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蟲子
早些年
我在表叔的夜總會裡乾過保安
我這位表叔可真會挖掘人才潛力
說是保安
但實際上包括打烊後的看門工作
出去買煙的跑腿任務
甚至連他女兒的狗生病了
我也要負責帶去看獸醫
好在這位表叔也還算大方
隔三岔五就會給個幾百紅包之類的
我也就樂得如此
但我沒想到,後來有一次
他讓我去查一個叫許晴的
夜總會小姐失蹤的事情
讓我到現在也沒能從中緩過來······
1
那是2015年的秋天,我正在夜總會地下室的小隔間裡用手機看網路小說。
當時是白天休息時間,我看了一會兒肚子有點餓了,正打算去街對面的那家好吃的牛肉鍋貼店自嗨一頓,誰知道忽然接到了表叔的電話,讓我立刻去他的辦公室一趟。
表叔的辦公室在三樓,我上去之後敲了門,聽到表叔讓我進去的聲音,我這才推門走進去。一進門就看到表叔皺著眉頭,在他身旁還站著一個很斯文的年輕人。
年輕人叫何林,是這裡的客戶經理,也是我表叔的心腹。戴著一副細邊眼鏡,皮膚白皙,看人的時候總是帶著一種審視的味道。
我開始挺不喜歡他的,因為有同事私聊時告訴我,這個人很夾森(南京方言,森同生)。
表叔開門見山,說這裡有一個叫許晴的小姐已經兩天沒來上班了,電話也關機,希望我能私下查查看,能不能找到她。
我心想表叔您可真瞧得起我,這又把我當柯南使了是吧?
「失蹤了就去警察局報案啊?」我當時就反問他。
「不能報案,一報案警察肯定會來這裡調查,到時候客戶可不管你是因為什麼,直覺就是你這家店有問題,影響生意。而且許晴為什麼失蹤,還不好說,畢竟是這裡的頭牌,很多大老闆每次來都必點她作陪,搞大了不好。」何林搶先解釋道。
表叔點點頭:「所以這次為了夜總會,就辛苦你和何經理了,你們兩人私下去查查,看能不能有個結果。記住,一定要保密,我對外都說許晴請了病假的。」
公司存底的許晴的入職簡歷
我拿到手的就是這樣一份許晴的資料,右上角的兩寸紅底照片上化了淡妝的許晴美的讓我幾乎移不開視線。
單從資料上來看,許晴也就是個從外地來寧波掙錢的漂亮姑娘。雖說放著好好的正經工作不做,來夜總會做小姐,但人各有志,既然有從良的,當然也有下海的。除此以外看不出其他不對勁的。
「許晴住的那個工人新村小區找過了沒?」我隨口問道。
何林搖搖頭,手指上捏著一把黑色柄的單排防拔鑰匙,「昨天就去看過了,不在。不但沒有人,連裡面的一切都收拾得乾乾淨淨,乾淨得連一根頭髮都沒找到,簡直就像是沒人住過那裡一樣。」
我好奇地問道,「你怎麼會有許晴租房的鑰匙?找房東要的?」
何林欲言又止,看他的樣子並不想和我說,我當時就有些不高興,既然表叔讓我們倆一起調查,那麼資訊就得共享才行,否則就沒有一起的必要了。
何林大概是明白我的心思,嘆口氣,壓低聲音,「你表叔給的,說如果沒人開門,就進去看看。」
我一下子蒙了,我表叔怎麼會有許晴的房門鑰匙?但是下一秒,在何林玩味的眼神裡,我就有些明白了,看起來這個許晴和我的表叔關係匪淺啊。
何林說,從出租屋的情況來看,許晴應該是提前自己離開了,連表叔也都沒說,說明情況比較急。但到底發生了什麼,讓許晴不聲不響的離開了,又去了哪裡,那就不得而知。
「那我們現在怎麼找,這不是大海撈針麽?」我問。
何林搖了搖他的蘋果手機,「你表叔給了我一個地址,是許晴老家的,咱們馬上要去一趟杭州。」
從這裡到南京站大概一千米路,走過去也還是要花不少時間,而且還下著小雨,我想反正現在的計程車軟體比較流行,花不了多少錢,不如叫個車過去,結果何林和街邊一個摩的大叔砍了半天價,六塊錢送我們過去。
當我被三明治一樣夾在摩托車中間的時候,冷笑一聲,心裡罵了句,摳逼!
在南京站過了安檢,臨時買了兩張動車票,下午四點一刻的車,四個多小時到杭州。
實際上那時候已經通了寧杭高鐵,只要兩個多小時,但以何林的性格肯定不會捨得做高鐵
D5661次 南京—杭州
晚上八點四十五分,我們抵達杭州火車東站,不出所料,先是坐地鐵到龍翔橋站下來,然後又換乘遊九路公車,在清波門站下。
夜晚的杭州空氣格外通透濕潤,吸一口肺都覺得舒服,更讓人舒服的是路上的杭州姑娘,一個個皮膚白嫩得能掐出水來,讓人對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句話深以為然。
我們沿著孝子坊朝清波街走,一路上燈火霓虹,古舊的建築頗為應景,隨後我們又在孝子坊的小吃店吃了晚飯,特別是地道的蝦爆鱔面,賊好吃!
