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硬幣：一部流動的文化簡史

《中國美術報》第140期 美術副刊

在歐洲國家之間走動，買蛋糕、喝咖啡、購地鐵票，生活消費使用的都是小額硬幣。很多人或許不知道自己在米蘭或巴黎使用的零錢，可能是葡萄牙的硬幣，因為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歐元。以2歐元硬幣為例，顯示數額這面是統一的歐元圖案，即所謂的正面；翻過來，圖案變化很多，這些變化的部分是歐盟不同國家的圖像，圖像代表各成員國的文化歷史。

意大利2歐元硬幣背面圖形是拉斐爾·聖齊奧畫的意大利中世紀詩人但丁頭像，希臘2歐元硬幣背面圖案是被宙斯看中的美女歐羅巴，歐洲便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硬幣上的圖形，絕大多數使用的是人物頭像，而往東方則以自然植物和動物作為基本圖像，這與文明起源不同相關。歐洲具有人文主義傳統，神人形象無所不在，大到建築、小到硬幣，從圖像上的神到現實中的人，彰顯著人本為中、人性為心。15世紀盛行的“人文科學”以望推翻中世紀以來的神學甚至占星學的壟斷地位，人的完美得到了覺醒和歌頌。人物的塑像，傳記文學的倡導，人物外貌被描寫，這種外化之美的術，直接影響了歐羅巴。15至16世紀，西方人開始描述現實生活中的“人物”。有專著論女性之美，標準嚴格遵循朱克西斯的原則，即把局部的美綜合到全局，直到完全的理想之地。朱克西斯是公元前4世紀後期的希臘著名畫家。被描述中最美的發色是在棕色與淡黃之間的金黃，髮型須稠密略帶卷曲；前額清秀，寬為高的一倍；膚白潔淨，但不能慘白；眉黑有光澤，中濃，兩端逐漸淡去；眼有詩人都盛讚的“黑眼珠”，認為它是愛神的賜予；眼窩必須與面部一個色調；耳朵不大不小、整整齊齊，彎曲的部分應該比平坦部分的顏色略深，耳輪透明如石榴；鼻端應該微微隆起，上唇中部帶紅色，不能太向前突出，其形寧取其小，不說不笑時微張，可見上牙但不能多於6齒；頸部圓潤，寧長勿短；肩膀顯寬，寬是胸部美的首要條件。對於男神與男人則被要求達到人性與能力的完美，極致到“能夠完成他們想做的一切”。

裡昂·巴蒂斯塔不僅對作曲無師自通，他的著作也是里程碑式的。他研究物理學與數學，順便學習繪畫和藝術，還能夠從大教堂裡向空中扔出一個硬幣，直到聽見它落在遠處屋頂上的響聲。裡昂·巴蒂斯塔與達·芬奇，一個是完勝者，一個是創造者。

硬幣從高大深邃的教堂被扔出後，等於把現世生活交給命運來擺布，靈魂不死的信念發生動搖，宿命論佔了上風。硬幣的正面是命，背面是運。人們認為生活中最重要的事物，未來和生命進程都應交給硬幣來決定，他們設計出各種各樣獨特精巧的占星術，以哄勸神對重要的問題作出明確的回答，即“是”或“非”。在今天被認為是“迷信”的占星術在14世紀與16世紀是皇帝、大學和城市生活最重要的內容，支配了生活中最重要的決定。意大利博洛尼亞、帕維亞、米蘭都曾是占星學的中心，占星學教授與真正的科學家同登講堂。

公元前10世紀時，生活在小亞細亞中西部的呂底亞人創造出硬幣，它最適合判斷是非，但最初人們並沒有用選擇硬幣兩面做決定，在硬幣出現900年之後，尤利烏斯·愷撒開始拋硬幣，憑借硬幣的正面（頭） 和反面（尾）做決定。羅馬帝國的每一枚硬幣上都鑄有愷撒的頭像，因此硬幣上有愷撒頭像的一面，代表了爭端兩方的贏家，或是神作出的肯定回答。涉及財產、婚姻或刑事犯罪等重要的官司，往往會通過拋擲硬幣來決定，臣民們用這種方式表達對愷撒的敬意。愷撒的頭像朝上，意味著這位羅馬的統治者在缺席的情況下同意某個決定。在今天，我們看到每一場足球賽事的開啟，由誰起腳，就沿用了這個硬幣翻轉的占星傳統。而事實上，通過扔硬幣決定的許多事物中，最重要的是戰爭。一個翻轉的行為，決定了戰事吉利勝算的時刻。

那麽，馬其頓的亞歷山大在東征前是否拋扔硬幣，他拋出翻轉的那枚硬幣是什麽圖像？是源自小亞細亞呂底亞人的硬幣？它的正面是什麽？背面又是什麽？

硬幣上圖形的演變，讓我們了解在公元前一千年到公元初的中亞與古代地中海的交往。對於硬幣圖案設計者來說，既要充分展示地域的人文歷史，又要滿足藝術的華麗，還必須考慮硬幣模具製作與壓印工藝的可行性，它是絲路文化藝術的一個縮影，可謂“拋幣引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