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車”尋蹤：在壁紙軟體之外

　　9月29日，Steam平台知名壁紙軟體《Wallpaper Engine》宣布即將於十月或十一月推出安卓版本。根據開發者日誌，該版本可支持動態畫面和視頻壁紙。

　　他們在公告中指出，《Wallpaper Engine》的安卓應用將對所有人免費。另外，雖然目前安卓系統並不支持創意工坊，但是用戶可以把Windows版本將作為資源庫，將收集到的壁紙通過無線方式共享到自己的安卓手機和平板電腦上。

　　除了手機版本之外，開發者還對Windows版本進行了更新。首先，《Wallpaper Engine》將在新版本中支持用戶在壁紙編輯器中上傳和使用動態的視頻素材；另外，將直播網頁作為壁紙的需求在新版本中成為可能。

　　我想，《Wallpaper Engine》可能是Steam用戶庫存重合度最高的應用之一。不論在哪個遊戲中加了新的好友，你幾乎都會在《Wallpaper Engine》的“之前玩過”中找到他的名字。也許是由於軟體的封面是一輛紅色的跑車，國內用戶把他稱作“小紅車”。

　　事實上，自從2016年“好評如潮”、被推上熱銷榜之後，這款優秀的壁紙軟體就佔據了許多玩家的桌面。功能強大的編輯器在Steam獨有的社區和創意工坊中被發揮得淋漓盡致，不論何種主題，不論是靜態還是動態，你幾乎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心儀的桌面背景。

　　其中還有更加精致的、支持音樂播放和桌面互動的壁紙（甚至有一些利用互動系統製作的桌面小遊戲），雖然記憶體佔用過高的問題常常為人詬病，但許多獨特的創意還是讓人感歎製作者的匠心。

　　不過，讓《Wallpaper Engine》更加廣為人知的事實上並不是壁紙本身。

　　很難說利用《Wallpaper Engine》在創意工坊上傳非壁紙內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在2016年，你就可以在創意工坊中看到許多R18MMD——但是這條“上車”的途徑被廣為傳播，也許是在2020年的疫情期間。去年4月，《Wallpaper Engine》達到了43257人的同時在線，創造了歷史新高；而這很大程度與許多“老司機”在創意工坊上傳成人影片資源有關。

　　人們選擇“小紅車”作為下載觀看此類影片的媒介，是因為它擁有其他媒介不具備的優點：首先，使用《Wallpaper Engine》訂閱壁紙並下載並不需要連接到外網；其次，資源的下載速度極快，效率遠高於通過磁力鏈接在傳統軟體中下載；而這一切僅僅需要在Steam錢包中充值19元。

　　在最“繁榮”的時期的特定標簽下，有無數“老司機”在平台上分享成人影片；而除此之外，R18遊戲資源、最新盜版電影資源甚至是高等數學網課資料也有跡可循。在這之中，一位名為“衝哥”的上傳者尤為知名：他把每一個上傳的資源命名為“衝哥精選”，並且在標題中認真地添加了自己的描述，讓人在上車之餘忍俊不禁。

　　當然，這種行為並不受Steam的歡迎。一方面，大文件的視頻資料佔據了大量伺服器資源；另一方面，盜版視頻可能面臨許多版權問題；再加上利用成人影片宣傳非法賭博網站的行為渾水摸魚，軟體本身的推薦列表也變得十分烏煙瘴氣、有礙觀瞻。

　　說到底，這種利用軟體特性鑽空子的行為本身其實是不合規的。在多輪整治之後，大多數的“車”在壁紙庫中銷聲匿跡；而由於“上傳文件大小不得超過1GB”的限制，後續“老司機”開車變得更加困難。

　　而被稱為是“過河拆橋”的舉報者們樂此不疲的舉報也加速了這種分享模式的消亡。在Steam的中文評論區，一則“老司機的心裡話”表現了上傳者們無可奈何的心境：“我被封過兩次了，什麽原因？還是被人舉報……激情沒了，上傳的動力沒了，傳了半天的文件，就因為一個小小的舉報就沒了……尊重白嫖，支持白嫖，但舉報狗不能忍。”

　　事實上，中國玩家在尋找資源、並且幫助素未謀面的他人獲取更好的資源這一點上的分享精神常常令人刮目相看，而在每一個故事裡，不明來源的舉報總會成為“邪惡的絆腳石”。

　　我曾經採訪過那位幫助超過1600人在Kickstarter上眾籌馬頭社遊戲《Subverse》、一己之力讓長沙變成“衝都”的老哥。由於平台政策導致代籌失敗，加上淘寶鏈接被舉報失效，他一度被認為是“卷款跑路”。隨後，他花了幾天幾夜完成了所有玩家的手動退款，並且用自己的方式為中國玩家玩到“優秀的遊戲”四處奔波、尋找渠道與眾籌網站和馬頭社對話；因此，他收到了貼吧吧友送出的、寫有“好人一生平安”的錦旗。

　　“好人一生平安”是一句可以出現在任何地方的通用語——它代表了一種對於正義感和分享精神的純粹感謝；而整件事情的荒誕之處在於，這種絕對的純粹出現在一個被欲望絕對統治的領域中，形成了一幅光怪陸離的畫卷。

　　回到《Wallpaper Engine》，如今，你已經很難在軟體中通過R18標簽輕鬆地搜索到這些資源了。從表面上看，它重新成為了一個正常的、好用的壁紙軟體。不過，你還是能通過一些其他的方式尋找到這些東西，但他們變得更加隱蔽了。

　　一個有趣的細節是，現在在創意工坊中搜索“衝哥”，你已經找不到那些風靡一時的“衝哥精選”——顯示在用戶面前的是一個標題為“描述區看衝哥被G胖打”的項目。在這個項目的描述中，首先出現的是一個B站鏈接，指向一則關於“我為什麽不再看A片”的TED演講；而在這個鏈接下面，作者寫到：“此視頻是希望各位自覺抵製‘衝哥精選’這類廣告行銷號背後的××公司。”

　　在最後，作者分享了一個名為“來問問神奇海螺吧”的社區鏈接。由於作者已經在1月份宣布不再對這個討論組進行任何維護，所以我無法從分享的內容中了解他建立這個社區的初衷；不過，目前社區的聊天室依然有3600多名成員，在主頻道裡，似乎每天都會有人分享神秘鏈接；而在另一個名為“革命事業”的頻道裡，每天都有人在抒發自己的家國情懷。

　　我不知道怎樣去形容這樣一種情景——這是一種奇妙的縫合，不僅是在行為上，也是在情感上。在這個深色背景的、難得不受限制的、不知為什麽而建立，但現在已經變成這樣的小小角落裡，在那堵高牆的牆根下，有人一邊望著牆外的春光，一邊心系牆裡的姑娘。聽起來無比怪異，卻又不知為何看上去其樂融融、溫暖人心。

　　事實上，早在《Wallpaper Engine》宣布上線安卓平台之前，就已經有許多在手機螢幕上應用Live2D背景的軟體了。但很顯然，和這款軟體的名字一樣，“小紅車”有著自己獨特的引擎，而現在它也會擁有更加平坦的賽道——這真是讓人哭笑不得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