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為鴻蒙的機會與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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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寧金融研究院，作者 | 陳嘉寧（ 蘇寧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

近日，一則“谷歌服務若禁用，華為P40或用鴻蒙”的消息，將華為的備胎移動作業系統——鴻蒙OS，又一次推向了風口浪尖。

華為消費者業務CEO余承東在IFA（柏林國際電子消費品展覽會）接受採訪時表示，鴻蒙系統已基本就緒！如果華為手機不被允許使用谷歌服務，會考慮啟用鴻蒙系統。第一款搭載鴻蒙系統的手機也許是明年3月發布的華為P40。

面對著市場諸多的機會和挑戰，鴻蒙真的準備好了嗎？

敢於開源是系統原創的重要信號

所謂開源，是指向公司外部開發者公布系統的源代碼。目前在移動作業系統領域，有開源和非開源兩種開發運營模式，分別誕生了兩個主流的作業系統：

（1）安卓系統：來源於谷歌公司（Google）領導的一個開源項目，在Linux源代碼的基礎上開發的一個移動作業系統。在滿足一定開源協議的基礎上，安卓系統的源代碼向全球廠商開放，華為、三星、小米等移動設備廠商當前在用的作業系統，都是在安卓系統上，針對自己的硬體特點進行的二次開發。但是，受到美國對華為禁令的影響，華為可能無法再使用該系統，這也是華為推出鴻蒙OS的直接原因。

（2）iOS系統：由蘋果公司在2007年開發，不開源，僅給外部開發者提供一些二次開發接口，供他們開發在蘋果手機上可以運行的app。因此，iOS至今僅在蘋果系列移動設備中被使用。

關於華為鴻蒙OS的開發運營路徑，從華為開發者大會披露的消息來看，將采取開源模式，開源時間在2020年左右，優先採用國內的開源協議，代碼也大概率託管在國內平台，而非西方國家常用的GitHub，同時，大會現場也有開源的計劃和時間表流出。

基於以上信息，筆者判斷，華為敢於選擇開源模式，源於對鴻蒙系統原創性的自信，因為源代碼一旦公開，是原創還是抄襲一目了然。敢於開源是系統原創的重要信號。當然，最終具體情況，需要等到2020年源代碼公布後才能揭曉，我們拭目以待。

華為鴻蒙系統將面臨哪些挑戰？

原創就一定能活下去嗎？不一定。

如果說抄襲因為違反相關知識產權保護的法律法規直接被秒殺，那麽原創隻代表著在法律上具有市場推廣的可行性，與移動作業系統是否能夠在市場上被消費者廣泛接受，是否能取得商業成功有巨大的差別。

要解釋移動作業系統的發展前景，首先有必要介紹一下移動作業系統的商業生態分布，如下圖1所示：

根據當前主流的架構，移動設備的軟硬體分為三個層次：

（1）硬體層：主要由組成移動設備的各個硬體組成，這些硬體包括螢幕、存儲設備、通信芯片以及移動設備的心髒——移動處理器。市面上常見的移動處理器包括蘋果Ax系列處理器、高通驍龍和華為麒麟。需要說明的是，處理器這一塊的技術壁壘非常高，無論是蘋果、高通還是華為，到達今天的高度，都經歷了十年磨一劍的積累。

（2）作業系統層：如果將硬體層比喻成人的身體，則作業系統就是人的思想和靈魂。作為承上啟下的中間層，作業系統向下兼容各類硬體，實現對硬體設備的管理，向上為應用軟體提供接口，保障應用軟體順利流暢的運行。看起來，作業系統只是應用程序和硬體之間的“傳話筒”，但是一方面，底層硬體設備繁多，如何去兼容、協調、管理是一門藝術，另一方面，上層應用也多種多樣，如何去規劃資源，在保證系統穩定性的同時，提升流暢性和客戶的體驗，也是作業系統設計需要考慮的事情。

