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好2019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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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秦朔朋友圈的第2419篇原創首發文章

從去年11月開始，我的心情和身體一直不佳。像我這樣看書寫字，盡量想把自己生活過得簡單的人，也還是會有意外和被連累的事情，所以我越來越能感受到，好多人在2018年活得不容易，甚至艱難險阻。

但2018年迎新年的時候，人們普遍不是這樣認為的，直到進入下半年，越來越多樂觀的人紛紛繳械投降。2018年帶給更多的人的不是驚喜，是驚嚇，那種求穩的心態都會崩潰的驚嚇。2019年的人們，很多要收拾2018年的心情和未解決的殘留局面，2019年的劇本，其實早就寫了一大半了。不過，把事情想得壞一點不是壞事，起點低一點也不是壞事，心態別繼續壞就好。從小學習馬克思主義的我們潛意識裡都知道，一切要辯證地看，另外，持久戰的思想中國人似乎也天然地懂一點。

我告訴自己的是，誰的人生不是千瘡百孔，即便在現實中很慌亂鬱悶焦躁，依然要做好那個看書寫字冷靜平和的自己。看書寫字是一種“精神靠岸”。你通常都在問題或事件裡漂泊，靠了岸才可以冷靜地整理事情發生的脈絡。你在這個時代靠岸，也可以在別的時代靠岸，看書是靠岸跟岸上的人聊，寫字是靠岸跟自己聊。看書寫字的人，可以暫時地旁觀自己的現狀，把自己抽離出來，不至於沉浸在現實的煩惱裡不可自拔，入戲太深。而且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本來歷史發展都有一定規律可循，都怪我們自己不夠有智慧，猜不中結尾，踩不對節奏。

我這一段時間特別喜歡看八九十年代出版的書籍，看自己剛出生不久時期出版的書，似乎可以給自己的人生填補一些什麽。你活過的、但因為身心不成熟的原因無法感受的那個年代和世界，其實，對你的人生蠻能滋養的。比如我看了鍾岩的《中國新三級學人》，就寫了《

大江大河：當普通人懷念改革開放時，我們在懷念什麽？

》；我還在翻龍應台的《野火集》，以及汪曾祺、王小波等等的書。

原來我在秦朔朋友圈寫“古人、古書”這些“詩和遠方”，這一段，則是專注不遠不近的歷史。這個方法也推薦給大家，當你在現實中不知所措的時候，求助那些稍有年代感的人或事，找著找著你會找到心靈的歸宿，即便是暫時的。順境裡的人給我們熬製的雞湯和心理慰藉沒有用處，其實感同身受需要極高的修為和生活的磨礪。逆襲和逆勢而上的人，又只是幸運的一小撮，他們在別人谷底和低潮的時候，提前享受曙光，也不能帶給你什麽直接的策略和方法，世上也沒有那麽多通途，世俗的成功都是窄路。

人終究要對自己所處的世界有個了解，“全面”達不到，“盡量全面”也達不到，但對於看書寫作的人而言，有自己的感覺去識別自己想要的東西，無論順境逆境，老天給你的，自己爭取的，後來又失去的，或者從來都不曾獲得的，付出巨大的或莫名代價的，留下終身遺憾的……順境逆境活著都是一種積累，都是獨一無二的素材。

最近有個朋友給安排了一場西本智實和日本輝煌藝術交響樂團的新年音樂會，這個日本女性指揮的氣質，足夠讓人眼前一亮，她被稱為“最帥女指揮”，是動漫日劇《交響情人夢》的原型。指揮真的是身體藝術又是靈魂藝術。同一個曲譜，無論你看得懂還是看不懂，每個指揮演繹出來的樣子是不一樣的。她臉上的每一個微表情，每根手指的每一個指向，身體搖晃的幅度，後背的曲與直的靈活轉換，只有渾然沉浸在音樂裡，才能呈現出獨一無二的風格。而這個風格背後，是長久的天賦、運氣和意志力不斷化合的結果。

西本智實3歲就開始學琴，她的母親是聲樂專業的，3歲到15歲她還一直在學芭蕾，進入大學作曲系之後，她每天到排練廳，別人需要什麽她就幫什麽，把總譜謄寫成分譜，幫燈光師調燈光，又做了助理指揮、副指揮，音樂之外的很多工作她也都做過，這些經歷使她更能明白一部完整的歌劇是怎麽誕生的。把事物的本身從頭到尾都了解清楚，置身事外觀察、思考，又再次融入進去，這是創造自己風格的必經之路。雖然說，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要把生命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但有時候什麽都不做，寧缺毋濫，或者做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也是一種調劑，一種體驗，萬事萬物皆有靈性。我以前的文章中寫過，我一直相信有兩種外力影響人，一種是命運，一種是自然。命運更偏人類社會一些，而萬事萬物皆有靈性，就是自然，就是禪，一種不以高低貴賤分類的，去社會化的，無分別心的平等境界。

