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盛產諧星，那旮旯的人具有與生俱來的幽默感，不僅小品演得好，編財報也是一絕。
最近，虎哥看了東北製藥2018年的財報，差點笑得生活不能自理。
壹
離奇的壞账
事情要從東北製藥2018年的壞账損失說起。
2018年，東北製藥的利潤表裡蹦出來2.59億的資產減值損失，其中壞账損失高達2.16億。這2.16億壞账主要由三家公司貢獻，其中上海東漢企業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東漢發展”）貢獻1.57億；上海漢飛生化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漢飛生化”）貢獻3,304.8萬元；上海智多星實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智多星實業”）貢獻914.02萬，三家合計約1.99億。給出的理由都一模一樣：因其自身經營情況較差，無法償還款項。
東北製藥這是流年不利遇到老賴，還是自導自演了一出“賊喊捉賊”的好戲？且聽虎哥詳細分解。
這2億壞账中，以東漢發展1.57億壞账最為離奇。東漢發展成立的時間不長，它2016年1月13日成立，成立之後就開始跟東北製藥做生意，跟它做生意的是東北製藥2016年4月21日成立的一家投資公司——上海益東投資合夥企業（有限合夥）。這兩個剛成立的公司一出場就打得火熱，生意做得格外紅火。
根據東北製藥對深交所2018年年報問詢函的回復，益東投資2016年即向東漢發展採購貨物高達18,404萬元，2017年再採購10,135.35萬元。
基於上述“良好”的合作，益東投資與東漢發展準備在2018年擴大貿易規模，這哥倆在2017年底簽了個1.59億元的化工產品購銷合約。
令人歎服的是，益東投資簽完合約後立馬支付了1.59億預付款，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小夥伴說了，俺經營困難，貨給不了，還錢是不可能還錢的。
2018年，東北製藥錢貨兩空，一眨眼的功夫，1.57億壞账誕生了。
貳
老賴還是家賊？
這筆1.57億的壞账看似“順理成章”，實則疑點重重。
第一，虎哥研究發現，這個東漢發展表面只是東北製藥的供應商，實際上與東北製藥在上海的控股子公司上海東藥漢飛企業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東藥漢飛”）關係不一般。
東漢發展成立之初的股權結構為：劉璠70%、蘇迎春20%、孔慶驥10%。其中蘇迎春是東北製藥的關聯方（16年12月轉給顧嘯波），持有東北製藥控股子公司東藥漢飛25%的股權。
而在工商登記信息中，東漢發展與東北製藥子公司東藥漢飛有許多重合的地方。比如，東漢發展18年年報顯示的信息中，企業聯繫電話為021-62666360，這個號碼也是東藥漢飛的聯繫電話號碼；東漢發展的企業通信地址是上海市普陀區曹楊路450號2111室，這個地址也是東藥漢飛的通信地址；東漢發展的電子郵箱是[email protected]，這個郵箱是東藥漢飛2016年、2017年年報中的電子郵箱。
（資料來源：天眼查）
而東漢發展的另外兩位股東劉璠（持股70%）和孔慶驥（持股10%），與東藥漢飛的關係也不一般。劉璠、蘇迎春、孔慶驥與東藥漢飛的兩任法人代表（也是重要股東）共同成立了多家公司，比如湖南天成生化科技有限公司和上海銳舟企業管理谘詢中心（有限合夥），其中湖南天成生化同時也是東北製藥的供應商。
(資料來源：天眼查，湖南天成生化科技有限公司股權變更記錄)
（資料來源：天眼查，上海銳舟企業管理谘詢中心（有限合夥）股權結構）
綜合以上信息，虎哥認為，對於東北製藥而言，東漢發展不是外人，自己子公司的通信地址、聯繫電話、電子郵箱都與東漢發展一模一樣，充分說明這個東漢發展很可能就是東北製藥的自己人。
第二，東北製藥與子公司東藥漢飛設立益東投資的目的是為了投資，而不是採購貨物，這一點在其投資公告裡說得很清楚。
（資料來源：公司公告）
如果要採購材料或者貨物，位於上海的子公司東藥漢飛採購即可，再設立一家投資公司來實施採購業務，就是多此一舉。
這個益東投資到目前為止並沒有任何對外投資記錄，所以它設立的目的可能並不是投資，而是專門為東漢發展而來，看它成立的時間，就在東漢發展成立之後不久，東漢發展是2016年1月成立，益東投資是2016年4月成立。
這兩家新成立的公司在成立當年的短短幾個月，就做成了1.84億的“生意”，所以這兩家公司都是有備而來。
第三，益東投資跟東漢發展2017年底簽訂金額為1.59億的化工產品採購合約，合約簽訂後立即支付了合約總額的預付款，即1.59億。東漢發展作為一個批發商，供應的到底是些什麽緊俏貨，需要益東投資提供全額預付款？
根據東北製藥對交易所2017年年報問詢函的回復，益東投資與東漢發展2016年和2017年的交易內容如下：