完事之後,因為有點晚了,所以我們決定等第二天一早再去找許晴的家。
我們在附近的如家開了個標準間,一夜到天亮。第二天早上,我還在呼呼大睡,就被何林拽了起來。
簡單洗漱一下,我們按照表叔給的地址找了過去。
2
「清波街28號,是這裡沒錯吧?」
何林皺著眉頭,比對著手機上顯示的地址,我點點頭,是這裡沒錯,但出現在我們眼前的卻是清波街道總工會。
這一看就不是居民住的地方。
當時是早上的九點鐘左右,街道總工會還沒什麼人,防盜門也隻開了一半,我們猶豫著沒敢直接進去,只好在外面喊了幾聲有沒有人。
沒過一會兒,有一個地中海髮型的老人從裡面一個屋子走了出來,大概是看門的大爺,站在半開的門口打量我們,操著一口杭州方言問我們找誰。
何林快快遞了根煙,被拒絕了,然後他將許晴的照片拿出來,問這裡有沒有這個女孩子,老人很乾脆地搖搖手說沒有。
何林不死心,又問:「大爺,或者是你們這誰誰的家屬呢,您再好好看看?」
這回大爺顯得很不耐煩,揮揮手直接將半開的門也關上了。
站在略顯清冷的清波街道上,我和何林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些措手不及。
我們先是在附近轉悠了一圈,拿著許晴的照片到處給人看,特別是老人,問這附近有沒有這個女孩子出現過,但所有人都說沒見過。
之後,我們又去了清波居委會打聽了一下,居委會的呂大媽很熱心,聽說我們是從南京來的,很積極的用電腦給我們查了一下,結果查無此人,這一整片社區都沒有叫許晴的女孩。
隨後何林打114查詢了許晴資料上填寫的「杭州天元科技公司」的地址,結果114說沒有這個公司。
何林說不可能,又連續查了和天元諧音比較相似的公司名稱,都是查無此地。
「也許那家公司已經倒閉了呢?這些私人小部門生生死死的淘汰很快,咱們再去許晴的畢業院校看看,這應該一時半會兒倒不了!」我安慰著何林的同時,也在安慰我自己。
正在我準備百度一下怎麼去的時候,何林忽然讓我等一等,然後他從公文包裡又抽出一張紙來,是許晴的畢業證書複印件。
「我去,陪酒小姐還要學歷證明的?」
我忍不住笑道,「大學裡有陪酒這個專業麽?」
何林對我翻了個白眼,說,「咱們那兒是上等夜總會,對小姐的要求也比較嚴格,而且,人家有正經職稱,叫女公關!」
我舉雙手投降。
說著,他的手指在手機螢幕上又點又滑,然後點開了一個叫中國高等教育學生資訊網的網站,簡稱學信網,「證書複印件上有證書編號,只要把證書編號輸入進去,就能查明真偽,如果是假的,那我們也就沒有必要去了。」
我一聽,漲姿勢了:「那這樣一來,那些天天打著"辦文憑"小廣告的人,不是得餓死?」
「不是所有用人部門都會查的,一般就是個形式,走走過場,而且對方是大學專科,這種學歷的人滿街跑不是嗎?」
我頓時感覺自己被暴擊一萬點,像我這種大專學歷都沒有的,豈不是連街都沒得跑?
何林一邊說著,一邊將證書編號和許晴的名字輸入,然後網頁居然還跳出來支付頁面,兩塊錢的手機簡訊驗證費,我也是醉了。
等了大概十幾秒鐘,網頁上跳出來「證書編號錯誤」的提示字樣,然後何林又重新輸入一遍,仔細比對確認無誤這才提交,然而學信網給出的依然是錯誤提示。如此反覆五次之後,自動鎖死。
我們站在杭州古色古香的街道上,頭頂是青天白日,耳邊是熙攘的人聲,卻莫名的感覺全身泛起了一絲寒意。
這個許晴,所有的一切資料都是假的。我們看著照片上淺淺微笑的這個女人,感覺到她的臉也是如此不真實。
或許,事情到這裡應該結束了,我們查了所有我們能查的,但是一無所獲。
可是何林忽然眼睛裡閃過一絲冷厲:「我就不信了!」
說著,他撥了一個號碼,和對方寒暄了幾句,然後就邊說好,邊掛了電話。
「我有個朋友在警察系統工作,我拜託他給我查一下這個許晴的底,一會兒就會發我郵箱。」
我張大嘴巴像是看外星人一樣看著何林,何林為了打消我的顧慮,說了點他的事情。
原來何林以前是讀警校的,曾經以成為一名中國人民警察為夢想,但是在畢業前夕出了點事情,不得不離開警校,提前結束自己的夢想。
剛才打電話的那個人是他以前的同桌,也是最好的哥們。
至於出了什麼事情,何林不說,我也就不好追問,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心底不願意和他人說的秘密。
3
何林給我的許晴的檔案
我們看到的這份全新的許晴個人檔案是從警察系統內部調出來的,可信度應該是百分之百。
隨後還有許晴高職畢業之後的一些工作經歷,先是在食品加工廠做流水線,後來則在溫州當地的一家大型超市做收銀員。
