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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維迎:中國需要制度企業家

封面題圖|《黑鏡:潘達斯奈基》

張維迎教授長期關注和研究企業家精神。他認為,傳統商業企業家之外,還有一類經常被忽視的企業家——制度企業家。

張維迎認為,制度企業家的功能也是創新,他的創新意味用新的價值觀念替代了原來的價值觀念,新的行為方式替代舊的行為方式,新的是非觀和新的善惡觀代替舊的是非觀和舊的善惡觀,新的遊戲規則代替舊的遊戲規則。

本文選自張維迎《理念的力量》一書。近期張教授對本文做適當的文字修改,在原子智庫重新發表。風馬牛獲原子智庫授權轉載,分享給大家。

文 | 張維迎

制度企業家的創新與風險

通常講的企業家是商業企業家或商界企業家,他們做的是技術創新、市場創新、商業模式創新,包括一些組織管理方面的創新。我這裡要講另一類企業家,即制度企業家( institutional entrepreneur )。所謂制度企業家,就是改變遊戲規則的人,他們做的是制度創新。

制度企業家可以分為兩大類。第一類是理論型制度企業家他們給我們提供思想,改變我們的觀念,塑造我們的文化,因而也可以稱為文化企業家( cultural entrepreneur )。比如古代的亞裡斯多德、孔子、釋迦牟尼、還有耶穌,近代的亞當·斯密、大衛·休謨,當代有路德維希·米塞斯、弗裡德裡希·哈耶克,等等,這些人都可以叫做理論型制度企業家。

第二類可以叫實踐型制度企業家,他們是作為政治家在改變社會,比如古希臘的梭倫、伯裡克利,古代中國的商鞅,還有像華盛頓這樣的人,創造了美國這樣一個體制。鄧小平、裡根、撒切爾,也都是傑出的實踐型制度企業家。實踐型制度企業家也叫政治企業家( political entrepreneur )。

企業家的本質是什麽?用熊彼特的話講就是創新,創造性破壞。在商界每一個重大的技術突破,都是對原來技術的毀滅和替代。比如,汽車代替了郵政馬車;智能手機替代了原來的錄放機、照相機和移動電話,甚至電腦;網絡銷售平台代替了實體零售店。

制度企業家的功能也是創新,他們的創新意味用新的價值觀念替代原來的價值觀念,新的行為方式替代舊的行為方式,新的是非觀和新的善惡觀代替舊的是非觀和舊的善惡觀,新的遊戲規則代替舊的遊戲規則。制度企業家要我們認同原來不認同的東西,或者不再認同我們原來認同的東西。

不突破,無創新

比如從宋代開始中國婦女纏腳,腳纏得越小越美,找婆家越容易,那時候小腳比漂亮的臉蛋還重要。清朝入關後下了兩道令,男人要剃發蓄辮,女人要放腳。但漢族婦女沒有遵從法令,倒是男人們乖乖地遵從了,所謂「男從女不從」。民國之後,纏腳就慢慢廢除了。婦女放腳不是婦女自己主張的,而是男人主張的,主張放腳的這些男人,其實就是我們講的制度企業家。大家有興趣可以查一下文獻,像康有為、梁啟超就是主張放腳的這一類人。

鄧小平領導我們進行市場化改革,我們過去不認同市場,現在我們認同市場。過去我們認同計劃經濟,現在不認同計劃經濟。未來中國好多變革,與這種觀念變化有關係。

對商界企業家來說一樣,任何一個創新都要經過市場的經驗。制度企業家也一樣。你的創新是不是成功,你提出的遊戲規則會不會變成人們普遍接受的行為規範,就看它們是不是能夠滿足社會的需要。

滿足需要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創新者對人性必須有非常透徹的理解。一個商界企業家如果不能透徹地理解人性,是不能成功的。比如蘋果公司的產品大家非常喜歡,就是因為它們完全是從人性出發製造出來的產品。

制度企業家和商界企業家有所不同。經濟中同一個行業有不同廠家生產的產品,不同的產品滿足不同類型人群的偏好。制度企業家面臨的一定是「大眾市場」,不是一個小眾市場。這個「大眾市場」有「贏家通吃」的特徵,並且,要經過很長時間的考驗。