（3）應用層：如果硬體層和作業系統相當於人的身體和靈魂，則應用軟體相當於工具。針對客戶的不同需求（計程車、溝通、支付、點外賣），針對性地提供服務。這些應用軟體，更多考慮的是用戶特定的需求。在這些“工具”的加持之下，智能手機對用戶的意義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個簡單的通訊工具。

在圖1中可以看到，蘋果的作業系統僅僅兼容自己的硬體，自成體系。這樣，作業系統和硬體能夠更加緊密的配合，以達到性能的整體優化。

而安卓系統試圖去兼容所有的硬體，受到除蘋果之外所有智能設備廠商的青睞，但是為了兼容更多硬體，可能會犧牲必要的性能。

筆者的體驗是，長期使用後（如三年），蘋果手機依然流暢，但是安卓手機可能出現卡頓的現象。

從目前公布的信息，華為鴻蒙選擇安卓模式的可能性比較大。

由於移動作業系統複雜性，其研發和迭代演進過程也是十年磨一劍，除了當前流行的iOS(蘋果)和安卓系統，還有諾基亞的塞班系統，以及微軟的Windows Phone 系統，詳細如下表1所示：

值得說明的是，當前主流的移動作業系統都已有近10年左右的迭代演進歷史。對於這些移動作業系統來說，這不是簡單的十年，是不斷掉到坑裡，又爬出來的十年，是持續發現漏洞，修修補補的十年；是推陳出新，不斷推出新特性的十年；是一代又一代研發設計人員嘔心瀝血，薪火相傳的十年。2007年１月，賈伯斯在發布台上向全世界滿懷激情的宣告了第一版iPhone手機和iOS系統的問世，時至今日，賈伯斯已經走了８年時間，iOS也如一個12歲的孩子，持續演進，茁壯成長。

從某種意義上，拿華為鴻蒙與世面上成熟的移動作業系統相比，是不公平的，誠然，作為一個新出的作業系統，包袱少，可以直接引入當前最先進的一系列技術，但是，缺乏實戰的檢驗和打磨也是鴻蒙的硬傷。

這就如同一個０歲的嬰兒與一個10來歲孩子的競爭，不排除這個嬰兒是個天才，不排除彎道超車的可能性，但是對於成長中可能遇到的困難和挑戰，我們應該給予更多的耐心和支持。

那麽，從專業角度來說，華為鴻蒙系統將面臨哪些挑戰呢？不外乎下述三方面：

（1）破局現有技術的市場壟斷地位。在現實世界中，消費者對於先入為主的現有技術存在一定依賴，除非新技術相比現有技術有重大突破（如4G的網速對於3G的突破），否則，較難撼動現有技術的市場壟斷地位。

一個經典的案例是蘋果觸屏鍵盤的設計，在此之前，市場上的主流設計是諾基亞的九宮格鍵盤和摩托羅拉的翻蓋設計，藍莓手機甚至把整個鍵盤都搬到了手機上。而蘋果手機觸屏鍵盤的設計，所見即所得，使得在不增大手機大小的前提下，螢幕得到了擴大，最終顛覆市場，成為當今智能手機的主流。

從目前披露出來鴻蒙OS的介紹資料分析，系統引入了當下較為先進的作業系統設計技術，“確定時延引擎和高性能IPC技術實現系統天生流暢”、“全新的微內核設計，擁有更強的安全特性和低時延等特點”，不可否認，這些酷炫的技術能夠帶來系統性能提升，但是實際帶來的用戶體驗的提升到底如何，是否足以對抗甚至替代iOS 和安卓系統，有待觀察。

（2）生態圈建設（硬體／軟體）。

如上圖1所示，作業系統只是中間層，對下需要適配和兼容不同類型的硬體，對上還需要有無數App進行支持。截至2018年，蘋果App Store上的移動應用(App)數量達到167萬個，這個數量級，移動App是任何一個公司都無法獨立維護的，也意味著生態圈中，有成千上萬的App開發者在開發和維護相應的應用，持續地為蘋果手機用戶創造價值，離開生態圈的支持，蘋果手機就真的只是一個電話了。