這和我預想的許晴的經歷南轅北轍,我和何林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疑惑。
但我們隨後就買了從杭州到溫州的動車車票,全程三個小時多一點,到達溫州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四點半。
我們一邊問路外加導航,在夕陽完全落盡的時候,終於找到了皮坊巷96號。
殘留的春聯痕跡,被風雨侵蝕得很是模糊
這是一棟相當老舊的低矮平房,大門的油漆已經剝落,上面殘留的春聯字跡都被風雨侵蝕的很是模糊。
我們先是嘗試性的敲了門,但一如所料的沒有任何人來開門,而且斑駁的大門上滿是灰塵,手指輕觸就會留下指紋印記,可見這棟房子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這時,旁邊一棟老房子門口,一個拄著拐杖的阿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打量著我們,然後用溫州方言說了一句「尼早泄」,大意是你找誰的意思。
我立刻發揮交際草的本色,又是摸煙又是點頭哈腰地打招呼,然後問他知不知道有個叫許晴的姑娘住在這裡。
老人接過我的煙,慢悠悠地抽了一口,再仔細打量我們,確認不像壞人之後,這才點頭,不停比著手勢,只是他的溫州方言實在是比英語還要難懂,我和何林兩個人聽得一頭霧水。
好在阿爺的兒子這時候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再知道我們的來意後,用有些蹩腳的國語告訴我們,許晴一年多前就不在這裡了,走的時候誰也沒說,要不是他兒子淘氣多次從後面院子翻進去玩,都不知道許晴不在家。
隨後我們又問了許晴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無論是阿爺還是他兒子都頻頻點頭,說是個好姑娘,安安分分的,就是命苦了點,從小父母雙亡,和外婆一起長大,後來外婆也走了,一個人孤苦伶仃的。
我們又確認了一邊,最近許晴並沒有回來。
我們站在狹窄的皮坊巷裡,看著暮色覆蓋下來,又一次失望至極。但很快,何林就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從房子之間間隔的小道穿過去。
從隻容一個人通過的小道穿過去,是房子的後院,許晴家的院牆不高,連隔壁阿爺家的孫子都能經常翻進去玩,何況我們兩個身強體壯的大人?
何林對我使了個眼色,我立刻就明白了,我們兩人深吸口氣,左右環顧沒人,然後用力跳了起來,雙手扒住牆頭,像是蚯蚓一樣扭曲著翻了過去。
院子裡一片荒蕪,一顆大榕樹反而最搶眼,沒有鋪水泥地的地方,到處是雜草叢生。
我明白何林的意思,既然許晴當初離開的時候能神不知鬼不覺,如今回來了自然也能。
破敗的老屋
只是看著滿院荒涼破敗的景象,特別是在夜幕降臨之後,有一種詭異森森的感覺,尤其是院子裡的那顆大榕樹,我總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說不上來。
我們輕手輕腳地走到玄關處,玻璃門緊閉,但卻沒有門栓或者鎖扣,輕輕一推就開了。
大概是長久沒有人住,一股子霉腐灰塵的氣味撲鼻而來,我沒忍住打了幾個噴嚏,嚇了何林一跳。
何林索性不再試探,一邊喊著「許晴在不在」,一邊摸著電燈開關,日光燈在掙扎了幾下之後終於跳亮。
我們站在堂屋裡,一張桌子幾張椅子,外加一個電視櫃和一台老式的大屁股彩色電視,除此以外,沒有別的東西。簡單的讓人有些無法適應。
而且這棟房子也不是很大,除了堂屋之外,只有一間臥室和一間洗漱間。
床被褥子疊得整整齊齊,其他的用具也都各歸其位,無論是哪裡你都挑不出一絲毛病來,這和何林說的,許晴在南京工人新村的租房裡的風格幾乎一模一樣。
「看來這個許晴還真是愛收拾家,沒準以後能成個賢惠的妻子呢。」我打趣起來,何林卻從臥室走了出來,眉頭皺起:「不對啊,怎麼連自己家裡都這麼乾淨,連一張照片都沒有?」
「也許人家就不愛放照片呢?」
「不對,剛才隔壁阿爺的兒子不是說了嗎,她外婆幾年前去世了,按照江南地方的規矩,家裡老人去世了要把遺像掛起來的吧?可是她外婆的遺像為什麼看不到?!」
我剛想噴他大晚上的看死人遺像不瘮得慌麽,可是我也覺得這件事很蹊蹺,就算這個人再愛乾淨,也不至於把先人遺像都收拾了吧?
