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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就認定了,它會是今年最佳國產處女作

文 | 閔思嘉

國內的青年導演在選擇自己處女作時,有一類很明顯的傾向:多見太空和人物相對集中、時間跨度短的小格局敘事;黑色幽默、諷刺、荒誕也經常會被用於強化小人物的遭遇。通常,也不是什麽好遭遇。

這是一種迅速能被人看到且記住的手法,在成本和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小格局反而更能在有限的敘事太空裡做出極致的故事。

即將要在9月14日上映的《未擇之路》就是這樣的一部影片,它是導演唐高鵬的處女作,在今年的上海國際電影節上已經受到過不少關注,拿下了亞洲新人獎最佳影片。

六月份看完時,和很多業內人士交流,不少人都同意,《未擇之路》很可能就是今年最棒的國產處女作電影。

等上映時你看了就知道,這不是虛言。

簡單地總結,這部電影講的是一個「小人物在生活面前,你以為可以選擇,但其實毫無選擇」的故事,這也就是片名「未擇之路」的意思。

故事的起點是某處戈壁灘上,王學兵飾演的二勇是鴕鳥場的場主,從頭到腳都是個標準的loser,跟妻子離了婚,又欠下高利貸,總盼著鴕鳥養大下蛋賺了錢,解決經濟困境,還能挽回前妻。

但可惜事情總不會如他所願,債主五哥上門催債,二勇實在拿不出來,就只好答應五哥,幫他照看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尕娃,以此來暫緩債務。

尕娃

由此,二勇便帶著尕娃,一人一孩一車,踏上了去找自己前妻的路線,開啟了布滿更多選擇的旅途。

飾演二勇的王學兵,和飾演尕娃的朱耕佑,在這個大量時間都發生在狹窄車廂和路上的故事裡,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化學反應,成為了這個故事立足的根本。

朱耕佑其實你認識,他就是前不久在大熱的《我不是藥神》裡飾演程勇(徐崢)兒子的小孩,相當有靈氣,他也正是因為在《未擇之路》中的表演,才得到了《藥神》的角色。

王學兵演繹出的那種絲毫不顧及體面的、帶著一股野生勁兒的狀態,與朱耕佑身上的那種執拗,在整部影片中都形成了一種不斷拉扯的角力,也讓人很明白地看出他們之間的對應關係——尕娃就是少年時候的二勇,而二勇就是被成人世界侵蝕的尕娃。

二勇在整個過程中,都不停地面對著選擇,他抵押掉前妻的房子,借錢養鴕鳥,是以為自己能在這樣的冒險選擇裡,找到一條改變人生狀態的出口;他拖欠五哥債務,是覺得自己必然能捱到鴕鳥長大,賺到錢的那一天;他幫五哥照看尕娃,是覺得自己一定能完成任務,得到資金周轉的機會。

在這一次又一次的選擇路口,二勇抱著一種天真的樂觀主義,總覺得自己一定能夠做出對的那個選擇,下面一定還會有路,但可惜現實一次次地封上了他面前的路,即便他在後來的很多個關頭都在做著艱難的選擇,但最終導向的,還是無路可走的結局。

這使得《未擇之路》帶上了幾分黑色電影的意味,二勇在努力掙扎之後依舊導向悲劇的命運,像極了黑色電影中的那些邊緣硬漢的悲劇命運。

當你看到二勇一次次被命運駁回,你就很容易想到諸如羅曼·波蘭斯基《唐人街》裡為了調查水源問題多方輾轉的傑克,他的努力並沒有換回正義,反而是讓自己賠上了一切,甚至失去了心愛的女人。

