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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一位患者,是個「關係戶」……

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很多人尊重醫生,他們有一顆感恩的心。

作者丨眉兒

你是否又在新聞頭條中看見,吸引人眼球的與醫患矛盾相關的報導。 你的朋友圈中是否還在盛傳令醫生心寒的傷醫事件以及傷醫事件之後,冷漠群眾傷醫心的評論。即使現在令醫者傷心、悲憤的事件頻繁被曝出來,可我依然相信:被報導的都是特例,沒人願意報導的才是正常醫療工作的平常之事。我從醫這一年多的時間裡,經歷過很多平常事件,接觸了不少患者及家屬。他們極少難纏,大多普通,很多讓人感到很溫暖。

我收了個名人,管了個「關係戶」

張利寶叔叔是我們安康有名的書法家,他是唐朝開元丞相張九齡的後裔。這些資訊都是在我收到他贈送的一副字時上網查的。

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劉大夫,你好呀。」一個渾厚的聲音在我路過護士接診台時叫住了我。

「叔叔,你好,又來了。」看著梳著大背頭的老人,我覺得很眼熟,但是已想不起他是誰。

「嗯,你們沈主任給我打電話讓我來開通另外一條閉塞的血管(冠狀動脈)。」說著他就從身後的包裡取出一個包裝講究的紙袋子:「這是我上次回去給你寫的一副字。」

「謝謝,我之前就聽沈主任說您是書法家,得您墨寶是我的榮幸。」看到字畫的一瞬間我立馬想起來他是主任的老鄉,有名的書法家,1個月前我接管的患者。

接過字畫,我就立即展開來看。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這是無門慧開禪師的詩。」張叔叔陰陽頓挫地讀著詩,向我解說著。

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這字寫得真好。」我都不知道用什麼詞來表達了。

「這個病人一會兒我來收。」我邊收起字畫,邊對接診護士說。

等我去病房看病人的時候,卻沒見他的人影。

「叔叔人呢?」我指著空床,詢問他女婿。

「他去你們茹院長那,談點事兒。」他女婿笑著回答。

「噢,他回來後,我再來看他。」我邊回答,邊想「我管了一個名人,並且還是和主任、院長都很熟的關係戶」——這下慘了,一般情況下關係戶都很難應付。

可是這位名人真的有大家風範,這個關係戶卻不會因自己的關係而覺得自己特殊。他很能理解「醫學不是神學,它有很多的未知與危險」。

他手術做得挺順利,可是術後併發症卻折磨著他。右下肢股動脈穿刺部位兩次出血,我去病床前進行加壓包紮時,看著那因為病人術肢不能活動而未能被換掉的床單上那觸目驚心的大片鮮紅,我震驚了——這得出多少血呀!因為出血,所以手術部位加壓時間長,壓力大。加壓部位皮膚破潰,甚至有些許的壞死。這些使得病人臥床多躺了好幾天。然而手上的穿刺點也不忘來搗亂一下,本來已經癒合的傷口,在某一個深夜也偷偷地裂開滲血。

人病了,心理就比較脆弱,加上對醫學的無知,對於預後不良的恐懼,使得他很無助。一次我去查房時看見他眼角還有未擦去的淚水,一臉無助地和我打招呼:「劉大夫,你來了。」

「嗯,叔叔好,怎麼樣,還好吧?」我依舊如以往查房一樣笑著朗聲問道。

「其他都還好,就這傷口一直長不好。」他無奈地回答著。

「沒事兒,那過幾天就好了。你不要有心裡負擔。」他家屬低頭看著他,安慰到。

未擦乾的淚,家人的安慰,讓我知道了——這個名人其實也和普通的病人一樣,在疾病面前一樣無助;這個「關係戶」卻和一般的關係戶不一樣,他自己安撫自己傷了的心,他獨自平息自己無助的怒火,他不因為自己特殊的身份、關係而怒斥我這個小住院醫。就這麼好的一個人,病痛卻沒有就此放過他。

「劉大夫,我從今天早上開始,一陣一陣地胸痛。」我查房時,叔叔溫和地跟我說。

「現在怎麼樣?還疼不?和之前犯病時一樣嗎?」難道支架再狹窄了?反流性食管炎?我邊思考,邊問。

「現在不疼了,和之前犯病一樣。」

「好,再出現疼痛叫我來做心電圖。」邊說,我手邊在他的腹部觸診:「我壓的地方,有哪不舒服不?」

「這有點疼。」他指著上腹部。

「好,剛才胃部有壓痛,我先給點胃藥。痛了再叫我。」

複查血常規顯示紅蛋白從117g/l降到65g/l,腎功的肌酐值明顯升高,我正查看化驗結果時他家屬來叫我了。

我迅速過去,做心電圖提示前壁st段較前壓低,給他含服硝酸甘油疼痛能緩解。一切跡象表明患者出現心肌缺血缺氧。「急性支架再狹窄?嚴重貧血導致心絞痛發作?」我考慮著最有可能的情況,給予緊急約血輸血,持續泵硝酸甘油。幸好經過處理患者未再出現疼痛,說明沒有出現最嚴重的支架內再狹窄。

在主任等上級醫師的指導下,給予持續水化,保護腎功能等治療,他的腎功能也恢復了。萬幸叔叔好轉了。好轉後,他臉上一掃之前的無助,總是掛著笑容。他還溫聲細語地給我講一些書法上的知識,讓我以後要是在書法方面有需求就告訴他。

