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版“逼退”《流浪地球》，揭秘背後產業鏈

作者|羅亦丹 梁辰

編輯| 徐超 程波

《流浪地球》從上映到高清盜版出現隻用了4天。

2月5日，《流浪地球》、《瘋狂的外星人》、《新喜劇之王》等春節電影賀歲檔來臨。其中《流浪地球》被譽為中國科幻電影的里程碑之作，引發了全民關注。新京報記者發現，這批電影上映後的第一天，就有槍版影片流出；2月8日，全部正在上映電影的高清影片資源就已經能夠在網上買到。

新京報記者聯繫多個售賣“高清電影資源”的人士發現，上述電影的售價從0.5元到5元一部不等，播放形式主要包括使用網盤分享鏈接直接觀看以及從網站直接觀看兩種。此外，從多個管道購買的電影影片中，均被打上了澳門某賭場的彈幕廣告。

2月10日，國家版權局發布聲明，表示將嚴厲打擊網絡侵權盜版，保護優秀國產電影，對嚴重的侵權盜版分子，將移交警察部門采取刑事手段予以嚴厲打擊。

西南政法大學知識產權教授鄧巨集光對新京報記者表示，“網上盜鏈，往往先由人員通過錄製電影的方式進行複製，再上傳到網絡上，其行為侵害了著作權人的複製權和資訊網絡傳播權，可能被判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

盜播影片中出現澳門賭場廣告

2月5日，春節賀歲檔電影來臨，2月6日，在網上銷售電影資源的賣家小康（化名）就拿到了《瘋狂的外星人》以及《新喜劇之王》的槍版資源。

新京報記者在小康的朋友圈看到，這些電影影片可以看出是在電影院直接“盜拍”的，所以畫面有略微抖動，而且並不清晰。對此，小康表示，可以在出了高清資源後“免費補上”。

2月8日，小康的朋友圈中就出現了“2019春節賀歲檔影片高清影片”，其中包括《流浪地球》、《瘋狂的外星人》、《飛馳人生》、《新喜劇之王》、《廉政風雲》，上述影片的高清版本售價為5元一部，可通過網盤直接觀看。

在另一位電影資源賣家的手中，價格被壓得更低。上述電影再加上《神探蒲松齡》、《小豬佩奇過大年》一共七部電影被以4元的價格打包出售，平均看一部電影只要約0.5元。2月8日當天，春節檔上映的電影就已經被盜播者“一網打盡”，此時僅僅是電影上映的第4天。

小康告訴新京報記者，新電影上映，他們所拿到的一般都是槍版資源，並不是高清的。所以這次賀歲片出了高清的，就“好賣了很多”。

對此，《流浪地球》製片人龔格爾日前對媒體表示，《流浪地球》的工作人員沒有時間慶祝票房的攀升，而是把幾乎全部的精力用在了投訴和封堵盜版上。

2月8日，龔格爾在個人微博表示，網友私信其提示的反盜版鏈接一直在盡數上報封堵，但因為技術原因，有些封堵快，有些需要一些時間。大家的私信恕精力不足，無法一一回復，“我和我們的反盜版團隊特別感謝大家的支持，請繼續加油！”

2月10日，國家版權局稱，對嚴重的侵權盜版分子將移交警察部門采取刑事手段予以嚴厲打擊。2月11日，國家版權局官方微博消息稱，近日來，經過多部門和權利人的聯合行動，春節檔院線電影的盜版傳播已得到一定遏製。

2月11日，新京報記者發現，微信方面已經封禁了前述盜版網站的微信觀看鏈接，原因是“含有侵權內容”。

盜播者通過社交網站、網購平台引流

春節檔的高清電影資源從何而來？小康告訴記者，他是從“資源號”和“有資源的網站”進行下載。

新京報記者發現，這些“資源號”就是一些公眾號，經常發布一些影視資源。但很多“資源號”也並非是影片洩露的直接源頭。由於盜播影片的門檻極低，每一個下載了盜播影片的買家都可以直接進行轉賣，成為下一個賣家，因此絕大部分盜播者都是盜播產業鏈金字塔的下層參與者，並非影片洩露的“源頭”。

