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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對當代美國開火的美國傑作

作者 |獨孤島主,上戲博士,著名影評人

當年在大銀幕上看《邊境殺手》,體驗令人永生難忘,那是一個幾乎通宵未眠之後的上海電影節某日下午,在早場《安德烈·盧布廖夫》令人窒息的思維轟炸之後,稍作休息,進入維綸紐瓦的世界,頭腦居然依舊如同回光返照一樣清醒。

在《邊境殺手》裡,有一個比較核心的拍攝思路是導演維綸紐瓦與攝影師迪金斯所共同持有的,即是“最大程度逼近真實”,因此,在這場美墨邊境掃毒戰的暗黑氛圍中,出現了幾乎是反類型的冷靜與克制景觀,隨著聯調局新手凱特(艾米麗·布朗特)與上司馬特(喬什·布洛林)及遊俠般不斷逾越凱特心中常規倫理的亞利桑德羅(本尼西奧·德·托羅)在行動過程中不斷產生的摩擦與碰撞,電影變得高度凝煉寫實,但同時,又確確實實是一部正牌商業類型片。

這可能也是維綸紐瓦在過去的數部好萊塢製作中給觀眾最鮮明的印象,即在工業體系內部“清醒地隨波逐流”。

在最新的《邊境殺手2:邊境戰士》中,新任導演斯特法諾·索立馬在敘事節奏上比較明顯繼承了維綸紐瓦的步步為營,而同樣出自泰勒·謝裡丹之手的劇本,沒有了某種程度上起到道德平衡作用的凱特,將目光凝聚於馬特和亞利桑德羅,完全推進特工小組對於墨西哥毒梟的分化與製壓行動。

《邊境殺手2》中亞利桑德羅所要完成的使命,是護送他的仇人毒梟之女,在錯綜複雜的邊境正邪會戰中穿越腥風血雨。沒有了旁支的干擾,兩大男主角更為乾脆決絕的動作片便成為影片最核心的推動力。

亞利桑德羅在片中第一場撞車殺人橋段呈現出導演甚至比維綸紐瓦更為簡練的敘事態度,片中亞利桑德羅撿起眼鏡,讓倒地的對手戴上,然後面無表情地連續射擊,在影片中並不是孤例。

事實上,整部電影中的追殺橋段都極其肅殺高效,並且角色間不再進行合理與否的討論,行動小組在墨西哥境內對造成阻礙的墨西哥警察毫不留情痛下殺手,亦是對亞利桑德羅行動的直接呼應。

《邊境殺手》系列營造的無政府主義狂歡式太空,在第二部裡得到了增強與進一步發揮,而行動之外的合法性與倫常質疑,統統被甩給了美國政府。

《邊境殺手》上映於2015年的“奧巴馬末年”,而第二部直接誕生於川普癲狂保守風格大行其道的2018年,片中透過角色之口反懟的政府,無疑正是編導借花獻佛對當代美國的直接開火,這無疑讓影片系列曾經比較成功的透過風格寫實倒逼現實的效果大打折扣,《邊境殺手2》固然在場面營造上對前作有相對完整的延續,但無法無天的暴力之外,卻加疊著近乎大白話的現世指涉。

時隔四年之後,當喬什·布洛林以馬特的身份再次進入《邊境殺手》的世界,他緘默裡的冷酷,分分鐘令觀眾閃回到剛上映過去不久的《復仇者聯盟3》之“滅霸”形象,而在第一部中,馬特還是馬特。這是電影,尤其是續集電影很容易因應娛樂工業的瞬息萬變而給人帶來的錯覺。

《邊境殺手2》不吝時長反覆呈現馬特與亞利桑德羅外在姿態上的型男款型,外在的動作與造型超越了對人物內心世界的塑造,這也是部分論者所認為的“謝裡丹的劇本為導演挽回顏面”或“導演埋沒好劇本”的意思。這部電影有意思的地方是不在旁枝末節上下功夫,馬特的出現、亞利桑德羅的回歸以及女孩被綁架等場面都幾乎不加任何情感鋪墊,隻告知事實,不強加想象。

影片的音樂卻出乎尋常單調,每一處都在用力渲染山雨欲來的氛圍,這又與上述的敘事調性產生突兀的融合。在充滿跌宕張力的情境中行直截了當之事,是《邊境殺手2》最酷炫也最不易為人接受的地方,正如兩名男主角果敢的行動力與超強的生之欲,都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看上去卻又如此逼實。

將近片尾亞利桑德羅的漫長掙扎,像是在以可能是全片情緒最舒緩的段落向觀眾宣示,所有的內在愛恨,都在間不容發的腥風血雨中潛藏,需要觀看者自行體會。

影片中段一些槍戰鏡頭,取用小女孩的視角向裝甲車外凝視,女孩極度慌張尖叫,鏡頭卻冷靜穩定,分裂出一個雙重視角,而女孩遭遇眼前人被爆頭的場景,則呈現出上帝視角下一個處變不驚的客體,在分裂與重合中,完成了女孩子在邊境逃殺中迅速完成的(被迫)成長,這一點沒有任何情感煽動作為輔助,完全在行動全過程中自然發生。

《邊境殺手2》無法給人帶來峰回路轉意義上的體驗,恰在單調的聲畫裡呈現世界,是對第一部的寫實概念的另一種化用。

這種態度恰似“讓它淡淡的來,讓它好好的去”,是無為裡催生一點悲慘世界的平良風味,大殺四方,最後人依舊是人,沒有變成魔鬼,也不會扮成天使,與全世界為敵,有時候並不會如想象中那樣壯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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