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母愛

　　 昨日清晨，剛走出家門口的樓道，我便被眼前的一幕打動得差點兒柔情泛濫。兩隻貓，一大一小，正在牆邊的一處僻靜的綠葉叢處演繹著一段母子情深的情景劇。

　　此時，天正飄著蒙蒙細雨，瑟瑟的寒意已經讓空氣裡彌漫著秋的的氣息越來越濃。而連著幾天的的雨，不止簌簌落在傘上、衣衫上的雨滴讓有有了不勝涼意的感覺，就連潮濕的小徑和濕漉漉的牆壁也帶上一點點的秋意瀾珊的蕭瑟。

　　不知是因為被冷雨出其不意地淋著了琮是被牆壁邊的花草上的雨水弄濕了，這兩只被打濕一小半身的貓身上的棕色的細毛成了一綹綹的細條，緊貼在有些瘦削的背部，看上去著實有些楚楚可憐。

　　“喵，喵，”只有幾厘米身長的小貓咪，顯然是剛出生不久，單薄而幼稚的叫聲也顯得弱而輕。聽上去，特別令人心疼。這隻小貓咪也許對這個陌生的世界還非常不習慣，也非常害怕，所以，不停是叫喚著，就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一樣，用哭鬧泣渲泄著內心深深的不安。一旁的貓咪媽媽是個並不開朗的媽媽，小崽崽的叫喚，並沒讓它顯得特別開心與歡喜，它沉默地貼著牆角走著，瘦長的身在這初秋的雨裡，有些孤寂與單薄。

　　難道，貓咪媽媽也患了產後抑鬱症？看著它自顧自地孤單而行，我有腦海裡不禁跳出了一絲疑慮。可是，我很快又否定了這樣的想法，因為沒有哪本書曾告訴我們，除了人類，其它生物也會產生這種相似的病症。

　　但願，是我的錯覺。也許只是因為初為母的茫然，或是身體欠佳，或是氣候導致的不適，讓這個年輕的母親稍為失去了方向而已。

　　“喵，喵，”力氣明顯不夠的小貓咪，連走路都還幾乎不穩，怎能追上媽媽的腳步。可是，它又想時刻偎在媽媽溫暖的懷裡，於是，它只得再次用自己稚嫩的呼喚來追尋和挽留心愛的媽媽。

　　多可憐的小家夥！我都有忍不住想把它抱在懷裡的衝動，難道它的媽媽會這麽忍心拒絕自己的寶貝對她的依戀嗎？即使有心事、怕累贅，也不至於狠心拋棄自己的孩子吧？我怔怔地站著幾乎不敢動，生怕我的任何動作，都會讓小貓咪受到驚嚇，也讓貓咪媽媽落荒而逃。

　　而其實，在前邊走了沒有幾步遠，貓咪媽媽便輕輕地回轉了過來，靠近小崽崽，伸出溫暖的舌，溫柔地舔了舔小貓咪的背。小貓咪轉過身，聽話地蜷伏在媽媽的頭下，並輕輕地發出更加微弱而輕柔的叫聲。

　　舐犢情深！我欣慰地笑了。血肉連心，這是所有動物的本能啊。就算一個再冷漠的媽媽，而對自己的骨肉，面對稚氣的聲音，都會激發起它母性的溫情與為母的責任吧。只是，有些時侯，母愛表達得很含蓄，很深沉，我們稍為粗心一點，就會被蒙蔽罷了。

　　比如我們曾聽說，鷹出生後，它們的母親便一下子變得非常冷酷。它們會毫無不心軟地將年幼的鷹果斷地推下陡峭的山崖，任由年幼的孩子拚命張開稚嫩的翅膀墜向深谷。

　　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只是沒有這樣的絕情，又怎能讓孩子們早日搏擊長空呢。

　　有些愛，說不出來，它只是深埋在母親的心底。

　　就像我的母親，曾經在我們很小的時侯，我們感覺她一點兒也不愛我們。因為陪我們吃飯，給我們梳頭，為我們洗腳的永遠是外婆。母親很少和我們呆在一起，和我們親近。在我們眼裡，她愛田地愛莊稼遠勝於愛我們。可是後來，我們長成了，成人了，成家了以後，才感覺到母親越來越隨和，也越來越在意我們。原來，不是母親鐵石心腸，是太重的活太多的壓力曾讓她疲憊不堪。

　　母愛，永不會缺席。只是可惜，因為它的千姿百態，會讓我們有時難以肯定這種感情，也讓我們常誤會了它。

　　這讓我不由地想起了兩天前和堂妹的一次通話。話中，堂妹幾度哽咽。這個在生意場上如魚得水的女子，而今，卻被自己的女兒折磨得泣不成聲。她一遍遍地問我：你說我該怎麽辦？怎麽辦？聽得出，她快崩潰了。誰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和你形同仇人，動輒以斷絕關係來傷害一顆早已是千瘡百孔的母親心？

　　除了安慰與憤怒，我也無計可施。

　　我也聽到過很多叛逆孩子的故事，行為乖張，不聽父母勸導，一意孤行，任性行事不計後果。但面對父母的關心，出口爆粗、言語不敬的還是少數。可是，這個算在蜜罐裡長大的孩子，卻用最髒的字眼來挑戰一個母親的愛，我真的也很寒心。

