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旅行社老闆拉了副業交流群，160多個導遊從中謀生

這個春節，出行受阻，建立在出行基礎上的旅遊業，備受衝擊：各大景點停業、團隊旅遊暫停、群體娛樂活動取消……所有旅遊人盼了好幾個月的春節旺季大豐收化為泡影，整個旅遊業超過1000萬的從業者，為此承受巨大損失。

據《財經》報導，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旅遊管理學院院長厲新建測算，2020年春節期間，整個旅遊業的直接損失在5500億元左右；世界旅遊城市聯合會首席專家魏小安則表示，2019年中國旅遊業總收入為6.5兆元，按此估算，平均停滯一天，旅遊業便損失176億元。

有業內人士表示，這次疫情會讓今年的春遊旺季延後到5月前後，然而數據顯示，有近七成的企業可能等不到旺季回來那一天。

獵雲網了解到，疫情期間，旅行社老闆、導遊們集體失業，無奈之下做起了副業支撐生活，還有的旅行社的老闆在靠副業養著自己的旅遊情懷，在疫情下苦撐著。

過個年就失業了，難，太難了

“過個年就失業了，困難戶了”，“難，太難了”，成為這個春節，旅遊人的共同心聲。

劉天（化名）是杭州某小旅行社的老闆，他合作的旅行社有200多個導遊。按理來說，春節本該是這些人最忙的時候，如今，一場疫情，讓他們都“閑”了下來。

春節期間的閑，對於很多人來說，是放假，是忙碌一年後求之不得的享受，但對這些從業者來說，春節期間閑下來，無異於一場災難。

獵雲網從多位從業者口中得知，導遊大多都沒有底薪，收入主要來自帶團出遊的服務費，“職業沒有保障，社保什麽的都得自己來”。春節是旅遊旺季，很多導遊都盼著能在這時候有一個好收成，讓自己在淡季業務量少沒收入的時候，也能好好過活。

劉天本也想著在春節期間賺一筆，沒想到，還沒等來出團的日子，年前幾天，旅行社已經陸續接到顧客退單的申請。1月24日，正值大年三十，文化和旅遊部辦公廳下發緊急通知，要求即日起全國旅行社及在線旅遊企業暫停經營團隊旅遊及“機票+酒店”旅遊產品，那天，劉天的旅行社就退完了所有訂單。

“年前都是正常的，還是照常收客，大過年的，各種要求我們退”，劉天說，現在國家要求暫停營業，導遊都放假了，“班都不給上，全部關門”，“本來能賺兩萬，一分沒賺，倒貼人工、場地、廣告費，還貼錢”，劉天略有些抱怨道。

受疫情影響，全國企業復工時間延遲，但從2月3日開始，已經有不少企業已經開啟了線上辦公模式，而對於劉天來說，線上辦公對他的旅行社並無用處。他說，疫情期間，“任何平台，都是不給賣（產品），景區全關門，我（線上）辦公幹嘛呢？”

2月17日，劉天稱，“今天杭州已經通知，（旅行社）可以申請復工，但是不允許收客”，劉天的旅行社至今沒有復工。南京某旅行社導遊小王告訴獵雲網，國家要求旅行社不得早於3月1日復工，目前旅行社都是處於歇業狀態。

作為一個環境敏感型、“看天吃飯”的行業，一場疫情讓旅遊業陷入危機僅用幾天，但行業要恢復元氣，卻需要很長時間。有媒體對比2003年非典對行業的影響後指出，從疫情結束到旅遊業各領域業務完全恢復到正常水準，少則需要一兩個月，多則需要小半年。

難過的是，疫情什麽時候能結束，還是未知數，而旅行公司能不能撐到那一天，也是個問題。清華、北大聯合調研數據顯示，全國34%的中小企業账上餘額只能維持1個月，33.1%的企業可維持2個月，17.91%的企業可維持3個月。

另據天眼查數據，我國目前共有超過26萬家旅行社及相關公司，其中，超過七成的旅行社成立於5年以內。不少企業在人工、房租等成本不斷攀升的趨勢下負重前行。作為一個淡旺季分明的行業，旅行社需要在旺季發力創收，以維持淡季下的各項開支，然而，疫情不僅剝奪了旅行社收入，還加重了他們的負擔。

有業內人士稱，本來，春節假期及接下來的3個月，是全國旅行業的黃金時段，這期間的收入一般會佔到各家旅行社全年收入的四成，如今基本上算顆粒無收了。還有旅行社從業者表示，這場疫情不僅是讓旅行社犧牲掉了幾個月的業績，還要額外付出更多勞動力來和顧客溝通、幫顧客退款。

劉天的旅行社也成立不到3年，疫情停業期間，劉天的旅行社不僅沒有了收入，還要負擔人工、房租等費用。劉天說，目前自己的旅行社已經是“差不多半倒閉的狀態”，朋友圈裡的其他同行日子也不好過，他說，這段時間剛有兩個旅行社老闆來找他訴苦，“一個擔心撐不到半年，另一個最近想乾點什麽，總不能天天沒事做”。