這時,何林打開了堂屋裡的電視櫃,用手機電筒照著不知道在翻什麼,我覺得有點口渴,正準備去找點水喝,卻聽何林忽然喊道:「過來看看!」
我急忙湊過去,只見何林在一堆明星的卡片裡翻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很新,不像是太久的,就磨損程度和表面的光澤來說,應該也就是前兩年的事情。
照片上,兩個女孩躺在床上,許晴可能是喝醉了,靠在床頭閉著眼睛,腦袋歪向一邊,化了淡妝,栗色的頭髮蓬鬆披散下來,依然是那麼美。
在她身邊的是一個長相很普通的女孩,正一邊摟著她,一邊對著鏡頭比剪刀手。
「這女孩是誰?」
我們幾乎同時開口問對方,但彼此眼中都有疑惑。隨後,我又在電視櫃的下層找到了一個照相機,是比較老的佳能相機。
問題又來了,當初給她們拍照的又是誰呢?
也許是朋友,許晴畢竟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年,有要好的朋友也很正常,一張照片什麼都說明不了。
可就在這時,院子的門忽然被敲響了,我和何林幾乎同時間朝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感覺頭皮有些發麻。
這麼晚了,誰敲門?反正不可能是許晴,回自家還用得著敲門?難道是她的朋友來訪?
我們猶豫著,敲門的聲音也停了,就在我們躡手躡腳走出堂屋想要一探究竟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來。
「我知道你們在裡面。」
一個男人的聲音,是隔壁阿爺的兒子!
門打開,男人就站在院子門口,手裡拿著個電筒,表情有些局促,我們都沒有說話,因為都覺得很尷尬。然後,在一翻糾結之後,男人說他叫吳亮,並說明來意。
原來,他察言觀色猜測我們是便衣警察,後來又在自己院子裡看到我們翻牆進來,想著來問問是不是許晴出事情了,畢竟從小看著長大的,如果有獎勵徵集線索就再好不過了,也許他能知道些什麼。
說到「有獎」兩個字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
我剛要說你猜錯了,何林就踢了我一下,順水推舟,點頭說是,男人立刻如釋重負,說果然猜對了。
何林不愧是準警察,立刻就拿出那張照片問他:「許晴旁邊這個女孩子是誰,你有沒有見過?」
何林用食指指著那個比剪刀手的女孩子問,然而男人的回答卻讓我們瞬間跌入冰窖。
「啥?這就是許晴啊!」
男人指著照片上長相普通,對著鏡頭比剪刀手的女孩子說道。
我們一瞬間完全呆掉了:「沒搞錯吧?」
男人把頭搖的和撥浪鼓樣,「怎麼會!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就算是整了容我也認得出啊!」
「那……她是誰?」
我盡量壓抑住內心的巨大波動,指著那個漂亮的閉著眼睛睡覺的女孩子。
「她……大概兩年前突然來找許晴,然後兩個人同居過一段時間,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又離開了,之後就沒有見過了,好像聽說是許晴的好朋友,名字叫什麼的,許晴那時候和我說了一次,給忘了。」
我看著何林,何林鏡片後的眼睛閃爍不停,說不出是興奮還是某種驚懼。但我開始覺得,整件事情已經朝著不可控的方向急速墜落。
4
「要不咱報警吧?」
我思來想去,還是忍不住對何林說道。彼時我們正在皮坊巷裡一家溫州餛飩店裡吃晚飯,兩碗餛飩,一盤豬油糕。店裡客人少得可憐,老闆是一個黃臉婆般的中年婦女,從我們進來到離開都沒給過笑臉。
「報警?怎麼說?說有人冒名頂替許晴?那人叫什麼?在哪?你知道麽?」
何林的反問,讓我瞬間啞口無言。
「要不,給表叔打個電話?」
我試探性的問道,說真話,當時我真的是不想再繼續了,感覺不好。
但何林立刻搖搖頭,「我跟了你表叔五年,我了解他,越是這種模稜兩可,他越是不會放手,而且你表叔對許晴——對那個女孩喜歡的很,有過要離婚娶她的打算,所以他一定想知道,他喜歡的這個女孩子到底是誰。既然她以前曾經在這裡生活過一段時間,咱們再找找看,要是實在找不到,也沒有辦法,只能回南京看著辦。」
我點點頭,只能如此了。
吃完晚飯,我們又慢慢走回去,路燈下,許晴家的老房子在黑夜裡沉默的像是一隻獸。
我們蹲在路邊一口垃圾箱的旁邊,抽了很久的煙,我終於忍不住了:「老何,咱們蹲在這裡乾嗎,給蚊子義務獻血?」
老何沒理我的揶揄,「我在想,這不單單只是冒個名而已,那個女孩用許晴的身份證登記、坐火車、開房……如果有人這樣用你的身份證做這一切,你會怎麼樣?」
不愧是準警察,已經開始深入思考了,我脫口而出:「用塊豆腐我砸死他!然後我立刻報警,掛失身份證!」
說完,我自己也愣了,手機螢幕光裡,我和何林彼此對眼,我忽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寒意在背後湧起,因為許晴並沒有這樣做,甚至連本尊在哪都無人知曉。
