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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記者在中國的冒險故事,一百年後再讀依然有趣

不久前,《豔遇圖書館》因為許知遠的繁忙擱淺了一段時間,今天是這個節目的倒數第二期。

前往哪兒已經不重要了,本期節目中,許知遠會分享一本他正在讀的傳記,關於一位澳大利亞的記者莫理循和他在中國的冒險故事與情感奇遇。

重訪莫理循的歷史經驗,你會發現個人留痕在時代之屏上的生活軌跡與內在的精神世界可以多麽有趣。

(以下為第五十一站《豔遇圖書館》文字節選)

【旅途薦書:北京的莫理循】

“莫理循是 19 世紀末 20 世紀初對中國影響最大的一個外國記者”

先來聽一首輕音樂,我喜歡這個題目《Around the World》。

我今天早上晚起,躺在床上發呆、看書,就是賴床是我一天最幸福的時候。因為去年特別忙,賴床的時間特別少。今天早上我躺在床上,就胡思亂想,我床邊堆滿了各種書。我順手抄了一本叫《北京的莫理循》,是一個澳洲作者叫西裡爾·珀爾寫的,英文原名叫《Morrison of Peking》。

[澳] 西裡爾·珀爾 著

出版社:福建教育出版社,2003 年 7 月

我在很年輕的時候讀過這本書,當時也沒有怎麽讀完,我就喜歡讀他的冒險故事。因為莫理循是 19 世紀末 20 世紀初對中國影響最大的一個外國記者,他自己是一個冒險家,他年輕的時候,可能十多歲、二十歲出頭的時候橫穿過整個澳洲,他是學醫的,但是最後成為一個記者。他在中國做過很多漫長的旅行,他曾經從北京出發,最後一直到了緬甸,穿過整個西南。他也曾穿過中國的西北,最後到達莫斯科。

但是他更重要的任務是當年的《泰晤士報》駐北京的記者,號稱是當年全世界影響最大的記者之一了。可能部分地像幾年前《紐約時報》的托馬斯·弗裡德曼,(他)是以中東報導出名的,最後整個變成對外交事務評論的一個人。莫理循就是這麽一個人。

托馬斯·弗裡德曼,普立茲獎終身評審、哈佛大學客座教授,《世界是平的》一書作者

【豔遇大師:喬治·莫理循】

“在那個動蕩的時代有很多非常奇怪的男人和女人,他們的性格都特別鮮明”

他年輕的時候來到北京,因為他是作為《泰晤士報》駐北京的記者,所以就享有很多的特權。他認識很多當年中國的權貴,包括西方的外交官、英國的首相。他從中國發去的每一篇報導,關於中國的,關於東亞的,關於遠東的報導,都是對當時西方的輿論有很大的影響。

他是各式各樣重要任務的座上賓。他表面上是享有某種公共輿論權力的人,內心又是一個很緊張、很敏感和羞澀的人;他看起來很傲慢,非常自信,但實際上私下裡,至少他的情感世界是非常緊張羞澀的。他掉入一段又一段的戀情,這個書裡寫到很多很有趣的事情,他白天可能在忙於外交事件,做出煞有介事的發言,夜晚想念一個一個的小姐和夫人,總是被這些使他心動的女人或者是姑娘們搞的五迷三道的,陷入不斷的焦灼。

喬治·沃尼斯特·莫理循(George Ernest Morrison, 1862-1920)生於澳大利亞,畢業於英國愛丁堡大學,曾任《泰昭士報》駐華首席記者(1897-1912),中華民國總統政治顧問(1912-1920),在北京居住了 20 多年(1897—1920)。

我早上在翻他傳記的時候,就覺得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年輕人。後來等到 1911 年辛亥革命之後,他又成為了袁世凱的顧問。當他離開《泰晤士報》成了袁世凱的政治顧問之後,他的影響力就開始衰退了。但是至少在 10 多年的時間裡面,應該是從 1897、1898 年,一直到 1912 年,他是對遠東影響最大的西方人之一了。