制度企業家提出的行為規範要能真正被人們所接受,需要構成博弈論上講的「演化穩定均衡」。所謂演化穩定均衡,是指一種規範遵守的人數越多,對每一個人來說遵守這種規範的好處就越來越大,最終形成了一個普遍的行為規範。由於這一點,制度企業家對人性的理解要比商界企業家更透徹。所以,偉大的思想家都要從討論人性開始。

沒有黑暗,便無法顯出人性的光輝

與商界企業家一樣,制度企業家的創新同樣面臨著巨大的風險。這有三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是市場需求充滿了不確定性,他們可能判斷失誤。特別是,很多人感覺需要變化,但是並不知道怎麽樣變化,需要什麽樣的變化。制度企業家要基於想象力和直覺做出判斷,而且與眾不同。

第二個原因是「二階囚徒困境」帶來的風險。一階囚徒困境簡單說就是儘管合作對所有人都好,但每個人從個體理性出發選擇不合作。與一階囚徒困境不同,二階困境是說維持合作本身需要規則,如果你違反了規則,就應該受到懲罰,但因為怕報復或失去賺便宜的機會,應該懲罰你的人沒有積極性實施懲罰,結果規則得不到遵守。就像我們看到很多不文明的行為,比如隨地吐痰、亂扔垃圾等等,你想指出來但卻不敢指出來,因為你怕對方罵你,甚至可能打你。這就是二階「囚徒困境」。

改變規則也面臨「二階囚徒困境」:舊的規則已經在那兒,人們習以為常,都在遵守。改變舊規則對大家都好,但率先站出來改變這個規則的人會面臨其他人的懲罰。比如在傳統社會,你想自由戀愛,但不敢,因為你怕別人說三道四,所以即使父母給你安排一個你不喜歡的媳婦你也會接受。這樣一種二階囚徒困境導致的風險也是非常大的,甚至是身敗名裂。

第三個原因,是制度企業家之間存在著激烈的競爭,甚至比商界競爭還要激烈。比如,春秋戰國時期諸子百家之間的競爭。

由於以上三個原因,一個制度企業家能不能成功存在著很大的不確定性。

制度企業家之間的競爭和他們的理念

我要特別強調一下制度企業家之間競爭的特徵。

第一個特徵是贏家通吃。在制度創新方面,贏家通吃是通例,而在商品市場上贏家通吃是特例,像微軟的平台軟體是贏家通吃,但大量的非平台產品或者網絡效應比較小的產品沒有贏家通吃。

北京有很多飯館,四川的東北的陝西的飯館都可以有市場,都可以賺錢。制度企業家之間的競爭類似微軟平台和安卓平台之間的競爭,或者像不同 3G 標準的競爭。

第二個特徵是思想市場的競爭,是一個長期的競爭。制度企業家的客戶和商界企業家的客戶不一樣。商界企業家的客戶基本上都在今天,有些可能稍微晚一點,但總體來講都是當下的活著的人。而制度企業家的客戶主要都在身後,甚至數百年之後。

所以,很多偉大的制度企業家在他們活著的時候,並沒有好運氣;當他們的理念變成現實時,他們早已進入墳墓了。比如,蘇格拉底被雅典民主政府判處死刑,耶穌被羅馬帝國的統治者釘死在十字架上。

孔子活著的時候其實很悲慘,領著他的徒弟周遊列國,到處不受人待見,恓惶如「喪家之犬」。孔子去世的時候,仍然是百家爭鳴難分高下,他的影響並不那麽大。他真正的客戶是他死去之後,特別是漢武帝之後。直到今天,我們仍然是孔子的客戶。

朱熹活著的時候,他的學術被定為「偽學」,他被叫「偽師」,連他的徒弟都被叫成「偽徒」。

政治企業家也有類似的風險,用中國人慣用的說法是「改革者沒有好下場」。像穆罕默德這樣的人可能是個例外,他活著的時候既是宗教領袖,又是國家元首,合二為一。

由於這個原因,商界企業家即使僅僅因為想賺錢,也可以成為一個很了不起的企業家。但是制度企業家不同,不可能以賺錢為目的。他的客戶即使最後接受了他的規則,接受了他的產品,並沒有辦法給他付錢。所以,對制度企業家來說,理念是最重要的。

