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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意生活:偷得浮生半日閑

浮生半日閑

文 / 簫雨

文字是來養心的。近來,卻是愈見浮躁了。

有文字的衝動時,想自己是臨了一潭秋水,孤花照影,心思隨波,一輪輪清涼地漾開去,可不再為世間肝火煎熬。別人的文字是來抒情的,心間自有天地乾坤。我則借助文字泄火,以窄窄的心思,選一條窄窄的巷路,一路走去,天雲的悠寧自不必說,單別人家牆角的一抹碧苔就夠捉摸半天,心就與螞蟻、土牆、晚風為伍,牆內的人間煩惱轉而成了別人家的事,心思就閑了。

常常在別人熟諳的景致中獨自行走,將被諸多目光遺漏的春草、夏蟲、秋葉、冬枝寶貝似地撿回來,收藏在感知的深處,想象那草的卑微、蟲的幽歡、葉的慈懷和枝的寂寞——萬物,便是心的語言,神奇地與我訴說生死、緬懷聚散、有所期又無所期,就那樣散散地似有對語,實則無言。有時,多想將這心思告訴一個人,這個人能像這些草蟲枝葉一般,能與我其享幽微,能暢言,能憐惜,能欣喜,能受天地間平靜的大愛大真,我想那便是透徹心扉的“懂得”吧。

所以千回百轉地尋覓,又原地不動地無意尋覓,寂寂人生路上平生了淡淡的希望,又淺淺地失望,如漣漪,徐徐聚來,隱隱散去。波光流影裡,想人生便是如此,如你,如我;歷史也如此,我們不過在重複著某一段歷史,重複著舊光陰裡的哪個人,我想這便是“宿命”吧,宿在一種相同心思的巢裡,永世複永生。

浮生半日閑,“閑”是“偷”來的,一個“偷”字寫完,便有茫茫四野裡碎草野煙的蕭索無奈之意浮到眼前。生命不是自己的,時光是借來的,蝸居是風雨中寄身的巢穴而已,連閑下來無事——這該平常不過的生命狀態都得要“偷”才可得,為人的尊嚴從此不可望,更不可及。或清水香茶,瓦屋紙窗;或麗衣華服,燈紅酒綠,不過是種寄托而已,偷閑處,渴望一點碧水青山的懂得,或結一場波光瀲灩的宿緣。人如夢,夢如人生,彼此無住地攀援在時光的高崖,相惜相慰,自會有一番暖。

忽地對人生誕出恍惚之感,在這般若寄的生活裡,相遇或相別都如此坦然,仿佛那是別人的事情,我只顧看牆角斑駁的青苔和落日的光影,等待夜幕的降臨。原來情之所動,只是心的位移,該開始時開始,該結束時結束。“所有這些我們談論的愛情,只不過是一種記憶罷了。甚至可能連記憶都不是”——雷蒙德·卡佛,這位極簡主義作家寫盡了瑣碎的人間事,冷冷地,如此出其不意地為人生的情感作結,令人啞言,但在心靈深處,卻萬分真切地感知到自己生有一種荒涼的,令人膽寒的巨大沉默。來來去去的浮塵事,轟轟烈烈的一番情,最終便如此般地,皆成了虛無的記憶。

不得不靜下來偷一點閑,冷冷地想想這樣的人生。“也許你我終將行蹤不明,但是你該知道我曾因你動情”——波德萊爾詩人的語言總是如此之美,他不會將冷冷的事實的刀子像卡佛一樣插滿人類喜歡溫情的筋骨,將同享幽微的幻夢剝離得慘白而破碎,即便明知萬事皆空,仍留一點念想給那個人,畢竟動情對於某些人來說是罕至而真誠的,可能一生只有一次。我相信你的真誠,但你我終將離別,這才是無爭的事實。

到以來,春草、夏蟲、秋葉、冬枝,不過是閑來無聊才看得到的,那份懂得和宿命,也只是閑來時才會想起的。風吹過水面一去無痕,波光月影的瀲港裡時時起迷律的痛,我想這便是浮生吧。而我的字,也不過是我自己能懂。

簫雨

京城人士。本名代新宇,別署樓蘭。中國散文學會會員,著有《秋水長天月下簫—劉知白作品賞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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