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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聽單田芳的時候我們在聽什麽

評書,是北中國的一門藝術。昨天剛剛去世的單田芳先生,則是最偉大的評書藝術家—或言評書藝人。

這兩句,都是老趙的判斷,不爭論。

要說單先生評書的好處,這頭一個,是數量大。世上萬事萬物,首先爭的數量,有量變方有質變。他說過的書多,單部書又格外長。都說著作等身,單先生說過的書要用音頻檔案存下來,至少需要一個iPhone頂配版的太空。要成為頂級藝術家或者藝人,除非早死,創造作品數量大,是一個必備條件。

老趙大量聽評書,是到了北京讀大學之後,受睡在下鋪的兄弟帶動。記得吃完午飯回宿舍躺下,聽半小時再迷糊半小時就又該下午上課了。他聽的就是單田芳講的「童林傳」,於是全宿舍都跟著聽—各自用隨身聽接上耳機。這「童林傳」長到什麽程度?這麽說吧,大學四年畢業,還沒聽到大結局。

第二個好處,俗。別看單先生年歲不小,又出身評書世家,他可是正經的大學生。與他同時代的評書藝人,成名成「家」之後,都有意地求「雅」,這一求味道可就壞了。單先生不用證明自己啊,用他的沙嗓,俗語俚語想到哪裡說到哪裡,不雕琢,自風流。他書裡的人物,都是要吃飯睡覺謀生找對象的。

第三個好處,我們拔高一點說,單先生的風格正體現了中國藝術的風格。

這怎麽回事呢?拿另一件事那比方吧。就說書法這回事,說書法在中、日兩國的區別。書法在日本叫「書道」。日本把什麽都叫「道」,書道花道茶道,其實是由於資源匱乏,從而格外重視或者說煞有介事。「書道」就需要「演」,需要設計,需要時不時停下來看看效果。書法呢,我聽一位老師講,要緊的是「寫」,就是不管不顧保持一定速度地寫下去。所以中國書法中那些最有名的篇章,大多數都沒有提前設計,很多是有事了隨手寫下的信件、便簽。

那返回來看單先生的好處就明白了,他是真的在「說」書,沒有田連元袁闊成等等吧那麽重的「表演」成分。他說的方式,其實就是繼承了從評話到章回小說的古典傳統。你讀水滸這樣的章回小說,有幾個特點,比如說,為了使人物更形象,人物出場必帶著一些外號綽號,還有就是使用大量的排比句,大量用詩來進行場面描寫—其實是發揮了「賦比興」中「賦」的作用。這些特點在單先生的書中也有,他不一定念詩了,但場面描寫格外多。

說起單先生的古典,還有一個突出的一個例子,就是他經常「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而這「一枝」,短的要說兩周,長的要說兩個月。所以大學暑假離開北京聽不上單田芳也不用著急,等你上學回到學校中午再躺床上那麽一聽,嘿,還能接上,不耽誤理解劇情。這麽散漫的結構,也只有古典作品中有,現代藝術可不允許。

話說老趙讀研究生的某個中午,終於聽到「童林傳」整部書結束,不由想起睡在下鋪的兄弟來。而自他大學畢業回山西後,至今沒見過啊。這次他如果看到單田芳去世的消息,會不會回憶起來他帶動我們全宿舍聽單田芳的場面,還有他在聽完之後喜歡說的那句:

「哎呀,困了,睡吧。」

貢獻一個知識點啊。童林童海川,真有其人,乃是同光(同治、光緒)年間某王府中的一個太監。這是老趙後來讀陳巨來「安持人物瑣憶」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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