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犀牛：是不是我們有角，就是錯的？

克魯格國家公園（Kruger National Park）位於南非北部，佔地19000平方公里，比北京市略大。

這裡棲息有5000頭全世界最大的犀牛——白犀牛（學名：Ceratotherium simum），同時也是犀牛盜獵活動最猖獗的區域之一。2007年—2014年期間，南非犀牛盜獵數量猛增了900倍，單單2014一年，就有1215頭犀牛被殺死。

儘管成分與人類指甲無異，但被視為“有藥用價值”與“工藝品原料”的犀牛角，在黑市上仍可被賣到6萬美元一磅（大約41萬元人民幣/0.453千克）。

保護犀牛，並追根朔源

2015年，55歲的卡茜·林恩·奧斯丁受動物保護組織和反盜獵組織的委託來到了南非。她三十年前加入了聯合國相關機構，協助調查國際軍火貿易，並成為了武器禁運方面的專家。但卡茜並不是衝著盜獵者本身來的，她關注的，是殺死犀牛的子彈和槍支的來源。

南非政府和國家公園一直宣稱在和盜獵者做鬥爭，甚至喊出了“為了保護動物，我們得殺人”的口號。政府把犀牛盜獵定性為盜獵者的個人行為，卻有意無意間忽略了這樣一個事實：從武器流通，到犀牛角買賣，再到消息散布，全都是有組織有預謀的。

偷獵者裝備最多的，是一款大口徑來複獵槍，使用.300溫徹斯特·馬格南（.300 Winchester Magnum）子彈。

對此沒有概念的，可以參考CS系列與《絕地求生》中的AWM狙擊槍，它用的就是這款子彈。在北美，這種槍通常被用於獵殺危險的成年棕熊，通常只需一槍，即可殺死皮糙肉厚的犀牛。

卡茜花了三年，細細梳理了偷獵者槍支販賣線路上的種種線索，在歐洲、非洲與美國之間往返了數次。

最終，她把一切寫在了一份長達80頁的報告裡，並與南非Carte Blanche電視台合作，把所有影像資料剪成了一部紀錄片—《溯槍而上》（Follow the Guns）。

軍火商、政府與偷獵者聯盟

通過對被繳獲獵槍型號的追蹤，卡茜首先來到了德國。在數不清的供應商和買家之間，找出可能與非洲市場相關的代理。

隨後，她又長途跋涉來到了捷克——超過90%的南非盜獵槍支都是從這裡流出的，數量巨大，絕非零敲碎打的偷竊或者個人買賣行為。

在一次次的調查中，卡茜了解到，這些流通到偷獵者手中的槍支，原本是捷克軍火商為美國市場定製的，有一些槍上甚至還刻著“槍的型號-USA”這樣的字樣。

而在美國拉斯維加斯的槍支交易會上，她發現了來自捷克和美國的公司代表在和非洲代表會面，線人給她的郵件也顯示，這些人對犀牛盜獵並非毫不知情。

跟蹤調查表明，滿載原本銷往美國的槍支的貨運飛機，在離開捷克後，來到了葡萄牙的裡斯本港口。而本應遠渡大西洋的飛機，卻偷偷調轉了方向，飛向了葡萄牙的前殖民地莫三鼻克。

來到莫三鼻克之後，這些槍支便經由代理人分銷給全國各處的槍販子，槍販子再賣給盜獵者。參與買賣的，還有當地政府官員乃至安保公司。一場買賣結束後，各方就從銷售犀牛角的利益中層層盤剝，分得一杯羹。有時候，從槍支出廠到盜獵者開出第一槍，只需要一周不到的時間。

紀錄片播出之後，卡茜不斷聯繫各國的法律機構，呈交調查結果以及相關證據。2019年4月，她和她的團隊於在紐約召開新聞發布會，公開了這份報告。

在報告的最後，她向包括南非、葡萄牙、美國、捷克和莫三鼻克政府，以及各個廠商和中間商在內的所有相關機構，逐條列出了他們應該做的事情——大到司法調查，小到銷毀可能會再次進入流通的槍支。

去或不去？犀牛角的困境

單純去掉犀牛角，並不會直接對犀牛造成痛苦和危險。與人類剪去過長的手指甲一樣，被鋸掉的犀牛角會重新生長。

目前，非洲的許多保護區都會采取去角（de-horning）的措施來保護犀牛的。納米比亞和津巴布韋提供的數據表明，犀牛在被去角後，被盜獵的概率會降低29.1%。但這種方式，並不能保護所有的犀牛。

首先，“去除犀牛角”這一行為，只是去掉了犀牛角做工藝品的價值。犀角的根部很深，把肉裡面的挖出來依然可以作為藥材出售。對於盜獵者來說，這很小的一茬帶來的利益，就足夠讓他們冒著風險去殺掉犀牛。

此外，就算不是為了取角，很大一部分的盜獵分子還是還是會選擇殺死無角犀牛，這樣他們下次就不會被無角犀牛誤導了。

同時，活取犀牛角是一件非常有技術含量，且異常奢侈的行為。對於盜獵者來說，他們只需要先找到犀牛，然後開槍殺牛，最後鋸角走人即可。

而對於保護人員來說，他們需要派出一整隊人開著直升機，用從飛機上將犀牛麻醉，地面工作人員再用電鋸把角鋸下來。

在整個麻醉過程中，犀牛很可能會因為氣象或者身體原因而意外死亡。即使一切順利，活取一隻犀牛角也需要620—1000美元不等的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