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雪豹和她的朋友們》:講好中國故事的典範之作

原文標題：高原生態文明建設的“在地化”表達實踐——評《雪豹和她的朋友們》

作者：支菲娜（中國藝術研究院 教授）

新片觀點

國家電影事業發展專項資金支持

2023年8月4日，中國獨立創作生產的第一部反映雪豹及其周邊生態的紀錄電影《雪豹和她的朋友們》上映。影片以青海昂賽雪山之巔的一隻母雪豹為核心，通過三位當地牧民跨越6年時間追蹤拍攝雪豹種群的故事，互文式展現了藏地牧民家庭、雪豹家庭、藏狐家庭、藏棕熊家庭、斑頭雁家庭、犛牛家庭、旱獺家庭的成長。無論從電影多樣化、用影像探索自然保護，還是從綠色發展理念這些角度來講，影片都是一部不可多得的“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華文化”的典範之作。

《雪豹和她的朋友們》是全球第一部完全以雪豹為主題的電影，其敘事採用了獨特的人文關懷視角。其擬人化的片名，與2016年的中美合拍同題材紀錄電影《我們誕生在中國》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誕》以第一人稱講述了雪豹、大熊貓、金絲猴的故事，而《雪豹和她的朋友們》採用第三方視點，以三位牧民攝影師的語氣，不時以活潑的畫風和詼諧的口吻將高原各種動物種群的生存狀態娓娓道來，比如天生呆萌的藏狐、憨態可掬的旱獺和鼠兔、欺軟怕硬的兀鷲、粗放育兒的斑頭雁，狡黠機敏的岩羊等等；同時，又站在監視者的角度對自然界食物鏈各環節的生死存亡予以近距離觀察，比如，喪失捕獵能力的老年雄性雪豹有可能殞命於風雪，幼小的犛牛必須在族群的合力保護下才能免於豹口，等等。

《雪豹和她的朋友們》填補了我國乃至全球雪豹題材紀錄電影的空白。雪豹這種美麗的貓科動物，是高原生態系統健康的重要指示物種，是名副其實的“雪山之王”。它們離群索居、行蹤隱秘、警惕性高，即便當地的牧民也多有畢生難窺其蹤影者。因此，將其攝入鏡頭並組成充足的素材，是極其考驗創作者耐性和技巧的。

與《我們誕生在中國》相比，《雪豹和她的朋友們》在內容上“含豹量”明顯高得多。這部影片的拍攝製作無疑是無比艱辛的。長達六年的創作過程，則是對製作團隊“匠人精神”的一種錘煉，是團隊對自然生態類紀錄電影創作的堅定信念使然。

《雪豹和她的朋友們》是“牧民攝影師成長計劃”的一種全新探索。影片的大多數鏡頭並非出自專業化攝影師的手筆，而是由傑出的野生動物攝影師培訓指導缺乏經驗的牧民逐漸成長為攝影師，讓他們在日常生產生活中記錄高原上人與動物的和諧共處。

這種“在地化”的嘗試，開了自然紀錄片的先河。這不僅出於製片時間和精力上的考量，更讓牧民攝影師通過攝影機傳遞了自身生活信念，傳達了本民族熱愛自然、敬畏自然、保護自然的性格。這也使得影片具有了人與自然融為一體的獨特魅力。這種在地化的影像記錄，實踐了創作者“用影像保護自然”的理念，更讓越來越多的牧民加入到拿起相機保護和宣傳野生動物保護的隊列中。

《雪豹和她的朋友們》體現了中國電影產業生態探索多樣性和多元化的進程。在全球來看，紀錄電影也是電影產業中的極小領域，人力物力投入大、跟蹤拍攝耗時長、閱聽人狹窄回報低，卻是最能體現電影紀錄人類文明發展的創作形態，也是電影生產創作必須時常回歸的原點。

近十年來，我國紀錄電影年產量在25-57部間，僅佔全國各類電影片產量的不足5%。而這當中，以自然為對象的紀錄電影尤為罕見。在疫後復甦的當前，影片完成並公映，有助於豐富我國紀錄電影的生產形態和市場供給。

《雪豹和她的朋友們》體現了我國青藏高原日益優化的自然生態與人文生態，生動地傳遞了綠色發展理念。高原生態系統極其脆弱，稍有破壞就會傷害甚至摧毀雪豹的棲息地。數據顯示，近幾年，青海省南部的三江源自然保護區的雪豹數量明顯增加，影片中雪豹種群的生機勃勃無疑為三江源的自然保護工作進行了最為直觀的詮釋。

影片中，儘管藏獒肩負著看守犛牛驅趕雪豹的責任，但當雪豹捕食牧民辛苦養大的犛牛時，牧民們卻泰然處之“隨他去吧”；面對無力覓食的老雪豹，牧民們施以克制的救助手段並最終將它放歸自然。人與自然對話、交流和共生的境界，在鏡頭下自然流露，旨在讓更多的人參與到保護野生動物的實踐中來，看似與日新月異的現代化建設毫無關聯，但背後折射出的，恰是以人與自然和諧為價值取向、以生態文明建設為基本抓手的綠色發展理念。

當然，影片也仍有些許改進之處。最為突出的，是選擇了佳片不斷的2023年暑期檔，與一眾中外優秀商業影片同台競技。這就導致影片只能夾縫求存，未能獲得充足的市場空間，未能讓更多目標觀眾和“路人”與影片結緣。由此為起點回溯，今年上映的《撥浪鼓咚咚響》等優秀的小成本藝術影片也陷入了同樣境遇。這也暴露出即便當前我國有一萬餘家影院、並成立有多條藝術院線，即便已積累了一些優秀紀錄片的成功市場經驗，但我們仍未能建立起相對完善的藝術電影促銷機制和銷售網絡，仍未能形成影片與觀眾的有效對接機制，市場多樣性仍待進一步開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