偉大和運氣無關,和理念有關

制度企業家為什麽冒那麽大的風險為人類創造思想和遊戲規則呢?我的看法,一定是基於他們對人類博大的愛,對改善人類命運獨有鍾情,基於他們與眾不同的崇高理念和神聖的使命感。這種對人類博大的愛和使命感可能是與生俱來的,並不一定是自覺的意識,所以我們稱這些人是「聖人」。

他們與我們普通人不一樣,從普通人的角度很難去理解他們。

對常人來講,我們每做一件事衡量的標準都是近在眼前的利益。但是,對於這些「聖人」來講,眼前利益是不重要的。蘇格拉底如果認錯交了罰金,就可以流放,不會失去生命;耶穌只要認錯,就不會被釘上十字架;孔子如果願意配合各個諸侯國的君主,能在任何一個國家謀到一個很好的職位,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

我相信很多人勸過他們,要他們不要太較真,「好漢不吃眼前虧」,但是他們沒有聽從,不是因為他們不明白利害關係,而是因為他們不願意放棄自己的理念。這些「聖人」一定跟我們一般人不一樣,他們的那種使命感,那種對人類的博大的愛,我們真是沒有辦法按常人的標準想象的。

即便不是「聖人」,他們也一定與眾不同。至少,他們對死後的名聲比生前的榮華富貴更看重,否則他們不會為了堅持理念而忍受生前的痛苦。也可以反過來說,對他們來講,這個痛苦不是痛苦,因為違心地改變自己的理念才叫痛苦,殉道才是真正的快樂,而不是我們一般人想象的那樣一種痛苦。

裴多菲有一首詩大家都知道,「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當你把自由看得非常神聖,任何人想剝奪你的自由,你都不能容忍,因為自由的價值比生命更重要。從這個角度,我們可以理解人類歷史上有那麽多了不起的偉大人物,那些「聖人」或者是「準聖人」,都是值得我們極其敬重的一些人。

軸心時代的制度企業家

在人類進入文明歷史的幾千年裡,有兩個時代是理論型制度企業家集中出現的時代,每個時代大約持續了 500 年左右。這兩個 500 年所創造的思想,決定了我們今天的生活,決定了我們今天的思維方式,決定了我們今天的遊戲規則。

第一個 500 年,大體來講,就是從孔子到耶穌那 500 多年,所謂「軸心時代」。這 500 多年裡,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都出現了偉大的思想家,包括孔子、老子、蘇格拉底、亞裡士多德、柏拉圖,釋迦牟尼,耶穌,等等,都出現在那個時代。他們所創造的那些思想,奠定了後來人類文明的基石,仍然在影響著我們今天的生活,或者說仍然沒有動搖。

第二個 500 年就是從公元 14 世紀意大利開始的文藝複興一直到公元 18 世紀歐洲的啟蒙運動。一般認為,啟蒙運動的中心在法國,標誌性人物是孟德斯鳩、伏爾泰、盧梭等人。其實不光法國,蘇格蘭也是啟蒙運動的中心之一。法國的啟蒙運動由理性主義主導,蘇格蘭的啟蒙運動由演化主義主導。偉大的思想家如大衛·休謨,經濟學的鼻祖亞當·斯密,還有德國偉大的哲學家如康德,都對啟蒙運動做出了巨大貢獻。

第二個 500 年跟前一個 500 年不太一樣。前一個 500 年的偉大思想家想的是什麽?當時天下大亂,人類面臨的問題是怎麽從「天下無道」變得「天下有道」,他們更多地強調的是對人的心的改造,無論是創造宗教,還是創造像儒家這樣的道德哲學,目的都是為「天下立道」。

第二個 500 年裡,思想家們更多地強調的是人的權利、人的尊嚴、人的自由。他們不再認為人類是由上帝創造的,必須接受神權的統治,而是認為每個人有自然的權利,自由和平等與生俱來,任何人不可剝奪,在這個基礎上,人們又要相互合作,共同發展。

