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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不輕非笑人與不晏起

曾國藩日記丨原文

早,接奉廷寄,即前複奏英夷助剿、運漕一案。飯後清理文件。

寫澄弟信一件,言戒“驕”字以不輕非笑人為第一義,戒“惰”字以不晏起為第一義。寫紀澤信一件,言文章之雄奇,以行氣為上,造句次之,選字又次之。

旋閱選放翁七絕。中飯後又選陸詩,夜又選之,共八本。放翁胸次廣大,蓋與陶淵明、白樂天、邵堯夫、蘇子瞻等同其曠逸。其於滅虜之意、養生之道,千言萬語,造次不離,真可謂有道之士。惜余備員兵間,不獲於嫻靜中探討道味。夜,睡頗成寐,當由玩索陸詩,少得裨補乎!(鹹豐十一年正月初四日)

評點:這篇日記雖短,內涵卻很豐富,說了三件有意思的事。

一是給在家守祖業的四弟國潢寫信,言戒驕戒惰事。這封信寫得短而有力度,現抄其要言如下:“弟於世事閱歷漸深,而信中不免有一種驕氣。天地間惟謙謹是載福之道,驕則滿,滿則傾矣。凡動口動筆,厭人之俗,嫌人之鄙,議人之短,發人之覆,皆驕也。無論所指未必果當,即使一一切當,已為天道所不許。吾家子弟滿腔驕傲之氣,開口便道人短長,笑人鄙陋,均非好天氣。賢弟欲戒子侄之驕,先須將自己好議人短好發人覆之習氣痛改一番,然後令後輩事事警改。欲去驕字,總以不輕非笑人為第一義;欲去惰字,總以不晏起為第一義。弟若能謹守星岡公之八字、三不信,又謹記愚兄之去驕去惰,則家中子弟日趨於恭謹而不自覺矣。”

曾氏家族,既有人身居高位,又有人手握重兵,是真正的富貴之家。富貴家中的人,最容易犯的毛病一為驕(源於有勢力),一為惰(源於有財富)。其敗落的原因,也主要在這兩點上。作為曾氏家族的大家長,時刻擔心家族染上這兩個毛病,而他從四弟國潢的來信中已明顯地看出驕、惰的苗頭。在湘鄉老家,國潢是長輩,是子侄輩的樣板,不打掉國潢身上的驕惰之氣,則此風將會愈演愈熾。故而,曾氏以不多見的嚴厲口氣,批評這個比他小九歲的弟弟。

二是與兒子談文章之道。他告訴兒子,文章要寫得雄奇,氣勢是第一位的,其次是句子的選擇,再其次是文字的選擇。

氣勢的浩蕩雄壯,來源於立論的正大,所謂理直氣壯。而立論的正大與否,又與學問、見識、思想、閱歷密切相關。所有這些,才是雄奇之文的基礎,造句造字當然也重要,但畢竟是次等的。曾氏對於自己少有稱許,但對於詩文的寫作卻屢有自得之辭。這幾句話亦可視為曾氏對古文之道的領悟。

三是對陸遊的評價。曾氏認為,陸遊有著與陶潛、白居易、邵雍、蘇軾這類人所共同的曠逸。所謂曠逸,當指陸的開闊超脫的胸襟。曾氏對這一點很重視。他認為人生辦事,第一仗的是胸襟,學問、才乾等尚屬其次。他曾經對兒子說過這樣的話:“余所好者,尤在陶之五古、杜之五律、陸之七絕,以為人生具此高淡襟懷,雖南面王不以易其樂也。”這話已說到極致:人生若有陶潛、杜甫、陸遊的高淡胸襟,所享受的快樂要超過南面為王。

曾氏對陸遊的評價極高,幾十年後他遇到一位知己。這位知己如此評價陸:“亙古男兒一放翁。”此人為梁啟超。楊昌濟將此人與曾氏並列為農家走出來的異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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