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觀 | 江湖兒女臧天朔

騰訊娛樂專稿（文/曾於裡）

9月28日四點五十六分，臧天朔因肝癌去世，享年54歲。

消息很快在微博傳開了，不少90後、00後或許並不知道臧天朔是誰，但60後、70後、80後多多少少都聽說過他的名字，即便對臧天朔不熟悉，一首《朋友》響起，他們應該都對這個旋律有所印象：“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如果你正承受不幸，請你告訴我。如果你正享受幸福，請你離開我……”

臧天朔1964年出生於北京，是中國當代最早的一批搖滾歌手。1983年，19歲的臧天朔組成了中國第一支搖滾樂隊——不倒翁樂隊，四年後，臧天朔發行了第一張個人專輯《衝入禁區》，其中就包含我們熟知的那首《朋友》。《朋友》給臧天朔帶來了名氣，1990年代他成了紅極一時的歌手。臧天朔還曾與崔健、黑豹、唐朝等人共同策劃參加了中國流行音樂史上具有裡程碑意義的1990現代音樂會。

但在《朋友》之後，臧天朔再也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作品，2000年後，他便把事業重心全撲在生意場上。直到2008年，臧天朔因聚眾鬥毆被捕，他才再次以“江湖大哥”的身份出現在輿論中。臧天朔一審判處有期徒刑六年，2014年8月7日，臧天朔刑滿釋放。誰也沒有料到，當公眾再一次議論他時，臧天朔已經去世。

臧天朔的去世在業界引起了極大的轟動，並不僅僅因為他是中國第一代搖滾歌手，還在於無論是圈內還是圈外，他一度是“朋友多、路子廣，講義氣”江湖大哥。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直到2008年他被捕入獄，那是臧天朔“叱吒江湖”的歲月。

時下賈樟柯執導的《江湖兒女》正在上映，廖凡所飾演的斌哥在2001年的大同，也曾是雲集響應的江湖大哥。如果我們已經想象不出江湖的模樣，電影裡的影像會是一個不錯的參照。“朋友多、路子廣”是江湖大哥都具備的硬實力，但江湖大哥若想贏得眾人的口服心服，最關鍵還在於“講義氣”。電影裡，斌哥時時供著關公像，兄弟遇襲身亡後他送上的就是厚厚的一遝人民幣——在2001年的大同，這遝錢足以在北京供個首付。

臧天朔也曾是這樣的大哥。2001年，臧天朔開的兩間酒吧接連倒閉，據說酒吧是生生被朋友喝垮的。因為那時店裡有不成文的規定，只要是臧哥的朋友一律免單，還必須開貴酒。其父親臧蘊賢曾說：“朋友開口借錢他從不說個‘不’字，也不記账。有一回借出去100多萬，後來朋友投資失敗，到現在都沒還錢。”二手玫瑰樂隊主唱梁龍回憶，樂隊去臧天朔的酒吧演出，得到的酬勞也較別處高。包括2006年竇唯鬧得沸沸揚揚的“燒車事件”，也是臧天朔暗中幫忙“擺平”的。甚至有人提出，臧天朔之所以卷入涉黑事件“進去”，也是因為他太仗義。

與很多江湖大哥一樣，除了結發妻子外，臧天朔還有一個“大哥的女人”，這一直是媒體採訪的“禁區”。或許講義氣的臧天朔也知道，在對待女人方面，他恰恰是有虧欠的。

因此，歌手這一身份遠遠無法定義臧天朔，他是一個更為複雜、更為多面的江湖兒女。何謂江湖？在這裡，它不是指涉具體的江河湖海，而是指涉像江河湖海一樣四處漂泊的遊民，他們像水一樣不斷流動；而江湖人謀生漂泊吉凶難料，又如自然的江湖深淺莫測；自然的江湖的百折千回，最後浩浩蕩蕩匯入大海，也與江湖人久經風波，嘗遍人間冷暖最終冷暖自知又相似之處。

這個江湖有流動性、欺騙性、秘密性、反社會性等一般性質，也在文化綿延上承繼了傳統文化俠、忠、義等元素。江湖有多複雜，江湖兒女就有多複雜。

在《江湖兒女》中，斌哥也曾入獄，可出獄後，他的“義氣”不見了，江湖大哥泯然眾人。有觀眾質疑賈樟柯的編劇邏輯，斌哥的改變也太快了吧？一個江湖大哥怎麽說變就變了？人在江湖，總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可事實上，江湖永遠在廟堂的手掌心，中國傳統江湖文化的集大成作品《水滸傳》早就寫好了結局。不是斌哥變得太快，而是時代變得太快，識時務者為俊傑，斌哥想做一個合法的、但能發財的公民。

我們對斌哥的矛盾態度，何嘗不是我們對江湖的矛盾態度：江湖並不總是合法的存在，它的作奸犯科、殺人越貨令我們反感；但當我們的時代“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被整飭得死氣沉沉時，我們又不免懷念江湖的義氣，懷念那種義薄雲天、說乾就乾的無畏和豪爽。

臧天朔出獄後，便漸漸消失在公眾的視野中，偶爾在網上看到他的採訪，他似乎不當大哥很多年了。2014年他接受騰訊娛樂的採訪，他的製作人最後這樣總結那時候的臧天朔，“上有老下有小，現在他就是張著嘴吃飯，能幹什麽就幹什麽，總之都是積德的買賣。”

江湖兒女總歸是要歸順的，願他能為老小掙得一個歲月靜好。走好，江湖兒女臧天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