“最近所有旅遊從業者都是失業，”劉天說。實際上，在這次疫情面前，和劉天一樣陷入困境的旅遊業從業者還有1000萬人。不久前，同程集團創始人吳志祥在一次直播中稱，“全國有2萬多家旅行社，40萬到50萬的從業人員，超過10萬家酒店，接近100萬間的住宿設施，幾乎一夜之間全都陷入了停頓”，“酒店、景區商戶、航空公司等有超過1000萬的從業人員，將在未來三、四個月的時間沒有工作。”

艱難，想退出卻又苦熬，用副業撐著旅遊情懷

劉天的微信頭像，是一張充滿了自嘲意味的簡筆畫圖片：一個跪著的小人的背影，下方配文：我也不知道，人生到底走錯了哪一步，為什麽要做旅遊。

劉天告訴獵雲網，自己是2016年6月份進入旅遊行業，入行3年多，對這個行業，自己已經沒有信心了，“都想退出了”。

劉天稱，自己在前老闆的旅行社待了1年、自己的營業部待了1年、又在自己的旅行社做了1年。他介紹，旅行社分很多種，業務範圍廣，“大家都不同路數”。而劉天自己的旅行社屬於組團社，主要賣國內的跟團遊產品和門票。

問及“除了跟團遊和門票，是否還有其他產品”，劉天歎道：“天，別說跟團了，你知道門票，全國景區幾萬個，一個景區可能就能養活多少人的，有多少旅行社就靠賣一個景區門票活著的”，沒幾百萬的銷售額，“你以為所有景區都能隨便賣的？”現如今，因為疫情，國內各主要景點關停、限制交通出行，國內外遊客出遊人數都銳減，景區和旅行社也勢必同時遭受巨大損失。

而說到跟團遊，劉天表示，“常規跟團遊只會越來越不行”，“跟團一直在逐年遞減”。

獵雲網了解到，跟團遊產品曾在幾年前風靡一時，但後來，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和人們生活方式的轉變，跟團遊已經無法滿足人們的個性化和高品質的旅行需求，在此背景下，各種新型旅行產品如自由行、主題遊、定製遊、自駕遊等應勢而生，在一定程度上瓜分了跟團遊產品的市場份額。如此一來，以跟團遊為主要產品的傳統旅行社備受衝擊。

中國旅遊研究院預計，2019年國內旅遊人數60.6億人次，國內旅遊收入5.6兆元，分別比上年增長9.5%和10%。然而，國內旅遊市場的規模逐年上漲，劉天並不為此半點興奮。“旅遊行業每年都是增長，只是旅行社不行了，都自由行了”，“因為自由行，（人們）越來越不需要旅行社了”，劉天說。

以上，加上此次疫情對行業的進一步打擊，已經讓劉天沒有了繼續做下去的信心，在旅遊行業從業3年多，他說，“剛來旅遊的時候，我就是想要改變這個行業，但是現在，沒想法了，我只想活著”。

“就這麽說吧，沒點底蘊的基本扛不過半年的，大公司的沒辦法，我小公司，還能找找出路”，劉天說，“我已經想好要轉型了，跟員工都約好了”，“能做旅遊後面繼續做，願意繼續跟我乾的就跟上轉型（做社群電商）”。

過年期間，劉天建了一個160多人的副業交流群，群裡大多都是因為疫情歇業賦閑在家的導遊。獵雲網注意到，群裡鮮有討論起旅遊行業相關話題的時候，只是不斷有人發來邀請加入注冊某電商軟體的消息。劉天介紹，這是一個“買東西省錢的軟體”，分享給別人，如果別人買了東西，分享者就能賺一點錢。疫情期間，包括他在內，很多導遊都在做這個賺錢謀生。

談及是否放棄做旅行社，劉天表示，自己對旅遊尚存情懷，旅行社可能還會繼續做，但也“隻當是情懷了”，他稱，這段時間靠做副業撐著旅行社，員工工資也照常發放。至於旅行社到底能撐多久，誰也不知道。

被一場疫情奪去了的春節旺季，什麽時候能回來呢？2月17日，同程集團董事長吳志祥在接受獵雲網採訪時稱，按照2003年非典疫情過後的市場反彈情況，預計今年的春遊旺季將延後到5月前後，可能會出現第一批的客流集中的情況。同時預計，會有相當一部分消費者將出遊計劃延後至今年的暑期和國慶黃金周，屆時也可能出現客流集中的情況。

有旅行社創業者對獵雲網表示，對旅遊業仍舊抱有很大的信心，只是令人擔心的是，疫情結束後，很多人早已離開這個行業，導致行業人才大量流失。

在那之前，希望所有的旅遊人hold住，等到屬於他們的旺季回來的那一天。

（應被採訪對象要求，劉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