同樣，安卓也是有一個龐大的生態圈在支持著系統的不斷發展。作為一個剛剛出世的嬰兒，鴻蒙OS生態圈的打造任重道遠。

（3）政策性因素影響。

鴻蒙OS的推出，很大程度上起源於美國對華為的禁令，雖然目前有緩和的跡象（8月20日，美國商務部將華為購買美國產品的“臨時許可證”再延長90天），但是，不排除後續局勢的變化。

從鴻蒙OS的角度，一方面，一旦局勢惡化，禁令生效，鴻蒙OS可能會被火線轉正，成為華為手機的主流作業系統（當前華為手機的主流系統為安卓），這對鴻蒙來說是難得的實戰磨練機會；另一方面，受限於禁令，鴻蒙的主要使用地區在我國國內，和非西方的一些國家和地區。

鴻蒙系統推出將帶來哪些改變？

在鴻蒙系統的研發上，華為進行了巨大的投入和布局——根據華為消費者業務CEO余承東透露，鴻蒙系統研發投入了4000-5000人，已經在華為手機上測試完成。

華為為什麽要投入巨大的精力研發鴻蒙作業系統？筆者推測，至少出於以下三個原因：

（1）圍魏救趙，倒逼美國開放。

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美國一直限制對華超級計算機的出口，但是每年會有很多高性能計算產品被解禁，看似因為中美關係改善，實際上是中國自研的銀河系列等超級計算機的性能不斷突破，計算能力屢創新高，使得美國之前禁售的計算機產品不再具備優勢和禁售的價值，出於經濟利益的需要，美國也會解禁計算能力相當的產品。

在銀河超級計算機研發的初期，美國居於世界超級計算機領域領軍地位，我國自主研發的銀河超級計算機雖然短期內無法挑戰美國的領軍地位，卻一次次挑戰了美國的技術限制，為我國超級計算機的發展做出了貢獻。也為二三十年後的今天，我國躋身超級計算領域的強國地位奠定了基礎。鴻蒙作業系統現在的狀況，非常類似當年的銀河超級計算機。

（2）劍走偏鋒，向可移動設備進軍。

如果說鴻蒙在智能手機領域的應用是迫不得已（根據即將實施的禁令，華為手機無法使用安卓系統），那麽鴻蒙在車機、運動健康、穿戴、AR、VR、智慧大屏、智能音響等設備的應用則算劍走偏鋒。

由於智能設備領域（智能電器、智能穿戴設備等）剛剛發展，業內暫時沒有一個針對性的作業系統進行支持，很多時候僅僅移植安卓或者iOS進行支持，但是由於很多設備在軟硬體、產品功能和客戶需求領域存在差異，與智能手機存在巨大差異，故系統的適配性存在問題。

如果鴻蒙能夠根據市場需求，針對性地優化完善，很可能趕上設備的智能化東風。從目前華為高層的表態也可以看到這個方向。正如任總所說：“我們構建這個系統，為的是能夠同步連接所有對象。這就是我們走向智能社會的方式。”

（3）自力更生，打造並完善生態圈。

如前文所述，作業系統是一個生態圈，只有爭取到更多的參與者，更多的應用才會有機會。華為為此也做了很多工作，一方面，華為斥資10億美元，成立“耀星計劃”，以創新性、商業價值評估為依據，采取分級激勵的方式，鼓勵和回饋在華為生態圈中的應用開發者；另一方面，鴻蒙在設計的時候考慮到了與安卓系統的兼容性，很多在安卓上運行平穩的業務，可以很簡單的移植到鴻蒙上。完善的生態環境，對於鴻蒙系統的商業成功起著重要的作用。

時至今日，鴻蒙系統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移動作業系統。它如同二三十年前的銀河超級計算機，代表著中國力量對於西方各國技術壟斷的突破，從中我們可以看到國家的雄起，企業的擔當，以及每個人的努力。我們期待著鴻蒙的順利推出和落地，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核心技術買不來，只有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