「不對啊!許晴和X女孩長得差距太大了吧?要是真用許晴的身份證還能不被識破?」
何林點點頭,「是,可是你沒有注意,許晴和這個X女孩有著幾分相像,我不敢說八分,四五分總是有的。而且化妝和不化妝的女孩子的確有很大區別,這一點所有人心知肚明。」
我用手使勁搓著臉,不敢再往下想。
當時已經是深夜,接近凌晨了,我們正打算在附近找個便宜的旅館對付一夜,起身的時候,就看到一輛電瓶車緩緩騎過來,然後停在許晴家的門口。
車上一個長頭髮的女人單腳撐地,走到門口輕輕拍了幾下,然後忽然用很大的聲音喊著許晴的名字,我們都被驚到了。再然後,女孩一個人低頭嗚咽起來。
何林對我使了個眼色,我們兩人立刻從暗影裡站起來,走了過去。
女人長得還算好看,鵝蛋臉,鼻尖有一顆痣,看到我們嚇了一跳,眼睛紅腫著望著我們。
何林開門見山,「表露」自己的警察身份,並且掏出一本警官證晃了晃。我後來才知道,那是警校的學生證,只是一般人並不清楚。
女人叫張澤清,是許晴在超市工作的同事,實際上兩人還是高職的同學,非常要好。只是許晴一年多前忽然就離開了,走之前只是發了條簡訊給她,告訴她自己離開溫州了,過些日子回來,然後電話一直關機,到最後停機。
何林單刀直入,拿出那張照片給她看,問她知道這兩人是誰嗎,女孩子一下有些激動,說當然知道,這照片就是她拍的。我和何林互看了一眼,彼此都有些興奮。
「那是2013年底,當時有一個叫劉艷的女孩子過來找許晴,說是暫住在她這裡,兩人小時候好像在福利院一起住過,所以感情不錯。這張照片就是2014年初的時候拍的,那天劉艷從酒吧下班回來,喝得醉醺醺的,沒一會兒就躺在床上睡著了,許晴說劉艷不喜歡拍照片,讓我偷偷給她倆照一張,於是我就拍了一張。」
「這個女孩叫劉艷?你對她有多了解?」何林不動聲色,緊接著追問。
「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來許晴家玩的時候見過幾次,聽說老家在台州,然後就是感覺這女人作風不太好,打扮得很暴露,在酒吧上班,經常和不同樣的男人來往,而且生活比較奢侈,用的穿的都是名牌,什麼迪奧的香水啦、香奈兒的包包啦,幾乎隔幾天就會換一款,花錢如流水。不過聽說也有不少有錢男人願意給她花錢,其中有個男的,叫鍾什麼的,好幾次開著寶馬來這裡接他,她都很炫耀的。」
何林一邊點頭,一邊用手機錄音。
「既然這麼有錢,乾嗎還要住這裡?」
我忍不住挖了挖鼻孔。
「開始來的時候好像是避難來的,沒什麼錢,就找許晴一起暫住了,後來有錢了就搬了出去,然後就不知道她了。」
「避難?什麼難?」何林問。
「這個我也不知道,就是聽許晴這麼一說,對了警官,許晴……是不是出事了?」
張澤清眼巴巴地看著老何和我,不等我們回答,她自顧自的又說,「我就覺得阿晴走得太離譜了,因為就在之前一個禮拜,她還和我約定了,一起辭掉收銀員的工作,然後去泰國好好玩一段時間,我可期待了,那時候天天樂著盼著,誰知道忽然就——」
說到這裡,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你還知道一些劉艷的事情嗎,比如她之前在哪個酒吧上班,後來搬到哪裡了?」
何林依然能保持冷靜和專註,這一點讓我太佩服了,怪不得表叔要讓他來調查,比私家偵探還靠譜。
張澤清好像感覺到了什麼,「是不是許晴的失蹤和那個劉艷有關係?」
老何擺擺手:「別多想,這不是多方盤查麽,目前我們也在調查許晴失蹤的事情。」
張澤清哦了一聲,然後仔細回想了下,說出一個酒吧的名字,至於後來劉艷搬出去的地址她則不知道。
我們讓張澤清對今晚的事情保密,並且留了聯繫電話,一有許晴的消息或者想到什麼重要的就打電話。張澤清連連點頭,然後騎著電瓶車消失在巷子裡。
「真好啊,失蹤這麼久,還有這樣一個朋友關心她。」我不由感嘆道。
「當然了,是今後要一起生活的女朋友。」
何林不鹹不淡的說道,我愣了一下,隨即張嘴,「蕾絲?!」
「嗯,九成是。這也是張澤清為什麼到現在還念念不忘的原因,而且從另一個側面說明,許晴是不可能自己忽然主動離開這裡,一定有問題,搞不好,已經不在了。」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5
第二天,我們找到了劉艷曾經上過班的酒吧,就在望江東路上,名字叫POP酒吧。我們去的時候還早,酒吧沒有正式對外營業,這次何林沒有拿警校學生證糊弄人,直說是劉艷的朋友。
老闆叫李鵬,吧裡人都叫他「鵬哥」,長得狂野,但為人還比較溫和,明了我們的來意後,非但沒有故意為難,還開了瓶好酒招待我們。
「單一麥芽威士忌」
蘇格蘭產的單一麥芽釀造的威士忌,這種酒市面上的價格也要大幾千。這也是迄今為止我喝過的最貴的酒,好不好喝兩說,貴就心裡舒服。
