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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正非成就華為的三張王牌:分享、開放與理想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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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財經(ID: rancaijing)原創

特約作者 / 孔明明

編輯 / 阿倫

2019年雖還未過半,但對75歲的任正非來說,已是風波不斷的一年。

5月21日,任正非在深圳華為總部接受媒體採訪。這是自白宮下達“封殺令”、谷歌停止與華為合作等諸多事件密集浮現後,任正非首次公開表態。

在採訪中,任正非展現了讓人讚歎的胸襟:他認為美國科技是值得中國科技企業學習的對象,也不會狹隘的排斥美國芯片,而要共同成長;在他看來,芯片行業的發展需要依靠全球創新和全球人才。而這些,是要為全人類做貢獻。

1987年,44歲的任正非在深圳創立華為公司。從借來的兩萬元注冊資本到國際化大公司,華為目前員工超過18萬、年銷售額超過1000億美元。

成立32年,華為一直是眾多企業學習的標杆。美團CEO王興日前在社交網絡上表示:“是時候用HAT(Huawei, Ali,Tencent)代替BAT了。”

要理解華為,就要先理解任正非。在華為諸多值得模仿和學習的背後,最離不開的,是任正非對人才、管理和競爭的獨特做法。而撐起這些的,正是任正非寬大的胸懷。

分享精神

20世紀80年代,44歲的任正非,在改革開放的時間節點上,成為了一個被主流社會拋棄後的商人。

1944年,任正非出生於貴州安順地區鎮寧縣一個貧困山區的小村莊,兄妹七個,青少年時代在極度貧寒中度過;創立華為之前,任正非在南油集團下的一家電子公司任副總經理,因一筆生意被騙,導致200多萬元的貨款無法收回,不得已離開南油集團,走上創業之路。

華為從做用戶交換機代理生意起家,後轉向企業用交換機研發生產,並於1992年進入局(運營商)用交換機研發生產業務。

創業之初,華為因為現金流緊張,不得已採用“打收據”的方式——員工每月通常領不到全額工資,而是“一半現金和一半收據”。收據被華為折算成資本金參與公司的利潤分成。

在創建公司不久,華為就設計了員工持股制度,通過利益分享團結起員工。那時的他,並不懂期權制度,更不知道西方多種多樣的員工激勵方式。或許是受早年貧苦生活經歷影響,任正非在企業管理中一直堅持利益共享:一塊餅大家分,“要活大家一起活”。

1990年,“打收據”演變為“內部融資,員工持股”制度,鼓勵員工“按照級別每年購買一定數量的公司股份,按照股份數量享有公司的利潤分紅”,如果員工沒有現金,就從後面的工資裡扣除。但這個時候的持股制度,“既不合理,也不合法。”

2001年,華為啟動股權改革,將原有的員工股權改造為“虛擬受限股”,2003年,華為推出了“虛擬受限股”制度下的首次大規模配股。

雖經過多次股權改革,但問題仍在。

在華為員工持股制度實行多年之後,入職年限很長的老股東通常擁有幾百萬股,每年分紅都有一兩百萬。但這些人工作久了之後,不再有動力奮鬥;新來的年輕人,一腔熱血,卻沒有股份,動力不足。伴隨著華為的國際化進程,由於各國的法律各不相同,華為早期的虛擬股權制度很難在外籍員工中推行,如何激勵越來越多的外籍員工也是很大難題。

2013年前後,華為對虛擬股權制度再次升級,推出時間單元計劃(TUP),每年根據部門績效、員工的崗位、級別、績效及配股飽和度,給員工配一定數量的期權。期權不需要員工花錢購買,但佔飽和配股的額度,與虛擬受限股享有同等分紅權和增值權,5年為一個結算周期,結算期後期權清零。

