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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後丹頂鶴女孩:與盜獵者對峙 曾在蘆葦蕩守一夜

吉林向海自然保護區,丹頂鶴的故鄉。28歲女孩王春麗大學畢業後來到這裡,組建了一隻8人巡護隊,負責保護區核心區的175平方公里的管護工作。

2017年,巡護隊配合主管部門一共查獲600多次違法違規事件。GPS系統顯示,這支只有8個人的巡護隊已經走完了4萬公里的路程。而隨著生態改善,丹頂鶴等鳥類回歸。

近日,北京時間@時間新聞 對話王春麗,她認為生態保護不光是與盜獵者搏鬥,更離不開公益的心態、科學的方法、商業的手法。向海地區的生態保護肯定離不開當地人,而他們則是要將更多的力量團結起來。

 

工作中的王春麗

 

初來乍到遭村民反感排斥

時間新聞:初到向海遇到了那些困難?

王春麗:2016年12月15日,我們和通榆縣政府和保護區簽訂了協定,第二天也就是12月16號,自己背個小書包就來向海了。

剛開始,我就覺得只要把這個地方保護起來,這樣它就會自然恢復,但是後來我發現,如果不把這片土地上進行生產經營活動的人的問題解決,不把人們的生計和保護之間的矛盾解決了,是沒有辦法做好保護的。

當時,真的談不上喜歡這個地方。我進入到保護地的核心區,就看到裡面四通八達的全是路,有路就有人,而核心區裡根本就不該有人。

 

時間新聞:村民們作為世代生存在這裡的人們,有一天你突然闖入說要保護環境,他們能理解嗎?

王春麗:村民們不能理解環保的重要。你去解釋人類生存靠環境,這根本沒有用,他能理解的是我要生存下去,我就需要買柴米油鹽醬醋茶,孩子需要讀書,我要交學費。

我特別能理解他們的這種的想法,比如他們沒有錢去購買草料,所以在處理問題時也會選擇折中的辦法。比如在核心區有一個屯,他們一直以來都是在這片土地上放牧,現在核心區要保護起來。所以我們會留下一些太空,讓他們把這個季節度過去,於是就約定在核心區邊緣一定的界限內可以放牧,但是不能越過界線。

 

時間新聞:最初有發生過矛盾嗎?

王春麗:因為這個地方以前管理很松散,村民們覺得放牧、打獵都沒人管,現在我們一來就要管理,勢必很反感排斥,甚至還有人說要把車掀翻,甚至威脅會有人把我們捅死。

我能夠理解他們,所以一直在嘗試緩和關係,拉近和村民的距離。當地的生態保護離不開公益的心態、科學的方法、商業的手法。比如,我們在每個涉及到生態移民的村屯,尤其是依靠核心區資源生活的村屯,我們都會想辦法幫助他們轉產增收。

此外,因為當地近幾年開始重視教育,我們也招募大學生志願者,假期來當地舉辦免費輔導班。試行幾次後,今年就有很多家長報名,這種利用我們自身的優勢來惠及當地,我覺得效果很不錯。

每天都要記錄工作和巡視內容

與盜獵者對峙不退縮

時間新聞:在巡護過程中有沒有遇到過盜獵者?

王春麗:2017年夏天一個晚上,我們日常巡邏,發現一個可疑的車輛停在保護區核心區的青年壩水域附近,車裡還有高壓氣排槍的配件。我們就趕緊向保護區管理局反映,突然盜獵分子就從蘆葦蕩裡出來了。當時有人說他身上可能有槍,讓我警告就差不多了,但我就上去說不讓他離開,因為很多人覺得我們就是掛個名,不敢真刀真槍上,所以不能退縮,如果退縮了,接下來的管理就會很難。

最終我沒攔下他,走之前他還對我們說,他要是出了事,我們都跑不了。因為覺得他可能會回來撈槍,我們最後在蘆葦蕩旁邊守了一夜。後來警方找到了丟下的槍支,並且把他給逮捕了。

 

時間新聞:那天晚上守夜的時候會害怕嗎?

王春麗:說實話那天晚上特別難熬,我現在還記得那天凌晨四點三十八,太陽升起來的時候,亮光出現,你能看清周圍的情況後,心裡就稍微安穩了些。因為在晚上的蘆葦蕩,你基本上看不到周邊的情況,但總有風吹過來,總有鳥在撲騰叫,這讓你感覺有人通過蘆葦蕩在靠近你。

我身邊的巡護隊員,都是有家有室有老有小的,當時我就想他們一定不能出事情,如果他們出事了,我就感覺好像是因為我破壞、拆壞了一個家庭。幸好那晚盜獵者沒回來,一切風平浪靜。後來他被警方拘捕了,但我覺得他應該感謝我們,現在我還這樣想,因為一旦他打死了那兩隻天鵝,他會罪加一等。

 

時間新聞:現在盜獵情況是否有所好轉?

王春麗:起初我們去撈漁網,因為有一些水鳥要潛到水下捕魚,不小心就鑽到地籠或者漁網裡,被困在裡面就出不來溺水死亡。還有就是打野兔、野雞,在玉米外塗上毒藥來毒鳥。

現在通過巡邏管護,以及宣傳教育等等,盜獵的行為已經減少很多,村民們也逐漸有了不能抓野生動物的觀念。

我們日常工作有徒步和開車去巡邏,每天都會去用望遠鏡觀察鳥類數量,還有與生態移民的村民溝通,與當地政府部門配合協商等等。我們的巡護面積面積是175平方公里,2017年我們一共八個人的巡護隊,配合主管部門查獲600多次違法違規事件。GPS系統顯示,這支只有8個人的巡護隊已經走完了4萬公里的路程。

在保護區內觀測鳥

讓世界知道中國也在積極保護生態

時間新聞:從什麽時候開始對生態保護產生興趣?