裡面有很多有趣的段落,其中不僅可以看到一個澳大利亞人在中國的冒險,還能看到當時整個中國歷史的變革。而且有很多八卦,當時在東交民巷,那些外交使傳的世界裡面,那些虛榮的、自以為是的外交官們的生活,他們對中國的那種傲慢的態度。可以看到中國清朝大員們的腐朽,看到普通中國人日常的貧困和絕望。

他也是當時很多重要事件的目擊者,比如他見過光緒皇帝,當時他們剛剛從義和團運動逃到西安去了,剛要返回京城。莫理循在現場看到了光緒的樣子,他說:

皇帝捧著翠壺就下了轎子,然後朝廟裡走去,神情十分尊嚴,但又不顯得趾高氣揚。他雙頰深陷,肩窄胸扁,面孔瘦長,面臉淒容,看起來很虛弱。他只在廟裡待了一會就回到了轎子,他穿的很樸素,和一般中國的紳士一樣。

1902 年,慈禧和光緒從逃亡中回鑾北京

光緒的樣子跟慈禧太后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又寫到慈溪太后。他說:

她的轎子比皇帝豪華,上面裝飾著許多孔雀翎,她昂首闊步的走到殿裡,燒香拜佛後,她在侍從的簇擁下走了出來,在廟門口,她揮手讓他們退下。一名侍從替她撐起一把鑾傘,她也揮手讓他們離去,她獨自站在那裡,用奇怪的目光看著我們。她衣著華麗,戴著滿頭的頭飾,牙齒脫落,顯得蒼老,沒有給人留下好印象。

這些描述非常的生動。我再讀一個他寫的情書,我覺得他對他的情感描述得也很可愛。當時莫理循不到 40 歲,西裡爾·珀爾寫道:

莫理循在和外交官打交道的時候都能夠保持清醒的頭腦,但是在處理和女人的關係時他就像昏了頭的學生一樣苦惱萬分。在他自信和老練的外表下,隱藏的是不成熟的情感和恣意的痛苦。裡德夫人(當時的一位著名旅行家和外交官夫人)說,莫理循和女人在一起時顯得非常害羞,儘管莫理循非常討厭裡德夫人,但是還是對她的話認真地想了一想。第二天他在日記中寫道,“難以抗拒的羞怯感給我造成了很大的思想負擔”。

1903 年,莫理循在北京愛上了一個百萬富翁參議員的女兒,這個女孩子正好在周遊世界。莫理循很快就迷上了這個小姐,小姐叫密西。他在日記中寫道:

我感到無比的歡愉,火一般的戀情在心中燃燒。

然後,有一天晚上他帶著這個密西小姐去登長城。他說:

那天晚上,皎潔寧靜的月光撒向大地,四處看起來和白天一樣明亮。密西對我說,她要去長城。我就自告奮勇陪她去。杜卡特同意和我們一塊去,因為他發現自己能幫上忙,而且順便還能帶上格拉斯戴爾夫人。我和密西一塊走,杜卡特和我們保持一段距離,我們爬上了長城,在最高處坐了下來。而後,我們就有了一段以前從未有過的奇妙經歷,只是一種啟示,令我感到震撼。

莫理循及其家眷在北京宅邸的留影

看到這兒我就產生了遐想,他們到底幹了什麽呢?我覺得夏天快到的時候,小夥子們,不一定年輕,你可以帶著你心愛的姑娘,或者你希望心愛的姑娘去登長城。

在那個動蕩的時代有很多非常奇怪的男人和女人,他們的性格都特別鮮明,後來這個密西小姐就離開了,然後莫理循就寫了一封道別信給她,當時密西小姐已經去了橫濱。莫理循寫信說:

我剛動身前往上海,願你回國路上心情愉快。你回歸故裡,雖然對遠在東方的我來說留下的是一片淒涼,但是對奧克蘭你所深愛的人來說這是一道喜訊,他們那邊迫切地等待著你,歡迎著你。我相信你雖然事務繁忙,但是一定可以找一些空余時間給我寫信,也不會把我忙的一乾二淨。我不知道命運是否會允許我們重聚,但是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會永遠把你珍藏在我的記憶中。總會心懷感激地回憶起我們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