《唐人街》

你也會想到諸如朱爾斯·達辛《男人的爭鬥》中鋌而走險的托尼,為了挽回女友而身陷珠寶搶劫案中的他,最終也在對兄弟情的維護和對小孩的救助中飲彈而亡。

是偵探還是盜賊,亦或是像二勇這樣流落在路上的欠債者,身份其實並不重要,重要之處在於,他們都是命運的賭徒,並且終將輸給灰暗的命運。

《男人的爭鬥》

在這之外,二勇的選擇總是和現實的真實走向發生錯位,這也成了影片黑色幽默的來源。

通常來說,黑色幽默,一般有兩種處理方式。

一種,是製造各式各樣的巧合,讓原本很衰的主角在其中屢屢歪打正著。這種手法因為必須在不同的事件裡製造巧合,讓不同敘事線和人物之間共享交織的節點,所以通常也和非線性敘事同時出現。

最典型的,就是蓋·裡奇的《兩杆大煙槍》。艾德等人在與毒販、黑幫、幕後大佬的周旋中,處處險象環生,但也就是在各種的巧合裡,才得以全身而退。讓觀眾們沉迷的,是一種情節從「大概率失敗」往高處跳躍到「意外成功」帶來的險勝快感。

《兩杆大煙槍》

另一種,則是與上面完全相反的處理,它是在不斷的設計裡,打破主角的原本計劃,製造各種失敗和不如意。在這種處理中,主角通常會很努力地去做某件事,但最終卻總是事與願違,這種意願與結果間的錯位,也能帶來強烈的黑色幽默效果。

譬如科恩兄弟的《老婦殺手》就是這樣的故事。希金森一幫人租下曼森太太的地下室,謊稱自己是在排練樂隊,還給每個人都安排了不同的身份,其實是要在地下室挖通往金庫偷竊的隧道,他們真的每個人都很賣力在演戲和挖地道,但最終卻全因為各種原因,不小心被曼森太太搞死了。

《老婦殺手》

在不斷的選擇裡,本來眼看就要成事,卻在最終差了臨門一腳的二勇,也就使得《未擇之路》,成為了後一種黑色幽默。

影片中,沒有選擇的也不止二勇一人,馬伊琍飾演的卡車司機小眉、被神秘送來戈壁灘上的尕娃、在公路邊偷打掉汽車輪胎的黑汽修店人員,都是沒有選擇的人。

偷打汽車輪胎的黑汽修店人員

黃沙漫天的戈壁灘,提供了一種獨特的環境太空,地理上的開闊,與人物本身「毫無選擇、無路可走」的困境,構成了一組矛盾而對立的關係,在劇情的發展中讓「無路可走」和「廣闊環境」產生了強烈的衝撞感。

它所關注的人群,在戈壁灘上開鴕鳥場的二勇、在黃沙中跑貨運的小眉、為了增加收入不得不破壞過往車輛輪胎的汽車修理工,這些極少被我們關注到的群體,他們或笨或壞的做法,是他們的命脈;地理的開闊,是他們的沒有選擇;在這種無垠太空的反襯下,個人命運狹窄的悲劇色彩就愈發濃厚了。

而沙漠的寸草不生,其實也是在暗示著,這片土地並不會給人提供選項。

馬伊琍飾演卡車司機小眉

比起當下華語電影市場中大量無病呻吟的、眼界狹窄於都市時裝、談戀愛的職場、私人情愫、狗血青春的作品,《未擇之路》大膽地抓住了生活中屬於很大一部分群體的要害,描述了真正的、從不會留給這部分群體選擇項的生活的「病」。

比起那些為了營造戲劇效果而充滿巧合的、給予主角無上光環的影片,它也毫不掩飾地戳破了夢幻的肥皂泡,勇敢地表達了當下的「不如意」,用二勇的悲劇,刺痛了大多數的現實。

影片中數個不被命運眷顧之人的生活,才是當下環境中的很大一部分現實。

正因為這種現實,即便影片處處透露出一種悲涼和底層人士的粗糲感,它仍然顯得格外動人。

就像歐裡庇得斯說的那樣:「向命運大聲叫罵又有什麽用?命運是個聾子。」

《未擇之路》發出了它的聲音,不管命運聽不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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