啟蒙思想家認識到,我們沒有辦法改變人的「心」,我們能做到的是用制度和規則約束人的「行」。亞當·斯密講的「看不見的手」的市場機制,就是將自利之「心」轉化成利他之「行」的制度安排。比如說,市場上,一個人如果想賺錢,首先要給別人創造價值,否則你不能賺錢。這就是亞當·斯密的理論。

啟蒙思想家認識到,人類的和諧和進步需要政府,但政府權力必須受到法律和民主約束。權力的來源,過去說是上帝給的,也就是所謂「君權神授」,或者中國人說的「天命」。

現在人們不再這樣認為。統治權來自人民同意,統治者和普通人一樣,有善的一面也有惡的一面,我們怎麽約束他惡的這一面?通過一整套的權力製衡體系,讓一切權力都受到法律的約束和人民的監督。這就是法治和民主的目的。

過去我們老說東、西方文化的差別,其實從道的角度看,這些東、西方偉大的制度企業家提出的好多規則非常相似。東西方文化之間的差別,可能有點誇大了。柏拉圖的理想國和儒家理想國之間的差異可能不比儒家和道家之間的差異更大。

語言不同,「道」卻相通

我總結了五點共同之處,而且我認為這是人類合作的最重要的規則:第一,「以人為本」;第二,「推己及人」;第三,「互助相愛」;第四,「誠實守信」;第五,「獎善懲惡」。

我用博弈論的話重新解釋一下這五條:

人類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但如果每個人隻考慮自己的眼前的利益,就會導致囚徒困境和相互傷害。

為了解決囚徒困境,就需要人們遵守基本的行為規範,包括克制自己的私欲,推己及人,互助相愛,誠實守信。

而為了使得這些行為規範得到有效執行,不僅需要人們有理性和善心,而且需要一套獎善懲惡機制。

如果這個機制得到公正有效的執行,每個人認識到長遠利益,人類就可以走出囚徒困境,享受和諧而幸福的生活。

偉大的制度企業家想給我們設定一個規矩,在這個規矩下人與人之間可以更好地合作,每個人追求自己的利益,但不傷害別人,還可以給別人帶來好處。我現在認識到,經濟學真正研究的是理性人之間如何能夠有效合作,而且是陌生人之間的合作,也就是哈耶克講的「擴張的秩序」(市場秩序)如何運作。

所有成功的制度企業家創造的社會規範,從提出到主導人類的行為方式、形成制度和文化,需要數十年甚至數百年的時間。

這些行為規範在最初提出的時候,都被當作是反社會的力量,他們的創始人以及追隨者經常受到社會和當權者的迫害。只有當追隨人數達到一定的臨界值之後,才被社會和當權者容忍,甚至搖身一變被統治者定為「國教」。

以基督教為例,從公元 30 年左右耶穌在十字架上釘死,到公元 392 年羅馬皇帝狄奧多西宣稱基督教為羅馬帝國國教,經歷了 360 年。這個時長大致與孔子去世到漢武帝確立獨尊儒家的時長差不多。

在這個期間,基督教除了要面對其它宗教的競爭,還要與反基督教的勢力做鬥爭。羅馬帝國本身就是基督教的最大反對勢力,羅馬帝國當權者曾給基督教冠上一個「淫蕩宗教」的名字,說基督教徒經常聚在一塊是亂倫,基督教不利於政治穩定,於是采取了很多破壞措施。

比如公元 64 年,尼祿皇帝在羅馬點燃一場具有毀滅性的大火,誣陷說火是基督教徒點的,耶穌的信徒彼得和保羅都被困在裡面燒死了。公元 250 年,德西烏斯皇帝在整個羅馬帝國發起了對基督徒第一次有組織的迫害。公元 257 年,維勒裡安皇帝再次迫害基督徒,並於公元 258 年處死了教皇西斯特二世。從公元 303 年到公元 311 年,戴裡克皇帝以前所未有的熱情發起了對基督教時間最長的迫害,他發出很多的法令,剝奪了基督教徒所有的榮譽和社會地位,剝奪了他們的自由,並規定實行酷刑和殘害,基督教徒不可以申辯,不得采取正當防衛。這也是歷史上的最後一次迫害。

