾絲美拉達”和誇張的西班牙語口音，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巴黎聖母院》裡的吉普賽女郎。

這一切都假得好笑，仿佛昆汀在挑釁影迷：你看出來了？很好啊接著看吧，我不在乎你怎麽想的。

昆汀還擅長把主題嚴肅沉重的經典融解在黑色幽默裡。

希區柯克的《驚魂記》中，女主角攜款潛逃正好遇到老闆，讓人倒吸一口涼氣。

《低俗小說》中，Butch開車出逃，正好撞見端著早餐一臉賢惠老實良民模樣的黑幫老大Marsellus，不但不嚇人反而讓人好期待黑吃黑狗咬狗的好戲。

還有那場扭扭舞，提到《低俗小說》怎能不提那段扭扭舞呢。

在一個被五六十年代美國文化元素包圍的餐廳中央，黑幫老大的女友和老大的小弟在舞池起舞。

她古靈精怪又邪魅迷人，對面的Vincent作為小弟礙於她的身份只能壓抑心底的好感，小心翼翼想觸碰又縮回手。兩人的舞蹈優雅俏皮，慵懶中帶著一點性感，仿佛互相心知肚明又護著中間的那一層紙。

而我一開始真沒想到這段舞的靈感居然來自費裡尼的《八部半》。

《八部半》中的這一幕是從男主角Guido的視角冷眼旁觀，舞池中的主角不過是一個油膩男子和一個心機女子。費裡尼特意用了正面打光把這對舞伴拍得油光滿面，化了濃妝的五官誇張到幾近變形。同樣是互相心知肚明，和《低俗小說》相比，《八部半》中這兩位的心思才是真正的低俗。

在這部電影裡昆汀沒有隱瞞他對冷門佳片的喜愛，Jack Rabbit Slim’s餐廳牆上的海報都是他推崇的B級片，比如愛德華-卡恩的《摩托幫》羅傑-科爾曼的Rock All Night和The young racers，還有他多次提到的《50英尺高的女人》

如果說這是在暗戳戳安利自己喜歡的電影，那這句台詞大概是昆汀對Brad Pitt。

直到15年後昆汀終於逮住機會讓喝高了的Pitt簽下了《無恥混蛋》的片約。

至於手提箱密碼魔鬼的數字666就是比較容易get到的小彩蛋了。

還有JRS餐廳侍者的打扮，James Dean，Marilyn Monroe，Buddy Holly，都是英年早逝的人物，Vincent不斷注意到他們，大概是在暗指Vincent的命運。

其他多次重刷發現的黑色幽默還有：

不要在昆汀的電影裡立flag，第一個故事裡後悔沒拿的獵槍會在第二個故事裡害死這麽想的人。

不要在有動作元素的電影裡嘲笑一個禿子。我們都知道禿頂的人在動作片裡是無敵的。

看看Mia曾經演過的電視劇角色，雖然她這一部電視劇黃了，但是她後來還是靠同一類角色火了呀。

武士刀一如既往的好用，昆汀都快能打造自己的宇宙了。

作為收尾，最後來欣賞幾張《低俗小說》的電影海報吧。看完這麽多海報你會發現，這部片子裡任意一個元素取出做成海報都足夠讓你回想起片中對應的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