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一字千鈞”，神筆道出絕美四季景色

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風霜高潔，水落而石出者，山間之四時也。朝而往，暮而歸，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也。

歐陽修：《醉翁亭記》

春花，夏枝，秋霜，冬石，是四季的特色。可是真要這麽直說，景物的情趣就蕩然無存了。可是，在這四季特有景物之上，略加點化，至少可以說是“化平淡為神奇”了。這就是歐陽修的神筆功夫。

不直說花而稱“芳”，不直說樹而稱“木”，可以借用林庚先生在《說“木葉”》中講到的詩歌欣賞中的暗示性問題。林庚先生說，“樹葉”和“木葉”不過一字之差，在概念上原是相去無幾的，但是到了藝術形象的領域，就“一字千里”了。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效果呢？因為越是空靈的抽象的詞語，越容易產生暗示性。說起“樹葉”，我們就會想到自己最熟悉的那些樹的葉子；而說起“木葉”，我們的思維就要翻飛得靈動得多。歐陽修就充分發揮了語言的暗示性效果；先用“野”和“佳”描繪了生機和活力，再把形象上的“發”和“秀”與感受上的“香”和“陰”結合起來，藝術上的濃縮真達到了“一字千鈞”的境界。

寫到秋天，筆墨突然平和，僅以“高潔”形容秋霜，這是避免單調的句式引起的審美疲勞，抑是為了揚，引出後面的“水落而石出”，既有變化，又有呼應，有起有伏地把自然景物描繪無余。豐富的景物與句式的起伏變化水乳交融。更奇特的是，“……者，……也”的判斷句式，把這麽豐富的內涵竟然濃縮在一個句子之中。這樣的相反相成收到了以一當十的藝術效果。

所以，接下來的“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也”真是一錘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