王春麗:我會做生態保護,對野外感興趣,最初就是出於好奇,想要探索了解,但隨著你對野外、對生態的認知越來越多,你會覺得責任也就越來越大。

我老家位於河南商丘,在那裡根本沒有保護區,如果說考古可能我們多少知道些,但生態保護,像保護熊貓、大象等,那時我根本意識不到這個事情,甚至不明白為什麽要去保護。

我在雲南讀大二時,那時去紫溪山實習觀察鳥類。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麽多野生的鳥,它們在山上一起鳴叫,聲音讓人非常舒服。而且在晚上的山頂,它不像城市,沒有那麽多燈光,然後你抬起頭就能看到滿天繁星,特別亮,真的是一閃一閃好像在眨眼睛,特別美。那個時候,我就真正的開始喜歡上大自然。

 

時間新聞:畢業後如何考慮會投身到生態保護這個行業?

王春麗:當時研究生畢業後,我就準備找工作。發現很多都是國外的機構在中國做生態保護,而且都是中國人自己在裡面工作,但最後成果展示出來是國外的機構。

我就考慮,在世界上說起中國,很多都是中國人買象牙製品、買動物皮毛做成的衣服,沒有太多正面的東西呈現出來。所以,我就想選擇一個國內的機構去做些事情,不應該讓世界上的人說起中國時,都只有我們販賣野生動物的報導,我們也在積極的保護。

 

時間新聞:家人對你這份工作怎麽看?

王春麗:我母親之前一直不知道我的工作具體是什麽,我也不給她講,因為我家那裡沒有什麽保護區,所以也講不明白,然後過年回家她就問我是不是在乾傳銷。

今年年初,持獵槍盜獵的那個事情被我們基金公眾號發出來後,我媽看到後就給我打電話,說不幹了,趕緊回來。當時隔著電話,她很激動還哭了,說女兒在外面做這個危險的事情,自己很心疼。

為了安慰母親,我就給她講好的事情。比如我說你家姑娘手底下有十幾號人,我都是指揮,不用親自衝鋒陷陣等等,但是像平時和村民溝通受了委屈,在協調管理工作上遇到難處,我就不給她說。

尤其是這次我們基金會兩個理事馬雲、馬化騰給寫了一封慶祝信後,我告訴母親說這工作還是蠻好的吧,中國首富都給我點讚,你看不是傳銷吧。現在她會放心一些,但還覺得我這工作太辛苦。

 

保護內的丹頂鶴

只要用心沒有做不成的

時間新聞:對於野生動物而言,你們是旁觀的記錄者,不介入它們的生活。你平時是怎麽做的?

王春麗:我們會刻意跟野生動物保持距離,因為這裡大部分是遷徙鳥,途中會經歷很多地方,飛很遠的路程,所以一定要讓它意識到,它不能跟兩條腿站立的人特別親近。如果我們對它特別好,它就會覺得長成這樣的都對它沒有威脅,這樣在遷徙途中,如果有人想要抓捕它們就會很容易。

舉個例子,在日本丹北海道附近,就有一個丹頂鶴的種群,因為當地人投食,最終導致它們都不會遷徙了。這就完全喪失了它們動物的本性,你應當尊重動物的習慣,不能因為喜歡或者如何,就把它佔為己有。

 

時間新聞:第一次見到野生的保護動物什麽感覺?

王春麗:向海保護區的記錄裡,在2007年以後就已經沒有野生丹頂鶴在向海繁殖的記錄。剛開始,我們當時的目標是三到五年之內,要實現野生丹頂鶴的繁殖回歸,沒想到這個而目標一年就實現了,我感覺很不錯,這說明政府的生態移民和綜合整治是有效果的。

當時第一次見到丹頂鶴,我都被震撼到了。看到它站起來伸直脖子比人還要高,然後張開翅膀後那麽大,你就覺得自己在它面前好渺小。它就靠一雙翅膀,從最北邊飛到最南邊去越冬,每年夏天再回來。咱們跑到南方還得坐火車,而它就靠自己身體機能就完成了遷徙。

 

時間新聞:你進入向海保護區一年多的時間,有哪些轉變你覺得印象深刻?

王春麗: 我們一名巡護隊員,以前他家就住在水邊,曾經打鳥捕魚。就在今年春天的時候,有一天他突然就抱著一隻大雁跑回部門,很著急說這隻大雁中毒了,已經給它打了解藥,但放在野外可能不行,就趕緊抱了回來。

那時他滿頭大汗,但是卻把鳥保護的特別好,生怕折到它的翅膀。在這裡你就能看出,在受到這份工作的熏陶之後,他在變化,從以前捕魚打鳥,到現在能夠為拯救一隻鳥瘋狂往回趕。他的這個轉變,我就更加會相信,只要你用心去做一件事,沒有做不成的。

現在當地村民也看到隨著生態的恢復,當地風沙減小了,也開始慢慢認識到環保的重要性。向海地區的生態保護肯定離不開當地人,而我們則是要將更多的力量團結起來。

 

時間新聞記者 張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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