在1月份接受央視的採訪中,任正非提到,華為目前有96768名持股員工,而他個人在華為持有股票佔總股數僅為1.14%。

1月12日,華為剛剛完成在170個國家、416個投票點的新一屆持股員工代表的選舉。選舉過程歷時一年,先是對治理章程的宣傳,讓員工明白公司的治理架構是什麽;接下來分層分級地推選候選人;這些提名再被匯總到更上一層組織,更廣泛爭取民意;之後名單再由各級高層組織審議和協商,聽取民意和調查;然後向選舉委員會匯報,將名單篩選至兩百多人;最後放到信息平台上,公開征求意見,再進行投票,確定候選人名單。

除此之外,現實收入分配中,用於員工分配的部分也遠高於公司的利潤。2010年至2017年的數據顯示,華為用於員工的總支出和用於研究開發的總支出,佔總營業收入的比例分別在20%-23%、10%-15%之間,與此同時淨利潤佔總營業收入的比重僅在6%-10%之間。

“我們每年把利潤都分掉了,我們也跟任總商量過能不能有一年不分,只要一年不分就馬上有20多億美元,可充當流動資金,但任總主張要分。”華為副董事長、常務副總裁、輪值CEO徐直軍在接受《財富》中文版採訪時說。

“任總認為高科技行業需要大家一起進行利益分享,才能團結大量的人。正是因為員工持股,才使我們團結了這麽多的人。我們公司的中高級主管和專家基本不辭職,除了自己休息或者創業。要想挖我們一位中高級主管很難,因為待遇你是開不起的。工資你可以給得高一點,但沒有股權,我們公司要求離開的人就得退股。任總從創業開始建立的這個分享機制,也就是華為成功的最核心的要素。”徐直軍說。

“我們家每餐實行嚴格分飯製,控制所有人欲望的配給製,保證人人都能活下來。不這樣,總會有一兩個弟妹活不到今天。”任正非曾在採訪中回憶道,即使每天要辛苦工作十幾個小時養活一家人的父母,或是年幼的弟妹,從來也不會多吃一口。

包容和批判

寬容和批判,是任正非在講述華為管理之道時,經常會提到的詞。

任正非曾這樣描述領導者的寬容:“寬容是領導者的成功之道。任何管理者,都必須同人打交道。有人把管理定義為’通過別人做好工作的技能’。一旦同人打交道,寬容的重要性立即就會顯示出來。”

最好的例子是華為終端掌門人余承東。余承東自2012年從無線部門被任正非調去做手機終端後,行事高調,屢有驚人之語。

“榮耀品牌將會超越小米品牌,華為品牌將會超過蘋果和三星品牌。”“在全球市場份額,華為目前排名第三,明年到後年會做到全球第二。”“未來手機廠商只會剩下兩家,那就是華為手機與iPhone手機。”這些余承東在網絡上的言論,往往掀起軒然大波。

對華為內部種種關於余承東的非議,任正非都表現出了極強的包容力。“允許異見,就是戰略儲備”,任正非將其稱為“灰度領導力”。

每年,華為會從應屆生中招收不少於5000~6000人的新生力量。“我們年輕人不僅僅要有血性,也要容許一部分人溫情默默,工作慢條斯理,執著認真,做好狼狽的工作。這就是‘狼狽’合作的最佳進攻組織。”任正非說。

華為的管理詞典中很少講“忠誠”,你也很少會聽到任正非對歷史上“背叛”過公司的人進行指責或負評,最多偶爾冒一句:已經離開華為了,還總打華為的旗號幹什麽呢。

華為對高級幹部有忠誠的要求,但指的是對事業、對公司的忠誠,而非對某個人包括對任正非的忠誠,恰恰相反的是“老闆最討厭馬屁先生”——一位研發主管這麽說,“做好自己的事,對公司有貢獻,不需要討好誰,有時候可能會吃虧,但總體上華為不會虧待老實人。”