　　就算父母曾因忙於掙錢而未給予自己過多的關注，但和其它被丟棄被冷落的孩子相比，她還算幸福吧。優於一般人的物質生活，父母忙不過來時有外婆悉心的照顧，生意結束時父母也不忘歸來後的陪伴，這樣的童年與少年，也算悲慘？上了高中，文化成績不理想，父母願意花高額的學費讓自己到異地上學，並選擇了自己喜歡的藝體類學習。可這些，好像在女兒的心裡，遠遠不夠。

　　為了更好地照顧她的生活，母親將自己的事業拋在一邊，成了專職的保姆，洗衣、做飯、兼想辦法逗她開心。整整快三年的時間，在陌生的城市，做一個冷清的陪讀媽媽，沒有周末，沒有假期，甚至連一個說話的伴也沒有。那些寂靜的白天和寒冷的晚上，母親一個人守著冰冷的房子，望眼欲穿，也沒有覺得難過。只要女兒一個笑臉，一聲呼喚，一份平安，就讓母親覺得莫大的安慰。可是，這麽小的要求，也如同是天上摘月般艱難。從不想搭理到惡語相加，母親的努力付出，非但未感動女兒，還得到變本加厲的反感。除想盡辦法逃學外，便是盡力與母親避而不見。同學一個電話，招呼不打，便出門玩至深夜。而母親的電話，卻是千呼萬喚，也得不到一聲回應。什麽時侯可以換來女兒一個好臉色？給錢時侯，她一提條件就一口應承的時侯。

　　母親是什麽？一部提款機，一個十惡不赦的夜叉。而母親的付出是什麽？是約束，是阻撓。

　　這已不是母女間簡單的隔閡，而是一種情感的對恃。

　　本可以親切相依的時光，卻成為一場可怕的演出，少得可憐的對白，比冰還冷的面孔，驚心的是，只有那扇門緄囊簧莧飼Ю鐧墓乇丈０簿駁錳玫交頁痙晌璧氖瀾紓聿煥淼謀砬椋庋娜兆櫻儻氯岬哪蓋祝不嶁牧埂/P>

　　我百思不解，在我的印象裡，因為感覺不到愛才生隙，才變壞，這是很多孩子與父母關係絕裂的最常見情況，可是，這個女孩身上，缺了什麽？

　　如果說父親曾忽略了她，可母愛一直在，這也不能彌補她心底的遺憾嗎？如果管束讓她叛逆，可是，她的母親也不是那種嚴厲得不通人情的家長呀。

　　看見過堂妹扶著她的女兒滿眼深情的時侯，也聽聞過為贏得女兒心，她總是最大限度地滿足著女兒的心願。外出度假，購買昂貴的禮物，允許孩子留宿同學家。

　　一味的退讓，一味的成全，結局卻是：曾為女兒的亭亭玉立一臉驕傲的她，怎麽也不可能料到今日的母女竟生疏得如同路人。

　　怎樣的愛才是一種美滿？如何去愛才讓彼此溫暖？

　　堂妹的痛苦，是給錯了愛。這種愛，不是孩子喜歡就妥協，孩子撒嬌就退讓。愛孩子，但有應有的底線。否則，給的越多，會越痛苦。

　　堂妹的教育有問題，但一顆愛女之心，卻真真切切。可是，這份愛，卻顯得那麽寂寞。

　　我覺得，每一個母親，都像一個孤獨者，從孩子墜地開始，就開始品嚐一路的艱辛。怎麽喂奶，怎麽換尿布，怎麽量體溫，怎麽預防疾病，怎麽逗孩子，每一步，都走得那麽心酸。這段歷程裡，有你意想不到的挫折與淚水。別人，只看到孩子一天一個樣。而你，才知道前面的路好漫長。

　　哪個媽媽容易？哪個媽媽不費心？也許，包括這隻初為人母的貓媽媽，也是如此。曾經的心無所忌，卻因為有了小生命的降臨不得不收起；曾經的快意人生，因為有了羈絆不得不瞻前顧後。幼小的孩子，是讓他獨自行走，還是陪它一起共患難，真的，還需要再三的惦量與權衡。

　　做一個稱職的母親不容易，做一個既職稱還討孩子喜歡的母親更困難。有時自己忍得了千般苦，卻未必換來一顆體諒心。

　　孤單的母親，多少人懂？多少人疼？

　　就在我的思緒四處蔓延的時侯，貓咪媽媽突然又轉頭，踅身後，飛快地躍身到一段稍高的矮牆上。

　　又要逃離？

　　小貓咪和我，好像都沒回神，只是呆呆地望著那個孤獨的身影。

　　我剛要歎氣，卻見貓媽媽又再次一躍而下，輕輕地落在小貓咪的身旁，然後，叼起小崽崽，重新跳了上去，無聲地向前面的深處走去。

　　“走啦，上班了。”旁邊的催促聲讓我意識到時間已不早了， 可是，一想到剛才的一幕，一抹微笑不禁浮上了我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