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最新頭條.有趣資訊

他原本想走出困境,結果反把胡歌帶入其中

VOL.34

刁亦男

“《白日焰火》成功,

對我形成了一個困境,這個困境就是你要走出去。”

頂著柏林金熊頭銜的導演刁亦男帶著《南方車站的聚會》空降到了第72屆坎城國際電影主競賽當中。

這些年,華人新面孔在這個浮華五月裡越來越少。於是,當刁亦男帶著胡歌、桂綸鎂、萬茜、廖凡走上坎城電影宮的紅毯,確實被華語媒體矚目且期待。

更重要的是,這位5年沒有新作品,在中國電影市場發展最為迅速的一段時間裡,選擇消失的導演,是不是自己也在期待走出某種困境?

這顯然是個帶有預設性質的問題。只是我們猜測:對於創作者而言,“走出”這個動作,是一種連貫性。這種連貫的前提,是先要走入某個困境,主動或者被動。

小電君面對面地採訪到刁亦男,已經是電影在坎城首映後的第三天。

我們首先預設,你作為讀者,知道他上一部作品是《白日焰火》,不僅是同時拿到柏林金熊獎和最佳男主角的電影,還保持著海外影展獲獎華語片在國內的票房紀錄。

但是《白日焰火》得獎後,刁亦男推掉了大部分採訪。

可坎城不同,所有電影來到這裡的目的只有一個:一次集中的曝光

18日電影首映後,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刁亦男的行程便被官方活動和媒體採訪所佔據。他回答著差不多的問題,關於為什麽要拍這部電影,關於為什麽選擇胡歌,不一而足。

這種車輪採訪進行到第三天,讓刁亦男疲憊不已。原本定下40分鐘的採訪被縮減到20分鐘。見面後他說的第一句話是,有些問題可不可以不要問了?

那個時候,他剛結束一家媒體的採訪,從休息間裡走出來。採訪空間是一個被玻璃罩住的頂層。陽光被集中到受訪者的身上,沒有舞台聚光燈帶來的興奮感。只有悶熱、灼人和疲憊。

我們問他,這個關於逃亡的故事,是不是與自己想從《白日焰火》所帶來的巨大聲譽中逃離有關?

刁亦男似乎接受了我們的這種預設。但他沒有給我們一個完全肯定的答案,而是說:“也有這種可能。”

《白日焰火》之後,他也經歷了不少名利場,派對、盛典、見各路人馬。有時候感覺不錯,但大部分時間都想回避掉這些場面。刁亦男說,自己還是喜歡獨處,一個人待著比較舒服一些。

“這也是《白日焰火》成功,但是它也同時對我形成了一個困境,這個困境就是你要走出去。”對刁亦男而言,走出困境的最好方法,就是工作。

在他看來,自己要像一個匠人一樣,本本分分地工作,完成下一個劇本。

刁亦男“走出困境”的路上,有不少同行者。李力是其中一人。

金融投資出身,出品過《小時代》《心理罪》,也投過《岡仁波齊》《雪暴》。5年前,他問刁亦男,《白日焰火》之後,是不是能做一個更類型化,商業和藝術結合更好的電影?

過了幾個月,刁亦男給他看了一條新聞,說的是一個被警方懸賞的逃犯,想把賞金留給家人。李力覺得,這是個適合刁亦男的故事。

觸動他的還有另外一個故事:上世紀八十年代,在刁亦男生活的西安,一個遠近聞名的悍匪在執行死刑前不久竟然越獄了,全城的警察出洞搜捕他,一無所獲。兩年後,他再次被捕,道出了真相。原來他越獄後跑進了動物園,藏身大象館,與大象同吃同睡了半個月,每天窺伺大象館外的遊人,仿佛自己也變成了一頭野獸。

刁亦男說,自己迫不及待地使用了這個故事。

於是他進入了閉關創作。工作流程很簡單:早上起床吃點東西後就開始工作。午飯之後是另一段寫作時間。有時候中間去散散步,回來繼續創作。晚上不一定,但也會寫一點。

回憶起來,刁亦男覺得整個劇本的創作過程也很焦灼。他是個每場戲都想得很仔細的人。劇本隻寫了一稿,但是他做了很多分場,設想不同的發展。

“所以這一稿我寫地慢,所有寫劇本的過程都是要看運氣,運氣好的話,你會寫地很順暢,運氣不好的話,就會出現各種狀況,它就你赴約會一樣,有時候約會很成功,有時候在路上就會被一些事情阻斷掉。”

刁亦男把寫作比作赴約,恰如他在開始創作這個劇本前,就已經想好了它的名字:《南方車站的聚會》

作為編劇出身的導演,刁亦男覺得自己在創作時,畫面和故事雙向思維同時進行。他的劇本把一些場景和氛圍寫得很清楚,但同時加上文學化的表達。

在他看來,劇本的撰寫過程是一場思維遊戲,普通故事的起承轉合,加上電影的精神訴求。

這些東西怎麽藏在你的故事的下面形成一個潛流,這些都是一些特別複雜的思維遊戲。但是最終你要把它轉換成感性。”刁亦男說。

這場思維遊戲進行了兩年。他把寫好的劇本拿給李力看。李力覺得,《南方車站的聚會》拍攝成本、難度都將超越《白日焰火》。

這部大獲成功的電影其實也給了刁亦男信心,它讓他發現,有了這樣一部電影在手裡,接下來的項目都能找到比較好的合作夥伴。

“最重要的是,《白日焰火》讓我知道類型片你這麽拍,也沒有什麽問題。在之前,基本上大家都把類型片一律看成商業片。打打殺殺,也有嚴格的套路。現在我很清楚你可以把它當成一個藝術去導演。”