這些都是一些普通的原料藥和化工產品，其中肝素鈉有多家上市公司生產，比如東誠藥業、海普瑞、千紅製藥、常山藥業等，同時生產肝素鈉和軟骨素的東誠藥業，2018年第一大客戶的銷售金額也不過是9,968.76萬，東北製藥如果真的要採購如此大規模的原料藥，直接找生產商採購就是了，根本沒必要通過第三方。
所以，這1.59億的預付款，看起來根本不像是正常的商業行為，而是一種明顯的利益輸送。
綜合以上信息，虎哥認為，東北製藥的交易對手方漢東發展很可能就是東北製藥相關人員自己鼓搗的一家公司，東北製藥涉嫌通過新設立的益東投資，向這家公司輸送利益。
彼時的東北製藥是一家國有企業，東北製藥的這種行為，有薅社會主義羊毛的嫌疑。
叁
謊話連篇
根據東北製藥回復深交所2017年、2018年的年報問詢函，其子公司益東投資與東漢發展有“良好”的合作基礎，益東投資2016年、2017年先後向東漢發展採購原料藥及化工產品18,404萬元、10,035萬元。
東北製藥根本就是在說謊！
根據東北製藥披露的2016及2017年年報，其當期的前五大供應商及採購金額如下：
東北製藥2016年前五大供應商
（資料來源：2016年年報）
東北製藥2017年前五大供應商
（資料來源：東北製藥2017年年報）
我們可以看到，2016年，東北製藥第一大供應商西安楊森製藥有限公司，採購金額1.23億。東北製藥宣稱2016年自己的子公司益東投資向東漢發展採購肌酸、軟骨素、肝素鈉等原料藥高達1.84億，那麽東漢發展為何沒出現在東北製藥的前五大供應商的名單裡呢？
同理，東北製藥宣稱2017年益東投資向東漢發展採購生物素、萊克酮、氯化鈀等原料藥和化工產品，金額為1億，而東北製藥披露的當年第四大供應商的採購金額為8,227.57萬元，低於東漢發展的供應金額，而東漢發展也沒有出現在東北製藥的前五大供應商名單裡。
所以東北製藥披露的信息自相矛盾，其子公司益東投資2016年和2017年分別向東漢發展採購1.84億、1億產品的信息根本不可信！
如果這個信息是真實的話，那麽，東北製藥2016年和2017年的財報勢必存在重大舞弊嫌疑。
肆
關聯方漢飛生化
除了東漢發展1.57億預付款充滿貓膩，漢飛生化3304.8萬應收款計提壞账也是疑點重重。
這個漢飛生化原本一直是東北製藥的關聯方，它持有東北製藥子公司東藥漢飛35%股權，是東藥漢飛第二大股東。
根據工商登記信息，漢飛生化退出東藥漢飛的時間，是2016年4月12日。根據東北製藥2016年年報披露的信息，漢飛生化退出東藥漢飛的時間是2016年6月22日。
（資料來源：天眼查，東藥漢飛股權變更記錄）
（資料來源：東北製藥2016年年報）
這個漢飛生化在2016年之前，跟東北製藥並沒有什麽業務往來，2016年東北製藥向其採購商品537萬元。
而2017年，東北製藥突然向這個前關聯方銷售商品3,435.9萬元（含稅），但是這些銷售並沒有收到什麽回款，2017年年底，形成應收账款3,304.8萬元，也就是說，這3,435.9萬元銷售，僅回款131.1萬元，回款率4%都不到！
而2018年，這個漢飛生化也不行了，剩下的3,304.8萬元貨款統統成了壞账。
虎哥就納了悶，這個漢飛生化作為東北製藥關聯方的時候，一直跟它沒什麽業務往來，而跟東北製藥解除關聯關係之後，立馬就跟東北製藥發生了大額交易。
更納悶的是，漢飛生化在跟東北製藥發生大額交易之前一直好端端的，一跟東北製藥產生了大額交易，立馬就不行了，經營也困難了，貨款也付不出了。
另外，漢飛生化在2019年4月30日股權變更之前，其第一大股東蘇建勇、第四大股東朱培紅一直跟東北製藥關係密切，蘇建勇2014年8月至2016年4月，擔任東北製藥子公司東藥漢飛的法人代表，並持有東藥漢飛25%股權，東北製藥2018年年報顯示應付蘇建勇股利28.11萬。朱培紅控制的上海漢飛化學試劑有限公司持有東藥漢飛35%股權，目前是東北製藥的關聯方，同時，朱培紅目前也是東藥漢飛的董事、總經理。
所以，虎哥對東北製藥與漢飛生化2017年3435.9萬元交易的商業實質存在疑慮，這筆交易也有重大的利益輸送嫌疑。
結束語
小沈陽說：“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人死了，錢還沒花了”。虎哥認為，人生最痛苦的是，人還沒死，就被薅得跟葛大爺似的。
東北製藥2018年的2億壞账，不是“天災”，而是“人禍”。其子公司益東投資2017年底向東漢發展支付的1.59億預付款充滿貓膩，東北製藥2017年向前關聯方漢飛生化3,435.9萬元的銷售額也疑點重重。
至於東北製藥在對深交所對其2017年、2018年年報的問詢函回復中宣稱，其子公司益東投資2016年和2017年分別向東漢發展採購商品1.84億、1億，則是在明目張膽地忽悠交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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