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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虹市首富》:只有哈哈哈的喜劇我咽不下去

作者:李昱微

視覺設計:大西

被朋友圈和微博裡瘋狂的影片推薦勾引,我去看了《西虹市首富》。粉絲們的推薦理由非常簡單,大多不談情節,而是純粹的情緒表達,比如:“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本年度看過最好笑的影片”,似乎無法令人拒絕。

於是抱著放鬆一下的心態看了,儘管好笑,但因情節俗套,看到一半時多少有點倦怠,之後的笑點也因故事本身的俗套而顯得尷尬。憑心而論,即使只是為了放鬆,我也並不覺得這是個好故事。

 

 

近年票房不錯的喜劇都有類似的毛病:把重心過多放在笑料的營造上,忽視對故事細節的推敲。但觀眾還是看得下去,畢竟某一類故事即使被重新演繹了無數遍,也能抓住部分觀眾的眼球。

這類故事的套路大多如下:一個心懷理想卻不得志的小人物突然經歷了重大人生轉變。在實現自我或達成目標的過程中,他受到了層層阻礙,最終,因堅持不懈且心地善良的本性而同時收獲美人和財富,成為人生贏家。《羞羞的鐵拳》、《煎餅俠》、《縫紉機樂隊》講述的大致都是這麽一個故事。

《西虹市首富》也不例外。主人公王多魚是個心懷體育夢的足球守門員,但因能力受限而被開除。窘迫之際,他突然得知自己是億萬財產的繼承人,但若要繼承財產則需要通過一系列挑戰。經過重重挑戰後,王多魚成功地守住了道德底線,並因此收獲了美人和財富。

類似的故事擁有可以輕鬆套進不同人物和不同時空背景的天然優勢,還能為草根群眾出一口氣。草根觀眾們在主人公的窘迫處境中找到代入感,利用短短兩小時做一場正義必定戰勝邪惡、心懷善良和勇氣好運必定降臨的白日夢,以此作為暫時性的焦慮解放,何樂而不為呢?

同時,由於故事本身的簡單,更方便利用人物表情、動作和情節反轉來製造笑料,畢竟留了太多太空。

但仔細看,故事的主線大多經不起推敲。

 

電影把自己拔得很高。主人公雖然是屌絲,但在金錢誘惑面前仍然能守住底線,無論踢假球、還是犧牲夏竹的生命換得300億財產,他都不肯做。看似要宣揚在金錢面前守住道德底線的價值觀,但為製造笑料而出現了很多偏差。

影片開頭,能力有限且蒙受踢假球之冤的王多魚被踢出球隊,一夜暴富後,他帶著盛滿錢的推土機回到球隊,將一大把紅色的毛爺爺撒在球場上,驚得教練立馬下跪。隨後,他先是用錢搞定了會員製高檔餐廳的服務,又用錢獲得了夏竹男朋友——一個宣揚“不受金錢奴役”的教育家的簇擁。

一個拒絕被金錢收買而踢假球的人卻輕易用金錢獲得了周圍大多數人的尊重,看似是要作為諷刺性鋪墊,但再往後看卻沒有任何反轉。比如真正遇到危機時,這些一邊簇擁他一邊諷刺他的人似是否對他有所疏遠,用金錢砸來的地位和尊重是否破產,電影沒有挖掘這部分資訊,而是將一個人一夜暴富的幸運貫徹到底

那麽王多魚開始時為維護尊嚴而拒絕收買者的行為還有價值嗎?一個不願被收買的人,轉眼便用踐踏尊嚴的金錢來誘惑別人,即使是出於一個月花光300億的任務,也仍然令人感到別扭。我到更希望給予王多魚遺產的二爺是希望利用這10億的權限,來幫助王多魚扒清金錢世界的嘴臉,將處於資本頂端的自己看到的醜惡世界呈獻給後輩,以此教會王多魚如何更好地繼承財產。

而既然影片沒有挖掘這些,就不得不令人懷疑,看似在宣揚在金錢不抵人情的價值觀,實則是用情懷的殼來堅固上層資本的優越性。包括王多魚拚命想花掉錢卻越花越多的情節,似乎更是對強者更強的馬太效應的呈現。

那麽到底是要關懷小人物,還是為了讓小人物認可上層資本的規則呢?

而影片中唯一一個不屑於資本的人物——夏竹,也因豪華的愛情排場而動了心。夏竹對王多魚的態度轉變十分生硬,她發現王多魚鋪天蓋地地追求自己,十分困擾,但因坐計程車時遇到了碰瓷的人而發現自己冤枉了王多魚,以此動搖了對他的印象。再回想起鋪天蓋地的追求,比如煙花雨,包括之後的王力巨集私人演唱會時,便瞬間將對資本持有者的質疑化為了以愛之名的浪漫。但煙花雨和私人演唱會不也是用錢砸出來的浪漫嗎?

即使是最終300億與救人之間的考量也不能為王多魚的個人魅力增值。畢竟在我看來那是人之為人的底線,與是否擁有300億並無關係。但夏竹就這樣被俘獲了。

但因為笑料的作用,觀眾忽視了價值觀的偏差,忽視了對內在邏輯性的推敲,甚至在大笑中隱隱地認同了影片裡的資本力量。

據說萬達投資了這部影片,而王多魚身價十億的髮型也是王思聰的同款。這是否意味著影片是上層階級與娛樂鏈條的合謀,以此為上層階級洗白呢?本質上或許是用娛樂化的方式對資本進行迎合罷了. 

這麽來看,比起影片本身,上映後的好評倒更具喜劇效果。一種嘲諷且帶點兒無奈的喜劇效果。

批評一部足夠好笑的喜劇作品是有風險的。粉絲大多這樣回應:“看個喜劇都得要求深刻,你活得不累嗎?”“我就是想笑一笑不行嗎?”“每天上班這麽累,下班後就想輕鬆一下不行嗎?”

這麽一說倒是令人不忍心批評。要求喜劇電影深刻化成了剝奪大眾快樂的行為,畢竟“笑”是千金難買的奢侈,“人間不值得”,使人發笑是喜劇作品的最高道德。

 但觀眾知道他們在笑什麽嗎?

巴赫金的狂歡節理論這樣解釋:“大眾用身體的解放來對抗社會秩序、道德、規訓等,狂歡節的特徵是大量的笑聲,並往往伴隨著冒犯和低級趣味。”但呈現在當下喜劇作品中的狂歡,幾乎沒有顛覆或解構傳統及權威的意味。

它們大多是單純的生理狂歡,梗會不會垮掉、笑點是否令人尷尬成了衡量喜劇作品是否成功的核心標準。於是呈現在螢幕中的,大多是表情、動作的誇張化、人物行為的出人意料性。

但喜劇本有不同於悲劇的力量,它代表著人的理性價值,本質是向上對抗的力量。當生命中的荒唐與不堪出現時,一部悲劇作品會順應它哭,但一部喜劇作品則會跳出來,先反觀人世的醜惡並用“笑”的方式調侃,再用樂觀及自由的喜劇精神喚醒真善美的存在。

正如車爾尼雪夫斯基所言:“在每一種幽默裡,都包含著笑與悲哀。喜劇使用幽默作為武器來對抗著世界的醜惡與荒誕,然而僅注重娛樂性的幽默是不具備戰鬥力的。”

參考資料:

《找回似已失落了的喜劇電影之魂——試論當下中國喜劇片的精神缺失與文化擔當之不自覺》金丹元、田承龍

《荒誕的現實化與現實的荒誕化》王璐、楊璐

《消解與惡搞的狂歡——國產小成本喜劇電影與青年亞文化》楊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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