公元 313 年,君士坦丁大帝頒布《米蘭法令》,基督教獲得了受尊重的地位,教會得到大量的財產,還可以免稅。公元 337 年,君士坦丁皇帝在病床上最後接受了基督教的洗禮。又過了二十多年,公元 360 年,尤裡安皇帝又試圖迫害基督徒,但沒有成功。最後到了公元 392 年,狄奧多西大帝宣布基督教為羅馬的國教。

到達臨界值之前,需要忍耐

佛教也有類似的經歷。

佛教在印度失敗了,但制度企業家的失敗不等於他的資產全沒有了。類似一個企業破產了,但是其中很多優質資產被人兼並、收購走了。佛教雖然在印度失敗了,但釋迦牟尼的好多思想精華被印度教拿走了。佛教傳入中國大體在兩漢之間,到了南北朝佛教大發展,公元 400 年的時候全國大概有一百萬左右的佛教徒。北方最強的北魏政權專門建立了一個宗教局,由政府部門監管佛教徒。北魏世祖太武帝和北周武帝時,都發生過禁佛和迫害佛教徒的事件。

最嚴重的迫害是唐武宗時期,由於社會經濟多種原因,佛教被認為是對政權的威脅,於是發生了大規模的禁佛事件。當時拆毀的寺院有 4600 余所,寺廟的資產被沒收, 260500 名僧尼被強迫還俗,這是佛教受到的最嚴重的打擊。一直到了宋代,佛教在中國的地位才真正穩定下來。 1949 年後,又發生了一場新的迫害佛教運動,一直到七十年代末改革開放才結束。

由此可見,任何一種偉大的思想,無論是宗教的還是世俗的,最後的成功都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

中國需要制度型企業家

第一個軸心時代,東、西方同時創造了輝煌的思想,但是第二個軸心時代我們沒有參與新的思想創造。中國的「文藝複興」在宋代,但那個複興並沒有引導我們走向現代,而是一種複古。西方的文藝複興不是複古,複古是一個借口,真正是在往前走。

100 多年前,鴉片戰爭之後,特別是甲午戰爭之後,我們中國人才認識到這一點,開始了中國的啟蒙運動。 1919 年發生的五四運動就是中國啟蒙運動的標誌性事件。其實五四之前我們中國人就開始了啟蒙,包括自由、權利、法治、民主等觀念的引進。

很遺憾,五四之後沒有多長時間,這個啟蒙基本中斷了。我們用「主義」代替了「啟蒙」,所以中國人的啟蒙沒有完成,做了一個夾生飯。四十多年前,我們開始改革開放的時候,又興起了一個新的啟蒙運動,這個啟蒙大致隻持續了十年時間。我們必須認識到,我們今天面臨著與 100 多年前同樣的問題。

啟蒙需要理論型制度企業家,需要用新的思想、新的理論、新的價值觀說服大眾,改變他們的觀念。創造新觀念的人不應該被多數人的既有觀念所約束,也不應該受製於現實的「可行性」。

當年亞當·斯密提出自由貿易的理念時,也被認為「不可行」,因為英國正處於重商主義時代。但幾十年後,英國真的走上了自由貿易的道路。所以哈耶克說,政治是可能性的藝術,政治哲學是把看起來不可能的事情變得政治上可能的藝術。向流行的觀念低頭,就是對自己使命的背叛。

中國也需要實踐型制度企業家。實踐型制度企業家跟理論家不一樣,理論型制度企業家可以沒有任何官位,實踐型企業家則必須在某一權力位置上。

沒有職位的人,不可能成為實踐性的制度企業家。實踐性制度企業家也就是領導變革的政治家。好的政治企業家,必須有兩個基本素質:第一個是正確的理念,第二個是強的領導力,也就是遠見卓識、願景、使命感、責任心、激情、政治技能。

本文選自作者《理念的力量》一書。本次發表時,作者做了適當的文字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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