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思思，北京電影學院
比起此前引起大量討論的《大偵探皮卡丘》，近期院線裡我更感興趣的動畫，其實是日本電影《企鵝公路》。我期待它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它的導演，也不是因為蒼井優擔任了配音，而是因為這是一部由森見登美彥的小說改編的作品。
森見登美彥是何許人也？或許許多讀者對這個複雜的筆名會感到有些陌生，但我想大多數人一定都聽過湯淺政明的那兩部著名的動畫：《四疊半神話大系》和《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而這兩部驚人之作，恰恰都改編自森見登美彥的小說。
湯淺政明那華麗至極的動畫風格，與森見那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可以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但是，即使是在《企鵝公路》這樣畫風相對現實主義的作品中，我們依然很難不被森見的奇思妙想所折服。
森見登美彥可以說是新世紀日本文學界的一顆新星，他第一部出版的小說《太陽之塔》便獲得了當年的“日本奇幻小說大獎”。從那部小說開始，森見便開始將青春題材與奇幻風格結合起來，創作出了一系列獨特的作品。
事實上，森見登美彥那些幻想小說最動人的地方，就在於它們所講述的並不是天外世界的奇幻，而是日常生活中的奇幻。正如他的筆名那樣——由他本人的平凡姓氏“森見”，與日本神話中的人物“登美長髓彥”拚貼而成。
日常生活中的奇幻
要討論森見作品中那種“日常生活中的奇幻”，或許我們應該先厘清一下“日常系”的概念。雖然“日常系”目前還沒有嚴格的學術定義，但在日本輕小說與動漫領域，它已經逐漸成為一種被讀者與觀眾們廣泛認可的類型。
這類作品通常沒有主線劇情（或者主線極為薄弱），講述的大多是日常生活中的瑣事。它們大多採用多線索的網狀敘事，強烈的戲劇衝突也比較少。由於日常系作品獨特的敘事形態，這類作品的觀感也大多比較輕鬆而悠閑，或許它們所瞄準的正是下班後不願動腦的上班族等特定的閱聽人。
當然，日常系作品為了在自己的同類中顯得更為突出，基本都會與其他類型相結合。例如喜劇日常《熱帶雨林的爆笑生活》、懸疑日常《冰菓》、女同日常《搖曳百合》等等，而奇幻日常也早有《哆啦A夢》這樣經典的先例。
而森見登美彥的“奇幻日常”，或許不是像《哆啦A夢》那樣，引入某些奇幻的天外來客。他能夠重新組織現實世界中的不同元素，使之變換形態、散發出全新的魅力——這才是他的過人之處。
在《企鵝公路》中，企鵝、可樂罐、牙醫大姐姐、乃至源自過去的古生物，都是現實世界中存在的東西。但是，當這一切通過森見的奇思妙想，全部都組合到一起的時候，事情變突然變得有趣起來。
作為男主角的小男孩，對著大姐姐有著天然的仰慕。而他在某一天突然發現，她所拋出的可樂罐可以變成企鵝。更可怕的是，男孩在調查的過程中，居然發現這位大姐姐與世界盡頭存在著密不可分的聯繫。
一個袋子能裝的東西是有限的，但如果將它翻到反面，它便能裝下整個世界：森見正是通過這種方式，解構了“世界盡頭”的概念。原本棲息在世界之極的企鵝，突然出現在了男主所在的城市，而自己所仰慕的大姐姐，甚至與整個世界的本質有所關聯。
這或許意味著，所謂的本源與其說是遙遠而確定的方位，不如說是某個可能被情感所左右的隨機數。森見正是通過這種方式，將瑣碎的事物用出人意料的方式組合在一起，並以此去探討那些更為深刻的問題。
事實上，在《四疊半神話大系》中，他也做了同樣的事情——四疊半大小的宿舍、討人厭的朋友、大學時心儀的女孩……都被嵌合在精巧的複遝式結構之中，不但講述了一個極為浪漫、動人的故事，而且還讓觀眾切身體認了某種人生的無力感。
成人世界之外的青春物語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組織客觀事物的方式之外，森見所選取的主觀視點也十分有趣。
森見的第一部小說《太陽之塔》便是以京都大學學生為主角的作品，而他此後也創作了以苦逼大學生為主角的《四疊半神話大系》、以少女為主角的《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以寫情書的學生為主角的《戀文的技術》還有以天才少年為主角的《企鵝公路》等等。
有些時候，這些年輕的主角會讓我們感到疑惑，我們看到的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究竟是不是這些少男少女天馬行空的腦補呢？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的作品也告訴我們，或許透過他們的眼睛，我們反而可以看到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企鵝公路》的主角恰恰是一個處於性啟蒙時期的男孩，就像所有處於這個年齡的男孩一樣，他對那位牙醫大姐姐充滿了嚮往。與此同時，他也是一個熱愛科學的天才少年，因此，他用自己從書本上學來的科學知識來探索“大姐姐”這個遙遠的謎。
然而，當他看到城市裡的空地上出現企鵝的時候，這些來自南極的生物成為了這位科學愛好者所要探索的新問題。但隨著研究的進展，他卻漸漸發現，企鵝的問題和大姐姐的問題，很可能是同一個問題。
在《企鵝公路》中，性啟蒙時期的幻想，與世界盡頭的神秘謎團融合在了一起。正像在《四疊半神話大系》中，青春的苦悶被注入了近乎無解的時間之謎；而在《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裡，我們能夠從少女的純真中，濾出極具普適性的人生態度。
或許對於森見來說，他的作品裡那些所謂的“奇幻”，僅僅只是相對於成人世界而言的概念。對於思想不受限制的孩子們來說，這些思維的跳躍、情感的爆炸，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森見的作品為少年少女們提供了一個肆意翱翔的世界，也讓那些看得不明覺厲的成人門，找到了一種重新看待世界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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