我也挺喜歡這種老派的男人和女人的關係,儘管他們可能僅僅是淺淺的相逢,但是至少在語言上表現出這麽強烈的一種情感、一種禮貌。

來讀一段這本傳記中關於莫理循旅行的一個插曲。

走遍中華帝國的每一寸土地,一直是莫理循的心願。18 個省中他已去了 17 個,滿洲的每一個地區他都走過。1911 年 1 月 15 日,他開始了新的旅程,穿越中國遙遠的西部地區和俄國、土耳其斯坦到達莫斯科。他的路線經過西安、肅州和烏魯木齊,穿越木扎提山口,到達喀什和塔什乾。他帶了三名中國仆人、兩匹馬和兩輛馬車。車上裝滿了生活必需品,有肥皂、寶維爾牛肉干、香腸、聽裝番茄、魚子醬、醃牛肉、果醬、蜂蜜和新鮮鮭魚,還有幾打書。當中有《西班牙文聖經》、《海華沙》、《英雄和英雄崇拜》、《亞洲之光》和《澳大利亞詩集》。他對《澳大利亞詩集》還是百讀不厭,而且往往讀的“泛起思鄉情思,黯然神傷”。

他再次被中國的貧窮、肮髒、野蠻和腐敗所震驚:“事實上,中國的佛教嚴重墮落。每個人都為賺錢而做壞事,農人的大部分收入都給僧侶交了佃租,我相信中國是世界上唯一在自己的人民中進行奴隸貿易的國家”。

西安至烏魯木齊途中的嘉峪關南 20 裡

在路上,他看到犯人“被殘忍地銬在鐵枷,從脖子到腳踝都拴著鐵鏈”。有時兩名囚犯被鎖在同一個 8 英尺長、50 斤重的鐵枷上。

從甘肅到喀什幾百英裡的旅程中,他看到的是一片廢墟,滿目瘡痍。

夜晚,在破舊、燈光昏暗的泥草屋和窯洞中,人們擠坐在油燈周圍。莫理循評價說:“如果他們能買到洋油和洋燈,他們的生活將會產生多大的變化。他們可以在夜晚讀書以消磨時光。很難說中國人的愚昧無知在多大程度上是因缺乏燈光而引起的,但無論如何,這肯定是一個重要因素。”

在旅途中,他再次遇到“令人反感的傳教士”。在蘭州時,他在日記中寫道:

與他們接觸後,我覺得他們狹隘的思想會使每個人都成為不可知論者。他們的方法肯定有問題,因為一批又一批傳教士已經連續不斷地工作了 24 年,而他們總共才使大約 20 個中國人皈依基督教。他們用晦解難懂的術語教導人們,使基督教的教義和基督的教誨變得含糊不清。他們竭力用圖表闡明啟示錄和羅馬書,結果使中國人感到迷惑,甚至連我也感到困惑不解。

涼州(今甘肅省武威市市轄區)平原上的烽堡

聖經賣得很便宜。回教徒或以雙倍價格轉賣或用來做鞋底。氣溫的急驟變化使旅行變的十分令人不愉快。男人們上午還光著膀子,但風一吹起來,穿著羊皮襖還打哆嗦。有時候溫度降到 0 度以下,墨水被凍得堅硬無比。有時灼熱的陽光會曬的莫理循苦不堪言,衣服燙的幾乎不能觸摸。回憶起他曾經在三伏天徒步穿越澳大利亞的情景,他寫道:我曾吹牛說自己從不怕熱呢。他的健康不佳,肝髒不適,身體常因風濕症而顯得僵硬,鼻子再次出血,腰痛的厲害,食又不足,沒有肉無法旅行。但是他盡職盡責地為《泰晤士報》寫報導,有的達 7000 字之多。

5 月 18 日當他到達伊寧時,他看到下半旗,得知大英帝國皇帝愛德華七世國王陛下的死訊,但是他毫無悼惜之意。

在新疆首府烏魯木齊,人們告訴莫理循穿越木扎提山口的危險,沿途山高路險,劫匪出沒。在陡峭的山崖上爬了 13 英裡後,他終於登上了木扎提出口的頂峰,這是中國西部邊境貿易路途中最重要的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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