在特定的時間裡你只能一次性地表演你自己。沒有人會知道你在背後付出多少努力、有多少艱辛，有過輝煌還是挫折，被多少人愛過，又被多少人傷過、恨過，總之，你就是你生活的指揮，你必須想方設法去了解事物的全貌，並且學著日臻完善。劇本雖然寫得差不多了，但你還是可以繼續寫進去新的內容。湯因比說，歷史是一個不斷增加自己的東西。

很巧的是，我的大學同學，一起創立詩社，長期在文創領域工作的朋友也給我安排了一場讓我頗有心得的演出。雖然這部劇在上海早就上演了，2016年就被稱為文藝青年必刷的節目，但我覺得，2019年去看，可能更好。它就是改編自莎士比亞經典作品《麥克白》的沉浸式戲劇《不眠之夜》。麥金儂酒店上下五層共90個房間，不少房間可能同時在上演劇情，演員自顧自演戲，即便有人在旁邊，他/她們絲毫不受干擾，觀眾像無頭蒼蠅一樣，還要帶著鬼魅的面具，跟隨了主角就會丟掉配角，欣賞了一部分可能就會遺漏一部分。你永遠只是盲人摸象，你不知道套路有多深，一千個觀眾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已經足夠過癮了？不對，一千個觀眾會有百萬個《不眠之夜》，因為每一次去刷，可能你的路線不一樣，演員扮演的角色也換了，甚至你身邊的伴侶可能已經不再是你原來的那個誰了。人終究只是一個人，觀察並存活在這個世界上。電梯裡的引導演員說“只有當你獨自一人為自己戰鬥時，你才能更好地享受其中。”

我現在能理解我的那些同學刷了七八遍的原因，據說很多人還刷了七八十遍。你所看到的一切就是劇情的一切，你所錯失的也是劇情錯失的。你無法完整地探索完所有的劇情，正如你無法看盡所有的人生。我們終究面對的都是缺失。有人說，2018年是最差的一年，也可能是未來幾年最好的一年。這些都是缺失感帶給我們的“有準備的恐懼”。既然是有準備的，也就不恐懼了。就像在劇中，你雖然看到那麽逼真的殺人現場，音樂也很恐怖，但你知道你的害怕只是暫時的，只是為了迎合劇情而生的。

參與式、浸潤式、互動式，這些喊了十幾年的消費先鋒詞匯終於成了人們的日常。簡·奧斯汀在《愛瑪》裡說，在不眠之夜，這簡直就是對那個美好的黃昏繳納的附加稅。

是的，編劇定論式的單一視角已經不夠用了，但上帝視角豈是那麽容易獲得的？

一切的預測，都是片面的，都是盲人摸象，都是自作多情的編劇。中金公司2018年1月2日發布的“2018年十大預測”，與2018年的真實行情走勢相距甚遠，十個裡面竟然錯了九個半。中金分析師王漢鋒回應說：這讓大家知道像我這樣的普通人，在年初有怎樣的憧憬，在年底又有怎樣的失落。

2019年1月2日，他們還是發布了新的十大預測，主題定為了“增長下滑延續，守正待時”，十條裡面至少有七條是負面的。是，大家都知道挺差的。原來預測大多走的是中庸路線，大眾路線。原來真理真的只是掌握在少數人手裡。

但人們還是喜歡看預測的文章啊，喜歡看預測，其實跟喜歡賭是差不多一回事兒。

周鴻禕說，“我很困惑，為什麽現在過新年氣氛有那麽凝重的歷史滄桑感，為什麽很多人試圖充當上帝或者先知，言之鑿鑿預言未來，給我們這些迷途羔羊指出方向，似乎這樣才會降低面臨不可預知的未來時候產生的巨大焦慮和惶惑。”

風水大師們都說，這兩年是命運洗牌之年。所以他們的生意格外好。向好向壞都難說，“祿命由心，緣起一念。”

未來唯一確定的就是充滿不確定性，聽起來更像是一句廢話。人們一起喊著的“對未來最大的慷慨，是把一切獻給現在”（阿爾貝·加繆），終究有點虛無。

演好2019年的自己，即便劇本已經定了，你還可以正規或不正規地攪亂它。不要聽別人預測，聽別人說，求別人幫忙、陪伴，或是等待奇跡發生、幸運降臨，人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自己，人的生活來自自己對自己的指揮、自己給自己描繪的圖景，最終才（無）能（奈）走出獨一無二的路。