“寬容別人,其實就是寬容我們自己。多一點對別人的寬容,其實,我們生命中就多了一點空間。”任正非在一篇講話中說,“只有寬容才會團結大多數人與你一齊認知方向,只有妥協才會使堅定不移的正確方向減少對抗,只有如此才能達到你的正確目的。”

但同時,自我批判也是華為的一個重要特徵。自華為成立以來,任正非就對組織喪失活力心存警惕。

1996年1月,華為經歷了第一次組織大變革——市場部集體辭職。

在1995年之前,華為的主要產品是小型的交換機,每台大約幾百元,採購決定權主要集中在縣級電信局處長、科長或者企業的採購主管手中,決策層次較低,與一個部門領導搞好關係就能完成銷售。

1995年之後,幾千線、上萬門的機型逐步成為華為的主銷產品,一單合約通常幾百萬、上千萬,縣級主管部門已經無權決定了,必須上報到地市、省裡的主管部門,客戶的採購方式由原來的個別領導說了算,轉向集體決策、招標採購決定。

早期華為辦事處人手少,基本上靠辦事處主任“單打獨鬥”,人員擴張後,需要辦事處主任組織手下人員“集體作戰”,銷售方式也從原來的上門推銷轉向更高層次的行銷,這對辦事處主任的能力結構提出了新要求,原來的辦事處主任大多數不能適應這一形勢變化。

在這次辭職事件中,市場部所有的正職幹部共計27人集體辭職,每人提交兩份報告——述職報告和辭職報告,公司採用競聘的方式,根據表現、發展潛力和企業發展需要,隻批準其中一份報告。最終,6名區域辦事處主任被置換下來。

被選下去的幹部,包括一些副總裁被派到基層,沒有一個人鬧事。從此,幹部能上能下、工作能左能右、人員能進能出、待遇能升能降“四能”機制開始在華為推行。

2008年,華為在努力解決全球化運營所面臨的問題時,擔心華為變得僵化,決定開展新一輪集體大辭職,要求內部所有工作超過8年的7000名員工上交一份辭職報告,並選擇是將過往年資清零,與華為簽訂新的勞動協議,還是帶著補償金離開華為。趁這個機會,華為還調整了工號順序,打破由工號大小帶來的階層劃分。

2009年後,在外部看來是華為“歷史上最好的時期”,管理日趨完善、經營遍及全球、業務三駕馬車齊頭並進,但“大企業病”這種組織頑疾也或多或少的困擾著華為。2009年以來發動的變革,主基調大多是“向大企業病宣戰”。

直到今天,任正非在接受媒體採訪時,依然屢次提到華為內部管理層級臃腫、貪腐等問題,絲毫不加避諱。

“我們正在改革。5年後希望華為是作戰精乾的,不像現在這麽臃腫,管理層次這麽複雜,這麽多無效勞動。”說罷,任正非哈哈大笑。

4月13日,在接受CNN採訪時,任正非告訴記者,“我今天最興奮的是美國對我們的打壓。一位名人說過’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堡壘從外部被加強’,我們這個堡壘的內部正在松散、惰怠之中,美國這樣一打壓,我們內部受到擠壓以後,就更團結、密度更強、更萬眾一心,下決心一定要把產品做好。”

開放和理想主義

從創立華為之初,任正非就把華為定位為一個“開放型組織”。“開放是公司生存下去的基礎。如果我們公司不開放,最終就要走向死亡。開放要以自己的核心成長為基礎,加強對外開放合作。華為堅持開放的道路不能動搖。開放是我們的出路。”

1997年,華為開始進軍海外市場。

“我們國際化是被逼出來的”,徐直軍告訴《財富》中文版記者。當時的華為,CDMA機會沒抓住,小靈通沒做,手機因為發改委不給牌照也沒辦法做,錯失了中國市場的增長點後,華為被迫轉向國際市場。

