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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已經與世長辭,你還在糾結於衰老?

  臨近過年,群主突然在同學群裡報出一個消息:初中的同班同學朱某某,於1月28日心髒病突發逝世,已經在雲南火化了。接著發出的兩張照片,一張是初中畢業照,一張是逝世的這位同學和其他幾個同學在死海景區門口的合影,看他們的臉龐和身形,大概是十多年前照的。朱姓的同學右手橫放胸前,左手筆直地伸出去,微微弓步,一付向前進、向前進的架勢,微笑的臉上露著揶揄的神情。雖然距離青澀的初中時光已經相隔多年,但朱同學那慣於嘲弄甚至使壞的表情,似乎並沒有多少改變。在我的印象中,這正是他特有的風格。

  朱同學的父母仿佛是政府部門的公務員,父親好像有個一官半職,他似乎是從小被驕縱慣了的,態度一慣狂放不羈而且習慣捉弄人。

  大概是初一下半學期,班裡新轉來了一個年齡偏大的女同學,是因病假學了一年,又來我們班複讀的。這個女同學表情憂鬱,大而圓的眼睛裡時常流露出恍恍惚惚的神情,好像有無盡的煩惱和心事,和我們這些不諳世事的女孩子們格格不入,加上又是下半學期才進入我們班集體,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都和大家很生疏。

  偏巧這位女同學和我座位比較近,於是我們就漸漸熟悉起來,課間的時候也在一起說說話,搭個伴。有一次我們一起去上廁所,我先出來,在外面等她。她走出來的時候,迎面碰上了朱同學,她本能地向旁邊閃了一下,想躲開,但朱同學敏捷地攔住了她的去路,齜牙咧嘴地壞笑著,還伸手去扯了一下她搭在胸前的長長的粗辮子,並開心地嘻嘻哈哈大笑起來。她又氣又惱,眼淚立即湧進了眼眶,卻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我怒火中燒,衝過去一掌推開了朱同學,對他呵斥了一聲,他被這出乎意料的一掌和我滿臉的怒容驚嚇到了,楞楞地看著我,嘴巴圓張著,但只是兩三秒鐘,他便訕笑著,呵呵呵地抽身離去。

  記不清是初二還是初三那年夏天,班主任組織我們全部同學去青城山遊玩兩天。我們非常興奮,那是我第一次沒有父母的陪伴出遠門。第一天晚上在旅館住宿的時候,很多同學興奮得睡不著,在走廊上跑來跑去,不停地鬧騰。其中朱同學的聲音最大,話語最多。他一會兒敲這個的門,一會兒敲那個的門,還嚇唬我們女同學說床上有虱子,害得我們半夜三更爬起來翻床上的褥子,一晚上都沒有睡好覺。

  在青城山上,我們三三兩兩地結伴而行,我和一個女孩兒在半山腰的一個地方轉錯了彎,誤入了一條僻靜的小道,走了很久都沒有遇見一個行人,四周寂靜無聲,天色漸漸接近傍晚,我們害怕起來,便決定原路返回。當我們重新回到走錯的那個岔口,天已經暗下來,行人幾乎已經下山去了。我們急衝衝地奔走在山路上,只聽見腳步落在石階上的噠噠聲和身後傳來的回音。我還聽見了心髒咚咚的敲擊聲和我們粗壯的喘氣聲。

  快到山腳的時候,迎面上來了幾位男同學,他們是班主任派來找尋我們的。朱同學跑在最前面,他首先看見了精疲力竭、一臉惶恐的我們,便高聲叫喊起來:她們在這裡!我們也像看見了親人和救星,心情忽然就放鬆下來,有種想哭的衝動

  我們的下一站是都江堰的離堆公園,其他同學早已出發去那裡了。於是班主任重新叫了一輛車,和這五六個自告奮勇來尋找我們的男同學一起陪著我們倆過去。由於我們在山上耽擱了時間,去公園的時候大門已經關閉了,於是我們就決定翻牆進去。先翻過去幾個男同學,牆外留著的幾個男同學分別托著我們,那邊牆內的同學又伸長手臂接住。朱同學是最先翻過去的,他在接住我的時候連聲說著:小心,別怕!在那一刻,懸在空中激烈跳動的心慢慢落下來,我感覺到了朱同學的關切和不同尋常的慎重,和他平時的吊兒郎當判若兩人。

  我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感覺得到朱同學迥異於其他男生的特質。他眼神裡那一慣的揶揄和無所謂,配合這種眼神和表情的是裂開的大嘴發出的一連串呵呵呵的沙啞的放肆的大笑,這笑聲有時好像弄得他喘不過氣來,連續咳嗽幾聲,脹紅了臉,鼓圓了眼,那笑聲還沒有停。同學群裡有人說,上學的時候,他的心髒就不好。那這病根是早年就埋下了的,只是在這一年裡要了他的命而已。

  畢業照裡的朱同學,站在最後一排的長凳上,穿著軍綠色上衣,一本正經地板著臉,伸著長長的脖頸,帶著一臉的桀驁不馴。

  朱同學初中畢業便進了我們縣城的一家公司上班,我又讀了三年高中,畢業了陰差陽錯地也進了那家公司。那段時間初中同班的一個男同學常常來找他,也時常來找我擺談幾句。他在旁邊陪著,嘴角上翹滿臉掛著壞笑地說了一句:近水樓台先得月。依然是他慣常的揶揄表情,其中又多了一層含而不露的曖昧。我們還一起參加過同事的生日家庭聚會,也和大家騎車一起去郊外野炊,在炎炎烈日下的草地上包抄手,起灶生火煮來吃。但現在回想起來,過程都已經模糊不清。

  後來我出了公司,到外面上班,幾乎就沒怎麽見過朱同學了。前幾年同學會,聽說他一直在雲南,好像在做生意,大家也很多年沒見過他了。同學群裡這幾年也沒有他的身影。

  現在突然傳來他逝世的消息,大家都表示了驚詫和惋惜。畢竟還是中年,我望著鏡子裡自己日漸衰敗的臉,還沒有完全適應自己容顏的突變,而朱同學已經永遠的告別了人世,他的臉定格在這裡,不會繼續衰老,脫離了肉身的局限和痛苦,得到了永遠的安寧。

  昨天無意間找到了《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這部電影,看了過後有些淒然。在松子的弟弟眼裡,她的一生是極其無聊的,因為他從來沒有真正去了解過自己這位命運多舛的親姐姐,而是一味地厭惡嫌棄她,早早地和她脫離了家庭關係。被命運打趴下的松子,在五十三歲的時候意外地遇見了自己年輕時的閨蜜,當她以為生活出現了一線生機重新燃起一點對生活的希望時,卻被一群無知無畏的少年亂棒打死在河畔,她躺在那條很像故鄉的小河的旁邊,結束了她被命運擺布的一生。

  每個看似無聊又無趣的人生,其實都有其獨特而豐富的內涵,關鍵在於,你願不願意心平氣和地去了解,去發現他的意義所在。松子曾經的學生龍洋一,是造成她悲劇人生的關鍵性人物,他在第二次被判刑入獄後,終於醒悟,松子不計前嫌、寬厚仁慈的愛就是“上帝之愛”,然而,總是給予別人這種愛的松子,卻一輩子都缺乏溫情和善待,在病痛和孤寂中,被突如其來的暴力結束了生命

  這就是鬆子的人生,這就是殘酷的人世間。

  但這些都和朱同學沒有任何關係,只是我並不了解他所經歷的人生,留在記憶裡的也只是以上記錄下來的一些片段而已。

  同學一場,記憶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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