「劉艷在我們這裡乾了半年左右吧,說實話我對她印象挺深刻的,美!眼睛會勾人,那段時間很多小開、大老闆都是她的常客,來了就點她,所以我也很器重她。不過後來有一段時間沒來上班,打電話給她說是有事情,再然後就是一年前吧……對,2014年的四月,具體哪一天我不記得了,收到一條劉艷簡訊,說是不乾了。我打電話給她,讓她來一趟,把之前的工資和獎金給結了,但她的語氣好像很焦急,說不用了,說自己有急事,立刻就得走。我當時就問她去哪,她說去上海,然後就掛了電話。工資獎金不要,還有這種好事,我也就樂得不多管閑事。」
鵬哥笑笑,搖著酒杯裡加了冰塊的琥珀色酒液。
「那之後有沒有什麼關於劉艷的消息,或者還有什麼和她熟悉的人你知道麽?」何林問。
「後來……後來我就沒再見過她,不過她說不乾了的第二天晚上,幾個長的凶神惡煞的男人來我這裡找過她,聽說不乾了去上海了,當時就離開了。」
鵬哥眯起眼睛回憶起來,「要說和她熟悉的人,倒是有一個,前些時間還在我們這裡存了瓶酒,好像之前和劉艷還談過一段時間,叫什麼來著的……」
鵬哥打了個響指,吧台後面的調酒師立刻走了過來,低頭在他耳邊,然後點點頭,返回吧台拿了一瓶皇家禮炮過來。酒還有一半,上面掛著一個牌子,寫著一個名字「鍾君庭」。
「就是這位,貌似君庭實業的老闆,和他聊過兩句,你們可以找他問問去……對了,你們是警察吧,感覺上是,要是錯了也沒關係,我就問問,劉艷是不是犯了什麼事兒?」
我和何林對視一眼,然後沖著鵬哥微笑,搖頭,再三感謝之後離開了POP酒吧。
張澤清之前說過,有過一個叫鍾什麼的男人,開著寶馬去皮坊巷接過劉艷幾次。看起來,很有可能就是這位鍾君庭。
君庭實業,位於溫州市的江濱西路上,在一棟CBD的六層,公司主要做地板、橡膠製品這些,多是出口到韓國、東歐這些地方。
我們因為沒有預約,所以足足在接待室等了一下午,到晚上七點,肚子餓得不行,正要去找點東西吃,漂亮秘書走進來,身後跟著一個西裝筆挺,但是一臉倦容的青年人,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
「你們好,我叫鍾君庭,叫我鍾先生就好。」
男人聲音有些低沉,略微沙啞,應該是疲勞所致,他在我們對面坐下,等到秘書端來咖啡離開之後,這才問道,「兩位找我談什麼生意?」
何林怕被拒絕,所以編了個要來談生意的理由。
「抱歉鍾先生,我們是來和您打聽一個人的,這個人叫劉艷,您還有印象麽?」
鍾君庭聽說我們是來打聽人的,眉頭一皺,剛要起身,再聽到劉艷兩個字的時候,又平復下來。
「劉艷現在怎麼樣了?」
男人喝了口茶,儘管裝作不在意,但是眼神還是出賣了他。
何林單刀直入,包括將劉艷冒名許晴的事情一併說出來,「您和劉艷還有聯繫沒,或者最近她有沒有聯繫您?」
鍾君庭長時間沒有緩過來,然後搖了搖頭,「就知道她要出事。」
「怎麼說?」我忍不住問。
「沒有,一年多前我們分手以後,就再沒聯繫過了。」
「那您是怎麼知道她要出事?」
何林眼神犀利的看著他。
鍾君庭苦笑,「我是知道一些事情,你們算是問對人了。」
隨後,鍾君庭說了和劉艷在酒吧認識,並且迅速戀愛的過程,那時候鍾君庭很迷這個女孩子,因為她太漂亮了,舉手投足都是性感。
後來劉艷搬來和他一起住的時候,鍾君庭發現,劉艷特別愛買奢侈品,明明已經有好幾個名牌包包,卻還要買,衣服、化妝品高跟鞋也是如此。出門必然要從頭到腳的名牌武裝,在家裡也會時不時地對著鏡子欣賞。
有一次,鍾君庭看著在鏡子前比對手環、衣服的劉艷,忍不住問道,「這些東西有那麼好麽,值得你把所有錢都花在上面,不過是一堆虛妄的物質罷了,能給你帶來真正的幸福感嗎?」
但是劉艷卻輕描淡寫地說:「就算是虛假的物質,虛假的幸福,也是幸福。」
再後來,鍾君庭受不了劉艷這種大手大腳的奢侈做派,停了給她的副卡,可是劉艷非但沒有收斂,而是和其他有錢男人接觸,這讓鍾君庭氣壞了,當時就讓人把她的行禮東西都扔了出去。
「我有一段時間沒去POP,也沒有接她的電話,沒見她,之後有一天,兩撥比較兇惡的人先後找到我,劉艷不但高利貸欠了錢,還裸貸了不少錢,利滾利到現在都幾百萬了。我開始不明白裸貸是什麼,但其中一個人給我看了段影片。
裸貸
影片中劉艷脫光了衣服對著鏡頭,手中拿著一張自己的身份證,說出自己叫什麼,家住哪裡,借了多少錢之類,我嚇壞了……
鍾君庭到現在還心有餘悸,「那群人威脅我替劉艷還錢,說要不然還有更勁爆的影片,到時候我這個老闆的臉就丟光了。還好我叫了保安,並且和劉艷撇清了關係。之後我就再也不想和她有任何牽扯,所以不知道她的後來。」
鍾君庭欲言又止,想問一些劉艷的事情,但又忍住,看的出來,他心裡對劉艷依然留存一份感情。
6
離開君庭實業,我們在麥當勞胡亂吃了些漢堡,整件事的骨架已經基本清晰了。劉艷在本地欠了很多錢,無力償還避難來到溫州找到許晴,之後放貸的追過來,為了逃避,劉艷用許晴的身份作為掩護到了南京。南京躲了一年多,那些放貸的終於還是發現了冒名頂替的劉艷,但是劉艷更早一步逃走了。
現在的問題是,許晴在哪,劉艷在哪?
