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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那些花兒

文 | 五月的河邊

我的故鄉是東北的一個林區小鎮。

寒冬臘月,連綿的山上除了青松和積雪,就是頂著小白帽的石頭了。就在這個時候,長在石頭縫裡的達子香打苞了。於是,孩子們三五成群結伴兒同行,在雪野裡一路攀沿,從絕壁上採下一束一束達子香。

七十年代,普通人家沒有花瓶,有個罐頭瓶就很不錯,透明的玻璃罐頭瓶插上達子香,放在朝陽的窗台上,心裡那個美啊!達子香的花蕾是褐色的,不急不慌的長大了才從花蕾的頂尖上露出一丁兒紫粉,羞澀的樣子生怕洩露了春光。露出了這一點紫粉,她卻著急起來,三五天的功夫就開了。這朵開了那朵接著開了,這個枝上開滿了那個枝上也開滿了。在陽光的映照下,整間屋子都透出暖洋洋的粉,喜洋洋的紅。讓即將來臨的年透著紅紅火火的溫暖喜慶。

轉過年,出了正月,進了二月,春風料峭,山上的積雪尚未融化,冰凌花頂雪綻放。冰凌花是黃色的。我不知道怎麼描畫她的黃。家海棠的黃太嫩又不透明,臘梅的黃透明卻又有點老氣。冬末春初,一地蕭瑟,枯葉,積雪,幾瓣嫩黃破雪而出。這黃讓人想起細瓷茶碗裡的一盞明前茶,這黃讓人想起鳴翠柳的鸝鳥,這黃會婉轉流動,這黃會鶯歌燕舞。這黃是春天的彩翼。春天來了!

春天來了!田野裡是野菜花的天下,薺菜花,貓耳朵花,苦菜花,婆婆丁花,到處都是鋪天蓋地。山坡上,杏花李子花梨花海棠花,千樹萬樹朵朵開。農民在田野裡挑肥犁地,放峰人在山腳下擺上蜂箱,牛兒哞哞蜜蜂嗡嗡。

(圖片攝影呂東輝)

黃昏溫暖芳香的春風裡,我坐在鐵路檯子上,隔著一條河遠遠的眺望著一山又一山,眺望著連綿起伏的花海,常常不知覺的濕了眼睛。垂柳在河水裡照著自己的影子,炊煙漫步在去藍天的路上。「依依墟裡煙,曖曖遠人村。」,一切「美的這麼愁人。」

春天一晃而過。夏天才是花們最大的舞台。田野裡山坡上,隨便走到那兒都有各種各樣的花。蜻蜓在水稻田裡起起落落,藍色白色的花在水面上仰著頭,樣子傻傻的。

很多花的學名,我們一概不知。就根據她們的模樣顏色,冠以昵稱。有一種花由無數黃色小喇叭花序組成,猶如一個攤開的雞蛋黃,我們叫她雞蛋花兒;那總是纏著樹木的草蔓,橢圓綠葉,盛開著淡粉色的大喇叭花,是我見過最大個兒的喇叭花,大人們卻說采了她回家就會打碗,我們就叫她打碗花兒;那常年長在路邊一人高的灌木,也是開花,有白有粉,花小如米穗如高粱,芳香濃鬱,香裡又帶著一種甜膩,小飛蟲一頭扎進去不再出來,我們叫她小米花兒;至於,黃花菜,野百合,山芍藥,野丁香,山芝麻,雛菊……更受大人們的青睞。母親最喜歡紅色的野百合,開在深綠淺綠碧綠的山谷裡,紅的十分醒目。

夏天的花兒,花期長,一直開到秋天去。真正專屬於秋天的,是藍色的野菊花和黃色的薑不辣花,薑不辣開花像小一號的向日葵花,花兒是一樣的但是不結籽,薑不辣可以醃鹹菜。剛上學的小孩子隨手塗鴉,幾筆下去,一朵野菊花就有了模樣。可見,這花簡單的可以。這兩種花性情潑辣,不計較土質,房前屋後,那那都是。就連寫作文,也被孩子們隨手拈來,千篇一律。若是寫藍色的野菊花,就寫:一到秋天,漫山遍野都是野菊花,遠遠望去,猶如繁星點點。一陣風吹過,又猶如大海湧起波瀾;就寫:百花凋零,只有她傲然綻放,我們要學習她傲骨霜枝,不畏嚴寒,勇於和大自然鬥爭的精神;若寫薑不辣,就讚美她如野草一樣頑強的生命力。在一篇作文裡,我這樣寫到:母親隨手在院子邊扔了幾塊薑不辣,不到兩年院子就成了她的天下。為了請她倒地,父親把整個院子翻了一遍,翻出了一缸薑不辣。這一缸薑不辣淹成鹹菜,頓頓吃。我因此常常對著母親發脾氣,質問她,這薑不辣還有吃完的時候嗎?

1988年夏天,我離開了家鄉。三十年來,故鄉的花兒一直盛開在我的記憶裡——老林子裡的五角蘭,雜草叢裡的毛谷朵,河溝子邊的馬蹄子;能染紅指甲的鳳仙花,能入葯的黃蓮,能吃果的野玫瑰;還有那些沒名字的,那纖細莖上低垂著的紫色的小喇叭,箭一樣墨綠葉子裡挺出來的一串白色風鈴,長長蔓上鋸齒葉子裡藏著的小小黃花…故鄉的花啊,是連綿群山裡的一道虹,是裊裊炊煙裡的一縷甜,是綻放在遊子鄉愁裡的一束芬芳。

責編:五月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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