1997年末,任正非帶隊到美國參觀了休斯公司、IBM、貝爾實驗室和惠普公司,其中在IBM的參觀深深觸動了任正非,回國後不久發表了《我們向美國人民學習什麽》,其中寫到:“我們只有認真向這些大公司學習,才會使自己少走彎路,少交學費。IBM是付出數十億美元直接代價總結出來的,他們經歷的痛苦是人類的寶貴財富。”

“我們在IBM整整聽了一天管理介紹,對他的管理模型十分欣賞,對項目從預研到壽命終結的投資評審、綜合管理、結構性項目開發、決策模型、篩選管道、異步開發、部門交叉、職能分組、經理角色、資源流程管理、評分模型……後來我發現朗訊也是這麽管理的,都源自美國哈佛大學等著名大學的一些管理著述。”

1998年,任正非發起、推動在華為研發系統“向IBM學習”的活動,之後又在IBM幫助下開展了“集成產品開發”項目。華為為導入IPD,打破從1988年到1998年運作了10年的舊有做法,從調研診斷、培訓動員、流程設計、到試點運行,再到全面推行。

在學習西方公司的管理方法上和變革上,華為不追求形式主義和面子工程,而是追求“循序漸進地推動變革落地”。2001年,任正非發表《活下去是企業的硬道理》一文,明確了學習西方的方法論:“我們現在向合益集團買一雙’美國鞋’,中國人可能穿不進去,在管理改進和學習西方先進管理方面,我們的方針是’削足適履’,對系統先僵化,後優化,再固化”。

“華為文化是什麽,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華為文化就像是洋蔥頭,都是外來文化,這層是英國文化,那層是中國文化、美國文化。我覺得華為文化就是一種開放的、兼容並蓄的文化。因此對待本地員工,不要用中國的思維去要求他們,要以開放的心態去吸取他們的精華,充實我們的文化。”

目前,華為業務遍及全球170多個國家和地區;至2017年12月31日,18萬名華為員工中,超過160種國籍,海外員工本地化比例約為70%。

4月15日,任正非表示,在向智能手機競爭對手出售高速5G芯片和其它芯片方面,華為持“開放態度”,其中也包括蘋果公司——華為最大的競爭對手。

在接受媒體採訪時,任正非表示,他一直在呼籲允許谷歌、亞馬遜這些公司進入中國,認為這對中國有好處。“我個人認為,它們如果和中國法律達成一定的界面認識,我是堅決支持它們進來的。”

他也透過媒體向美國喊話。在他看來,越來越高科技的世界,越來越不可能由一個國家、一個公司完整地完成一件事情。人類信息社會未來的膨脹無限巨大,任何一個市場機會都不可能由一家公司獨立完成,需要有千萬個公司來共同承擔。

華為最近的境遇,讓網友的民族情緒越來越盛。任正非在採訪中告訴媒體,他的家人仍在使用蘋果手機,自己的小孩也不愛華為,而是愛蘋果。“余承東總說老闆不為我們宣傳。我們製止他們瞎喊口號,不要煽動民族情緒。”

20多年來,任正非走遍了全球絕大多數國家,與全球數百位政治人物、商業巨子、學者、競爭對手、科學家乃至藝術家、寺院中的僧侶等各色人物有過無數溝通和交流。雖經歷無數風風雨雨,75歲的任正非,依舊是一個理想主義者。

在今年頻繁的媒體採訪中,任正非屢次提到“理想”這個詞。他稱華為至今不上市的原因是“資本貪婪的本性會破壞我們理想的實現,我們只為理想而奮鬥。”

現在,華為有一個由700多個數學家、800多個物理學家、120多個化學家、6000多位專門在基礎研究的專家和60000多工程師組成的研發系統,任正非希望能繼續加大基礎研究投入,“引燃更多科學的燈塔”。華為每年的研發經費投入已達到150億-200億美元,未來5年總研發經費會超過1000億美元。

那麽,任正非的理想是什麽呢?

“我們的理想很簡單,要為人類進入信息社會而奮鬥。”任正非回答。

*文中部分圖片來源於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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