「老何,你說許晴會不會有意幫劉艷,把自己的身份給劉艷做掩護?她自己就生活在某個地方,沒準現在劉艷和許晴在一起呢?」
我發揮自己的爛大街編故事能力,這其實也是我內心的一種期許,因為我不太想也不太敢往黑暗的地方去想。因為我總覺得,人性不至於那麼惡。
可是老何卻堅定搖搖頭,「你童話故事看多了。」
隨後,老何和我說了幾年前發生在台灣的一個新聞故事。我聽了之後,冷汗開始一陣一陣地從背後冒出來。現在我們所要做的就是選擇,選擇繼續還是立即終止,畢竟許晴已經涉及到了裸貸。
當時裸貸這個詞還很陌生,並沒有之後的忽然之間大火,所以我和何林也對此比較茫然,只是知道是一種新的貸款方式罷了。隻不過無論是高利貸還是裸貸,這背後錯綜複雜的勢力都不是我們能觸及的,畢竟很有可能被牽扯進去,得不償失。
事情發展到這裡,已經超出了我們所能掌控的範圍,何林正準備給我表叔打電話,而這時,一個陌生號碼搶先打了進來。是吳亮,他說劉艷回來了。
我們趕到皮坊巷的時候,吳亮正在自家門口有些焦急地轉圈,看到我們急忙走了過來,說是之前聽到隔壁院子裡有動靜,就順著院牆看去,發現了那個劉艷。
「不只是劉艷,還有一個女孩子。」
吳亮說,「警察同志,我這算是提供線索吧?」
我覺得好笑,隨後急忙就問,「另一個女孩子是許晴麽?」
「不是,許晴我還能認不出來麽?是一個不認識的姑娘……」
吳亮皺著眉頭說道,我正在一片茫然的時候,何林對我使了個眼色,朝著過道裡走去。
我們同時用力跳起來扒住牆頭,當時已經是傍晚了,堂屋裡的燈亮起來,從我們這個角度能看到兩個女孩子正在桌子旁喝東西,我們一眼就看到了劉艷!
劉艷還是那麼漂亮,甚至是更漂亮了。
一身名牌衣服,漂亮首飾,舉足投足都透著一種艷麗,而她對面的女孩子則相對要樸素一些,但是五官輪廓竟然和劉艷有著五六分相似!!