但是《白日焰火》的流程仍然是一部獨立藝術電影的製片流程,刁亦男在走出困境的路上,其實走入的是一個新的困境。

和《白日焰火》比起來,《南方車站的聚會》給刁亦男帶來了極大的挑戰。85%的劇情都是夜戲。這意味著每天工作時長只有7到8個小時。每天從住地到外景地的路程也都幾乎在1小時,拍攝時間被壓縮得更厲害。

另一位製片人沈暘說,《南方車站的聚會》則是和工業化製作的全面對接:“在這個過程中,可以想見導演自己面對的壓力很大,某種程度上是自己的一場痛苦脫變。像刁亦男這樣的創作者,對品質的堅持永遠是第一位的,那麽所有製作上的計劃和安排也都要圍繞這個不可動搖的點展開。”

2500人次的群演,80多個不重複的場景,5個月的拍攝周期。這些需求也讓電影在成本方面的壓力不容小覷。也正因如此,電影需要啟用明星,從而保證日後觀眾的異塵餘生度和影片的影響力。在沈暘提出選用胡歌後,刁亦男和胡歌見了一面,一拍即合。

和刁亦男試圖走出《白日焰火》的巨大聲譽一樣,胡歌也希望自己能在表演事業上有一個轉型。兩個“逃亡的人”共赴聚會,共同積極地走入某種困境。

刁亦男覺得胡歌的臉讓人想起夜間的猛獸:“他們都像是在一個城市的邊緣地帶的叢林裡,在潛伏或者是夜襲,或者是躲避獵人的追捕。”他給了這張臉大量特寫,卻經常不告訴胡歌自己拍他時用的景別。

這是刁亦男“折磨”演員的某種習慣。因為告訴了,心裡就會有暗示,表演就會緊縮,而非放鬆。他給演員講戲同樣會用一些難懂的詞語。

桂綸鎂回憶,當刁亦男要求她再來一條的時候,給的指令是“再黑色一點”。

但刁亦男覺得,演員能懂自己。這是他按照自己說話習慣給出的反應。如果演員沒懂,他相信一定會讓自己來解釋。如果不需要解釋,那就是理解了。他對演員的反應,仍然基於演員給出的是什麽狀態。

胡歌對於這點的感受很明顯。他回憶起刁亦男對自己的要求,驚訝於有導演會對自己的呼吸起伏和眨眼頻次有要求。在一個特寫鏡頭裡,刁亦男明確地提出,胡歌不要眨兩下眼。

刁亦男的這種要求,給從小熒屏跨到大銀幕的胡歌帶來不少焦灼感,形成了一種無形的困境。但刁亦男自己,卻是與這種困境深深地共鳴。談起走出《白日焰火》的成功,他用胡歌的角色自比:

“胡歌也有他的終極任務就是他要兌現最後自己這條命的價值,但是他最後還是完成了。我們很多人到生命的最後也不一定能夠真正兌現生命的價值,而且人本身就是知道自己要死,而且只有自己怎麽死,這個是和動物有區別的,所以人也是一個有著身和悲劇性的動物,那胡歌也是這樣子知道自己怎麽死,但是他咬緊牙關,通過一個個關口,最後走向自己的犧牲,但實際上他是獲得了一種生活。”

他在電影裡,給主人公設置的困境是一個異樣的空間。

在坎城的記者會上,他把這個空間形容成內心的異托邦。躲進中國真實的邊緣地帶,在走向這些黑暗深處的時候,刁亦男覺得,夜晚綽綽的人影,那些燈光,那些水汽,那些陰影街道還有寂靜都會帶來一種浪漫或者宿命的感覺。

胡歌和桂綸鎂的角色,都是邊緣的灰色人群。

但刁亦男卻覺得,越是黑暗的人,身上越能看到光。他試圖在這部電影裡講一些俠義的觀念。在他看來,傳統的倫理與道義,是這個時代更為可貴的品質:“現在今天社會發展的都非常快,大家對傳統的這些價值也慢慢的淡忘了,所以我覺得特別有必要從新提醒大家這些東西是非常重要的。”

似乎並不是所有人都接受到了這個信號。

坎城電影節結束,《南方車站的聚會》沒有得獎。

曾經說喜歡讓自己處在不被認可狀態中的刁亦男,這次說:“你還要去繼續往上爬,山一樣還在。而且我覺得還有很多人並沒有認可我,也有人說我們電影不好,對這些意見我都當成財富。”

電影的最後,刁亦男覺得自己給出的結局是溫暖的:“胡歌行動的底蘊也是有溫暖的調性。最後兩個女人完成救贖,走在街頭,也好像贏得了勝利了一樣。”

不知道安排這樣一個結局,是不是因為他在困境之中,抓住了那縷光亮。

/ 品道前期回顧 /

/ HOT /

獲得更多的PTT最新消息
按讚加入粉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