叔叔,您在病痛面前雖然無助,卻沒有無由頭地責難我們醫務人員,這在醫患關係緊張的情況下,讓我感動。您的理解讓我在寒如冰雪大世界的醫療環境下感到了溫暖。

不信任我,卻給我寫感謝信的爺爺

一個消瘦,滿臉皺紋,皮膚灰暗的爺爺在老伴的陪同下來到病房。他胸痛了1天多,到門診就診時胸痛已經緩解,心電圖提示是急性前壁心肌梗塞。作為主管醫生我知道這個病的死亡率極高,於是給他交代病情,囑咐他絕對臥床等等。可是這個爺爺完全不相信我的話。

「我都已經不胸痛了,怎麼可能那麼嚴重?」說著他就生氣翻身面向牆壁,留下有些生氣的我。

「不胸痛是因為該壞死的心肌細已經壞死了,它們已經感覺不到痛了。」我分貝提高一個等級說到,可回應我的卻是一個倔強的背影。

後來老爺爺的兒子們來了。我和他們溝通。他們都是一副不太信任,一直問著刁鑽問題的主。從此我對這一家心生畏懼,不想面對。

第二天我拉著主任去查房,老爺爺依然我行我素覺得自己的病沒有那麼嚴重,我們在騙他。還把我們孫主任罵一頓。好的是,他雖不信任我們,卻同意了冠脈造影檢查。在客觀事實面前,老爺爺也就相信我們了,並且同意實施PCI 術(經皮冠狀動脈支架植入術),術後恢復得還不錯。

在術後的每一次查房,我看到的不再是倔強的背影而是笑臉。一次我剛走到病床前就看見他在吃橘子,見我進來就熱情地招呼著,硬要塞幾個橘子給我吃。查房時我也適當地和他開個玩笑,我們相處得很融洽。

一天下午我路過他的病房門口,本來雙手放在腦後,悠閑休息的爺爺蹭地一下坐起來,叫了一聲:「劉大夫。」

我疑惑地退回去:「怎麼啦,爺爺?」

「你來,你來,我找你有點事兒。」老爺爺不好意思地笑著向我招手。

然後他從抽屜裡取出一張紙:「這是我前兩天給你寫的表揚信。你看看我列舉的幾個事件可還妥當?」

我接過那張薄紙,感覺它就像是冬日的暖陽,握在手中,暖在心裡。

人都害怕生病,畏懼死亡。那麼一開始的不信任是可以理解的。我差一點就錯把爺爺的「諱疾忌醫」,當成了「醫患矛盾」。

我都想不起來患者,卻對他的妻子記憶深刻

「叔叔,這次是怎麼不舒服來看病的?」我習慣性地問診著一個被棒球帽遮住容顏的叔叔。

「這一周來,一活動就氣短。」

簡短的問診,簡單的查體……

第二天胸部CT提示嚴重肺間質改變。呼吸科會診,建議轉診到西安。我們接觸前後也就兩三天時間。自此我就把他們忘到腦後了。

一個月後……

「劉大夫。」

我從電腦前,把視線轉到了聲源。一個消瘦,留著與她年齡不相稱的黑長髮婦人,笑著向我走來。

「你好。」我禮貌而生硬地回答著。

「這是我們家那位轉到西安去的病例,還有片子,給你看一下。」

通過聊天,我知道了這是那個被呼吸科認定壽命不足一月的間質性肺炎患者的妻子。她這次來主要是想讓我學習一下,增長經驗。

醫療資源分配不均,大城小市醫療水準有差異。可是這種主動把大醫院的診療資料拿來讓我們學習的患者家屬,怎能不讓我這小大夫感動,感激。

好幾個月以後……

「你好,有什麼事嗎?」醫生辦公室裡就我一個值班大夫,看著一個隻把頭探進來的婦人,主動詢問到。

「劉大夫,你在就好,我還怕來找不到你。」婦人激動地說。

看著那一頭與自己年齡不相稱的黑長髮,我立馬認出她。

「噢,阿姨你好,有事兒嗎?」

「以前你叔叔一直在西安看病、複診忙得沒時間。現在閑了,我給你做了個錦旗。」說著阿姨就拆開包裝把它舉在手上讓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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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阿姨,你客氣了。其實我啥也沒幫到你們。」我懷著歉意,因為到現在我依然想不起那個只見過兩三面,還一直帶個棒球帽的叔叔長啥樣。

「劉大夫,你人好……」阿姨邊對我一頓誇獎,邊在四周找尋可以掛錦旗的地方:「把它掛這吧。」

我們規定醫生辦公室不能掛錦旗,阿姨走後我就把它收起來了。可是我要對阿姨說:「謝謝您,您的錦旗雖然沒有掛在別人看的見的地方,可它一直掛在我心裡。」

經濟發展,社會進步,媒體發達,然而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造就了不和諧的醫患關係。經濟促進科技進步,科技進步帶動社會進步,社會進步了,人們的思想也跟著變了。人們開始變得多疑,一切都向「錢」看了。為了錢財,人們可以乾出一些損人利己的事情,比如說現在很火的一個群體——「醫鬧」傷醫事件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頻繁發生的。各大媒體報導的傷醫事件數不勝數。微信朋友圈多的是朋友轉載的此類文章,前面附上一句自己是多麼心寒、要讓惡人受到懲罰的話語。

醫患矛盾真的就這麼嚴重了嗎?我覺得不是這樣的。在社會發展的同時,人們的生活壓力越來越大,能去傷醫的人本身就是生活壓力之下的受害者。他們的思想已經扭曲,任何一件可以觸發他邪惡神經的事件,都有可能導致他去傷害他人。而自己或者親人生病就正好是觸發他的事件之一,所以他們乾出讓人心寒、不可原諒的事情。

醫者一定要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很多人尊重醫生,他們有一顆感恩的心。他們的心會讓你感到溫暖。在你被惡人傷了,寒心的時候,他們會用感恩的心溫暖著你,使你熬過寒冷,堅強地行走在尖如刀刃的醫路上。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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