在某一瞬間,我確定我全身的雞皮疙瘩起來了,不寒而慄。
「老何,也許真被你說中了。」
老何點點頭,然後從牆頭悄悄跳下來,我也跟著落下去,然後我們背對著牆壁,沉默了許久。
老何說的那個故事發生在台灣高雄,一個叫孫國晃的男人因為犯下了性侵案被警方通緝,為了躲避牢獄之災,他在2010年網約了一個和他有五六分相像的張姓男子出來見面。
之後,他趁其不備將其勒昏,連人帶車活活燒死,並在現場留下遺書,故布疑陣成自己畏罪自焚的假象,再盜用死者身份「重生」。
我為了確定老何不是嚇我,當時在麥當勞還用手機搜了一下,果然有這樣的新聞。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麼許晴可能早已經……」
我無法再說下去了,因為我的身體我的大腦都開始顫抖不停,我沒想到一起普通的調查失蹤的事情,竟然演變到如此令人震驚的局面。
「八成是,剛才那個陌生女孩應該是新的替代者,因為『許晴』這個身份已經用不下去了。被放貸的四處追殺的許晴,不得不這樣做,否則她的下場會很慘。」
老何點起一根煙,抽了一口,遞給我,我擺擺手,跟著他一起走出了過道。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路燈下,皮坊巷靜謐的有些讓人顫慄,這時,一輛自行車悠悠騎了過來,塞給我一張小卡片。
街頭陌生人塞給我的小卡片
我低頭看,卡片上印著袒胸露乳的女人,還配有「學生妹、白領、小姐……應有盡有,任君選擇電話:159185xxxxx」的字樣
我當時就想追上去把卡片扔還給那人,但是看了眼上面的妹子還是沒捨得,於是就爆了句粗口,「媽的小心我報警抓你!」
結果那人不回頭,對我豎了個中指,「你報啊!」
於是我決定報警。
7
警察在院子的老榕樹下,挖出了一具早已經腐爛的女屍,經過確定,正是許晴的,死亡時間是一年多前,剛好是許晴失蹤的時候。
本來我以為劉艷肯定會抵死不認,百般狡賴,但沒想到她竟然對殺死許晴冒名頂替一事供認不諱。
劉艷和許晴從小在台州福利院一起生活過,感情比較好,後來許晴被外婆接走,而劉艷則被一戶人家領養。
之後的發展軌跡,兩人截然相反,劉艷對物質有一種近乎癡迷般的追求,可是自己和養父母也不是很有錢的人,滿足不了她日益增長的慾望,特別是看到別人穿著名牌衣服,拎著奢侈包包的時候,用她的話說,就像是貓抓心一樣。
這時候,劉艷想到了貸款。但是一沒有實物抵押,二沒有穩定收入的她,正規管道沒辦法貸得到錢,而這時有一個社會上的朋友介紹她去裸貸。
那大概是最早出現裸貸的時候了,大部分人是非常陌生的,而裸貸主要針對的對象就是在校大學生,特別是女大學生。因為一旦掌握了女大學生的裸體影片之後,就等於扼住了她們的咽喉,為了自己的名譽和清白,不得不及時還款。
劉艷在嘗到了甜頭之後,立刻為高達百分之四十的利息頭疼,但她很快就想到了一個法子,就是將養父母的房產證和產權人身份證偷拿出來給高利貸作抵押,得到了十萬塊的貸款。隨後她就將裸貸的錢及時還清,因為信譽良好,這一次她一次性又貸了五萬。
那些錢全部被她用來買奢侈品,去高級餐廳吃飯,享受揮霍一空。
當錢花光的時候,劉艷感覺到了害怕,她覺得自己沒辦法償還了,於是就偷偷在一個夜裡收拾了幾件衣服就逃離了台州,去往溫州的好朋友許晴家避難。
當時,高利貸和裸貸的兩撥人都找到了劉艷養父母家,一方拿著房產證一方拿著劉艷裸體的影片要求還錢,劉艷的養父當場高血壓飆升引發腦溢血昏倒,後來在醫院躺了一個月最終沒能搶救回來。
而因為有人死了,所以高利貸擔心事情搞大,也就沒有把矛頭對準劉艷養父母家,轉而開始全國追討劉艷,在半年之後發現劉艷在溫州。
那一次,劉艷被放貸的人逮到,剝光了衣服,強行要求和人做,然後拍下影片,一來可以繼續威脅她還錢,二來也能賣給境外的一些色情機構,之後還有要讓她去做雞來還款的計劃。
只是後來,劉艷利用那些人的疏忽逃了出來,發現自己的男友也已經不管她的死活,還把她的行李都扔了出來,惶惶不安的她又回去找許晴,求她和她一起離開溫州,但是被許晴拒絕。
知道事情始末的許晴讓她報警,並譏諷她活該如此,本來已經遭受身心創傷的劉艷,一怒之下用水果刀殺了許晴,把她的屍體埋到了院子裡的老榕樹下,之後抹掉了自己在這間屋子留下的所有痕跡,除了那張照片。
「老何,你簡直就是中國版的卷福啊!真被你說中了!再次被發現之後,劉艷在逃跑的半途中遇到了那個陌生女孩,也是父母雙亡的背景,屬於失蹤了都不會有人報警的那種,而且還和劉艷有幾分相似,劉艷就把她騙來這裡準備再次殺人滅口取而代之,幸虧我們找來這裡,不然……」
站在溫州火車站前,我和何林說道。
他沒有接話,臉上也看不出悲喜,大概還沉浸在這次事件裡,我嘆口氣,「這些什麼高利貸啊、裸貸啊的真是害人啊,把人逼到這種喪盡天良的地步!」
「到底是高利貸裸貸害人,還是人本身自己的貪慾更害人?我覺得可以商榷,如果劉艷沒有執著這些虛無的物質虛無的幸福,高利貸裸貸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個名詞而已,它們更像是魔鬼的工具,而驅動魔鬼的,是她自己。」
老何把香煙掐滅,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裡,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我很長時間說不出話來,即使後來坐上了動車返回南京,也久久沉默。
16年10G裸條泄露事件
在那之後的一年,爆發了10G裸條泄露事件,數以千計的裸體女孩在影片前的借貸資訊被瘋傳裸貸也正式進入所有人的大腦名詞庫
我看著那些年輕的女孩子們,有的竟然只為了500塊買一隻蘭蔻的口紅,就出賣了自己的身體,出賣了靈魂。很多,很多這樣的女孩子,讓我想到了劉艷。
來源:人間故事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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