詩人米沃什說，庸俗化知識的特點是：它讓人感覺一切都是明明白白的，它也令人想起在深淵上架設吊橋的方法，沿著吊橋可以不斷地往前走，但遺憾的是，這一切都不能改變現實中存在萬丈深淵的事實。

我們都知道養生的好，健康的好，長生不老的好。火了超過一個星期的熱點——“權健事件”，警察機構2019年1月1日依法對其涉嫌犯罪行為立案偵查，同時，相關部門依法查處取締不符合消防安全規定的火療養生場所、開展集中打擊清理整頓保健品亂象專項行動。都說直銷和微商近年來最好活了，因為有強大的群眾基礎，窮人富人都惜命。這個世界有太多明明一看就是騙局卻還是很多人蜂擁而至的事情存在，有時候有點常識和理性的人都想不通，但它有市場在，有勢力在，只能等它們自我消耗殆盡。很多時候，你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怎麽就輪到你的不幸了，怎麽別人的腦子是這麽想的且這麽倔強，但你唯一能做的，只是等時間過去，勢力消散……2019年，我們等待失落散開去並不斷地稀釋、衝淡。

你再看看新推出的《人間世》第二季，一季比一季悲慘。第一集就觸目驚心，骨腫瘤患兒，做手術要把骨頭取出來再裝進去，那些孩子很小就要被截肢還伴隨著肺轉移……人間不值得啊。病魔從不放過人類。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科技真能使人長生不老嗎？人工智能真的能讓人類更聰明嗎？珍惜當下一詞，強調了千千萬萬遍，也覺得有點無力了。但人們在艱難面前，卻有著更多的生存鬥志。這些鬥志是頑強的，2019年，我們只能提取這種越不可一世越好的“頑強”了。

明星隕落，大師消逝。維持一輩子不變的理想人設，需要極高的修為。富貴不易，名望不易，疾厄卻常在。人越來越容易犯錯，越來越容易出現挫折和失誤，比如10億人觀看的雪梨跨年煙花秀居然搞錯了年份；又比如劉德華在第14場香港演唱會時，因嗓子問題不得不終止演唱會，現場哭著向觀眾鞠躬道歉，隨後取消了7場剩餘的演唱會。比如全世界的大報小報，知名記者或是非知名編輯，都格外地會寫錯別字、會放錯圖。比如我們並不擔心人工智能會讓我們失業，我們擔心交通票貼錯被辭退，不發朋友圈被辭退。有些事情你即便預感到會發生，極力想避免，還是逃不掉的，就安然接受，慢慢解決。2019年要記住一個詞，叫敬小慎微。注意是“敬”，不是“謹”，它是褒義詞。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基本面，但這個基本面也是一個拚圖，可以不斷豐富自己的內容。但大體上，它不太容易變了。人們以為人心變了，世道變了，其實並沒有。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周期性，因為人的社會始終是人的社會，千百年來，其實人性並沒有怎麽變，美好的、醜陋的，都還在。但外在面貌可以發生巨變，人依然富有創造性，可持續的進步能力，把谷底當成最好的能量儲藏時空，新的周期便會開始。華為的郭平說，不經艱難困苦，何來玉汝於成。不因一時一事的惡性事件、挫折消沉了我們領先世界的銳氣。我們會越挫越勇，相反是這些極端不公平事件，把我們逼向了世界第一。2019年更要記住一個詞，叫勇敢者勝。

面對創業失敗怎麽辦，失業怎麽辦，投資化為烏有怎麽辦，分手離婚怎麽辦，生老病死怎麽辦……如果選擇活下去，權當修煉吧。禪宗裡有一句話，叫“凡牆都是門”。這個世界越來越相互聯繫，人們吃的都是“百家飯”，如果你諸事順利，生活幸福，那就多做善事吧，善待他人。

王朔在《2018：無疾而終》中說到，人生的意義也許只在於人心，你覺得什麽有意義什麽就有意義。

麥家也說過類似的話，你被什麽打動，什麽就是你的命。人活著可能就是這樣的，也只會這樣，求仁便得仁，從來都不複雜。也許一生只會為同一個想要的結果奔走追求。難的只是看明白自己的心。人的一生，總是要找到一種平衡關係。忠貞的人，永遠會得到忠貞；勇敢的人，最後也是用勇敢結束。

那麽你怎麽扮演2019年的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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