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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家具中的藤屜,軟和硬的較量

研習君語

在明清家具的研究中,藤編軟屜是很容易遺失的一環,軟屜的改製與複興,其實是人們對藤屜這種材料或是工藝的再度認知。

藤編的歷史

藤編工藝與傳統家具淵源已久。唐朝時期,政治、經濟、文化得到繁榮發展,藤編技藝有所發展,人們已經開始將藤編和傳統家具結合。

宋朝時期,中國古典家具使用藤席作為床、榻、椅的軟屜已較為普遍。

至明清,藤編工藝非常成熟,材料獲得也極其便利,形成了專門的手工業生產行業,古典家具中運用藤編更為廣泛,明清家具中藤編的軟屜在工藝上精細無比,如絲如織,令今人歎為觀止,拍案叫絕。

中國千年的家具史從未捨棄對藤屜的喜愛。唯獨到了清朝,滿人入主中原,遊牧民族的文化與生活習慣,使中國傳統家具由簡潔、典雅以人為本的風格,逐步轉化成繁縟、厚重、重裝飾的局面。

陳夢家舊藏 上海博物館

陳夢家舊藏 上海博物館

家具中的藤編工藝也在這一風格的變化中逐漸消失,至清晚期只剩下席面下托板的壓席硬屜,藤面的透氣性和舒適性從此蕩然無存。在西方舶來品席夢思、沙發的進攻下,更是節節敗退,幾乎要退出歷史舞台。

20世紀80年代王世襄先生的《明式家具珍賞》一書喚起了國人對民族家具文化的覺醒,也掀起了覓舊製新的中國古典家具熱,然而至關重要的藤編工藝卻沒有重返江湖。

舊家具上拆下的殘破藤席成了古玩市場昂貴的寵兒,人們從殘缺不全的斷藤爛線中尋找著昔日的編織文化,昔日工匠指尖的韻律。

軟屜和硬屜

在明清古典家具中,我們經常能看到一些床榻、椅凳類家具的坐面是用棕、藤來編織的,我們稱之為“軟屜”。

明清傳世硬木家具中的凳、椅、床、榻,皆有有軟屜與硬屜之分。

軟屜者,在邊框打屜眼,用棕、藤、絲線等編織成屜,四周用木條壓邊,釘竹釘或木釘固定。

硬屜者,在邊框打槽裝板,有的與邊框平齊,有的落堂做,稍稍低於邊框。

軟屜是蘇州地區的主要造法,自明代一直延續到現在。當地雖也造硬屜但為數較少。

硬屜是蘇州以外地區,主要是廣州地區的造法,所見家具,不論時代早晚,除床榻有軟屜者外,其他品種,都用裝板法制成硬屜。

棕藤編織的造法是在木框的內緣打眼,先用濕棕繩穿網目作底,棕繩網乾燥收縮後繃緊成底,或稱“棕繃”,後序用藤皮小條編織為席面。

最後用四根帶斜坡的木條,名曰“壓邊”,壓蓋木框上的透眼。壓邊用木製或竹製的銷釘釘牢,並施鰾膠粘固。

好的軟屜又細又密,紋理豐富多變,人長時間坐或躺在軟屜上,因軟屜透氣鬆軟對受壓皮膚可以緩解疲勞,對人體有很大好處,這也是軟屜在明清高檔家具中大多採用的原因。

軟屜一方面可緩解木材的冰冷,剛柔並濟,強化使用舒適感;另一方面可營造溫馨素雅的生活氛圍,令人賞心悅目,突出裝飾效果。

乾隆十四年纂修的《工部則例》有藤作用料用工條款,可供參考:

藤作用料則例:凡劈做寬一分內外藤皮,內務府、製造庫俱無定例。都水司淨藤皮一斤,用徑三分魁藤五斤,今擬淨藤皮一斤用徑三分魁藤五斤。凡穿織實藤屜,內務府無定例,製造庫每折見方尺一尺,用藤皮十一、十二兩不等。今擬每折見方尺一尺,用淨藤皮四兩。凡穿織徑一分胡椒眼藤屜,內務府、製造庫俱無定例,今擬每折見方尺一尺,用淨藤皮三兩二錢。凡穿織徑二分胡椒眼藤屜,內務府、製造庫俱無定例,今擬每折見方尺一尺用淨藤皮二兩八錢。

——乾隆十四年纂刊《工部則例》卷二十

編織藤屜的藤材用藤皮劈成,有寬有窄,最細的真可稱之為“藤線”或“藤絲”,編法也有疏有密。考究的家具其藤屜總是又細又密。

線繩軟屜與藤屜大體相同,但不用棕繩打底。線繩或為絲絨擰成,或為絲線合股。交杌或交椅的軟屜,有的用棉線或馬鬃擰為繩然後穿織。

軟屜用料來自我國南方,尤其上好的藤皮多來自馬來半島和印尼,現代用藤皮多為南方國產。現在的藤皮細絲一般為1毫米寬度以上,0.6毫米寬度的藤皮細絲已經很難找到或做出來。

藤編軟屜坐臥時屜面因受壓而下凹,做聯結框邊的木帶呈彎形。它較硬屜舒適,但不耐長期使用,少則數十年,多或百餘年,藤屜便破損,須重新編穿新屜。原裝軟屜尚未殘破的家具,除故宮、頤和園等處有少數存在外,民間可說百無一二。

軟屜的改製

自清晚期以來,北京細工早成絕藝,致使軟屜無法複原。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北京家具店創造出一種用木板貼草席來代替軟屈的造法。