北京市中聞律師事務所合夥人趙虎告訴新京報記者，對於電影洩露的源頭，比較複雜。“因為一個電影從做成到最後上映，要經過幾道手，除了製片，還有國家的相應部門、相應影院、發行方，都會有電影母盤，經手的人很多。任何一個經手的地方都可能是源頭。”

但成為一個盜播者，卻非常容易，小康告訴新京報記者，只需要188元。

“我們招代理，上繳188元代理費，就可以拿到‘資源號’和靠譜網站，得到全部免費更新的資源，你可以從這裡面看任意想看的電影。”

值得注意的是，新京報記者從上述不同方式觀看電影后發現，這些“高清影片”中總會時不時飄過澳門某賭場的廣告彈幕，以上述三種方式觀看電影資源，廣告彈幕的出現方式也各不相同。

小康表示，他的引流方式就是在微博、bilibili等平台以關鍵詞搜索出相關的微博或影片，然後再在評論區發布廣告。廣告語一般會是“高清資源加微信XXX”，且為了逃避審核會用字母或同音字代替電影名。新京報記者發現，這樣的評論雖然有可能吸引買家，但也常常招致批評乃至被人舉報。例如在bilibili的一個名為“《流浪地球》海外播出外國網友紛紛好評”的影片評論區，有人在下面發布引流廣告後，就有網友評論稱“宣傳盜版，舉報了”。

除了社交網站和各類影片網站外，網購平台也成為盜播者引流的主戰場之一。2月11日，新京報記者在閑魚上以“電影”為關鍵詞搜索後發現多名銷售電影資源的賣家，其中一名賣家表示銷售“過年好嗎電影，感興趣的留言”。記者給其留言後，被告知可直接在閑魚上拍下商品，然後通過QQ發送網盤鏈接觀看。

趙虎表示，盜播行為對於熱映電影傷害很大，因為電影正處於上映期間，收入主要靠票房，有鏈接的話會產生替代效應，會對票房有影響，這是一種非常直接的損害。

新京報記者通過貓眼電影查詢《流浪地球》票房發現，雖然受口碑上升影響，《流浪地球》的票房穩步上升，但2月7日，該電影的大盤退票人次為12.4萬，而2月8日、2月9日兩天，該電影的大盤退票人次略有上升，分別為14.3萬和14.6萬。

律師稱盜版嚴重者可能被判有期徒刑

西南政法大學知識產權教授鄧巨集光表示，盜播行為，本質上是追求個人利益，只要有足夠的利益驅動，而且這種行為的風險小於收益，就難以從根本上消除這種盜播行為。如果說預防的話，首先是真正實現“執法必嚴，違法必究”，從而降低盜播者鋌而走險的心理預期；其次是加大平台的監督義務，要求平台提供相關的侵權資訊。

北京市中聞律師事務所合夥人趙虎對新京報記者表示，打擊盜版分事先事後兩方面。“事先，有機會接觸影片的國家機構管理好職員，電影的製片方、項目方各方簽好保密協定，防止出現洩露。事後，無論侵權，還是犯罪，要用法律武器積極維權，讓盜版的人付出相應代價，如果能找到相應源頭就更好了。”

“我國著作權法規定，未經授權不得以這種方式使用他人作品。另外情節嚴重的話會構成侵犯著作權罪。也就是說，如果違法所得較大，或者其他嚴重情節的，可能構成侵犯著作權罪，可能被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特別嚴重的話，可能是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趙虎表示。

盜播電影僅僅是盜播者們收入的一小部分。小康透露，由於新電影的資源並不高清，大部分是槍版，基本“沒有多少買的”，他做電影資源售賣的主要收入來自不允許傳播的“限制級”影片，獲取資源的方法與院線電影如出一轍，但買的人往往更多。

對此，鄧巨集光表示，只要盜播他人電影，不管是當下熱點的電影，還是已經播放過的經典電影，不管是國內的電影，還是國外的電影，在法律上其行為性質都是一樣的，都構成侵害著作權。行為嚴重的，都要被追究民事、行政和刑事責任。

“播放廣電總局明令禁止不讓傳播的動畫和影評，可以從非法經營、傳播淫穢物品等方面處分。例如，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的規定，利用電腦資訊網絡、電話以及其他通訊工具傳播淫穢資訊的，處10日以上15日以下拘留，可以並處3000元以下罰款；情節較輕的，處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罰款。”鄧巨集光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