這種屜面工料兩省,可以獲利,外觀又潔淨悅人,故近年經北京修理的原為軟屜的凳、椅、床胡,尤其是售往國外的,幾乎全部被改成這種貼草席面的板屜。

這種做法的盛行以至於對國外的專家也產生誤導。美國埃利華斯在他所寫的《中國家具》一書中說:

椅座構造的變更對中國家具的斷代有重要的意義。中國硬木家具的椅座有兩種基本構造。一種是木板上貼席的硬座,另一種是用藤、棕編織的軟座。

他把晚清民國才興起的這種破壞性的修理方法,誤認為是中國傳統的兩種基本構造之一了。

貼席板屜的造法,是先把屜子的四框打開,去掉彎帶,另換直帶,將軟屜殘留的藤條棕索去淨,把打有屜眼的邊框裡口踩深,以便容納貼席的木板。

木板因不外露,且要求它質地鬆軟,有利與草席粘合,故不用硬木,而以價廉的松、楸等雜木為宜。木板底面或開帶口穿直帶,或不開口,只靠直帶在下承托。

帶眼可利用原來的彎帶眼,倘不適用則另鑿帶眼,將原有的彎帶眼堵沒。木板上面塗刮用豬血料、土粉子或磚灰調成的糊狀膩子,按屜面大小裁一方台灣草席,浸濕後趁膩子未於時貼上去,緊緊按壓,使其粘著牢固。草席四邊仍用木條壓蓋,匠師稱之日“壓席邊”,用木釘或竹釘固定。

邊框背面的穿孔,用膩子填堵。木板背面或刷血料,或刷生漆,掩蓋新換木板的痕跡。

應當說,木板貼席並不是一個好辦法。為了改裝席屜需去掉原有的彎帶,並把邊框裡口踩深,所以不免“傷筋動骨”,實際上是一種破壞,而不是修複。

嚴格說來,只有恢復藤棕編織,才是修複軟屜的惟一正確方法。

軟屜的編織

編藤原理很簡單,但實際操作起來卻相當費工費時。所以藤編工藝特別考驗匠人的耐心。

藤條是固定在家具坐臥部件邊框上的,因此邊框就成了天然的縱橫坐標尺。編藤師傅首先要根據這個坐標計算所需藤條的長度、數目。

編織中,穿插的動作也被稱為“壓”和“挑”。一般情況下,2.5毫米寬的藤條,每根經線“壓”3根緯線,藤條寬度越寬,“壓”的數量越少。

以羅漢床為例,鋪棕繩的時間則為5天,編織時間至少要半個月才能完成,這還不是一個人乾的活,而是兩個人一起對頭編織。

對頭編織時,最容易出現的問題是接頭處是否“鼓包”。如果“鼓包”需拆開重新再來。

編席的過程需要有超強的耐心和細心,因為每一塊席面都不能出現松動或縫隙,每插進去一根藤條就要做到嚴絲合縫。為使藤條咬合緊密,可以用噴少許清水的方式濕潤即將編織的局部,並在穿好經線後用工具橫向打壓緊實。

好眼力和心手合一的協調能力是提高工作效率的關鍵。柔韌、精細的藤條,通過編藤師傅的巧手穿梭於密布的緯線之中,壓三根、挑三根,再壓三根、再挑三根……

以每根經線穿插240次計算,800根經線竟然需手動穿插19.2萬次!完成如此大的工程量,快速、準確地重複而不出差錯,確實非一般人能做。

藤席雖然柔韌、結實,但不足1/10毫米的厚度看起來還是單薄,因此椅子、羅漢床、架子床的席面常常配以彈性和韌性更好的網狀棕床墊。

這種棕床墊以棕櫚纖維為材料,擰成一股股直徑近1厘米的棕繩,菱形或方形交織,固定在床的邊框上。這道工序往往先於藤席編織完成。

所有編織工序完成後,需要將藤席表面的一些毛刺用噴火槍等工具清理掉才能組裝、交貨,而不致刺傷皮膚。這些又增加了藤席編織的工程量。

按照這個流程完成一面1.8米×2米尺寸的藤席,即使是熟練的師傅,也需要兩周以上時間。

編藤師傅只有剪刀、錘子、鋼條等極其簡單的工具,卻用超凡的耐心編織出了錦繡般美麗的藤席,他們的技藝無不令人稱歎。

藤面具體可分為直編和對角編兩種編法,編制時需要保證每一根藤都要筆直,並且藤與藤之間的間隙都分布均勻,這樣編制出來的藤面就又細又密,紋理豐富多變,有著水波樣的暗紋,精品的藤編軟屜質地堪比錦緞,美觀不亞刺繡。

在自動化工業機械如此先進的今天,像藤席編織這樣的工藝依然需要全程手工完成。手工藝者嫻熟精巧的技藝落於薄薄的藤席之上,留下的卻是傳統文化的魅力。

軟屜之於家具

古典家具的羅漢床,圈椅、官帽椅等坐臥用具常以柔韌的藤編軟席取代拚板,藤編不僅鬆軟舒適,還非常透氣,大大提升家具的舒適性。

在家具風格上,明式家具和藤編最相宜。明式家具柔美雋秀,與藤編工藝相結合,顯得文雅、秀氣,禪椅、玫瑰椅等家具坐面長使用藤編的軟屜,素雅的藤編與沉穩的木色融合,相映成趣,讓家具平添了幾分意蘊,藝術氣息更濃。

藤屜的透氣、舒適、平滑、美觀是床、榻、椅的最佳選擇,也是中國傳統家具最重要的原創特色。

隨著傳統工藝文化的回歸和人們對歷史的研究利用,棕藤編織已經回到了人們的正常生活,這也是與人們生活息息相關的家具與傳統文化、實用性與歷史性的回歸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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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家具研習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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