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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旋律:許鏡清和他的《西遊記》音樂

編者按

20 世紀80 年代央視播出的電視連續劇《西遊記》承載了許多人的美好記憶,劇中的歌曲也隨之受到廣大觀眾的喜愛。主題歌的創作歷經怎樣一番波折?片頭曲又是創造性地運用了什麽樣的元素來表現孫悟空騰雲駕霧的神通?且聽國家一級作曲家許鏡清先生為我們講述電視劇《西遊記》歌曲創作背後的故事。

許鏡清,國家一級作曲家

很多人習慣性地把央視版電視劇《西遊記》稱作86版,實際上央視早在1982年就開拍並播放了試集《除妖烏雞國》,所以更確切的說法應該是82版。在這裡我想講的,也正是當年為82版《西遊記》作曲的往事。

一波三折:一路坎坷的主題歌

對於一部電視劇來說,主題歌太重要了,儘管我被指定為《西遊記》作曲,但畢竟我當時還是個“無名小卒”,所以音樂編輯王文華同我說好,主題歌仍請著名作曲家王立平來寫。我也非常能夠理解他的決定:王立平那時候是國內最有名的作曲家之一,《大海啊故鄉》《太陽島上》……到處都播放他的歌,從當時的情況看,由他來寫確實更為合適。

年輕時的許鏡清

我與王立平的私交不錯。一天,他給我打電話,把寫好的主題歌歌詞《百曲千折顯精誠》念了一遍。當時他正一心撲在87版電視連續劇《紅樓夢》音樂上,沒有多餘的精力分給《西遊記》。他對我說:“要不然,你拿紙把它記下來,你來譜曲吧。”我直言不諱地說:“立平,這事兒不妥吧。眾所周知你是一位作曲家呀,假如我為你寫的歌詞作曲的話,字幕一打上‘王立平作詞,許鏡清作曲’,觀眾得以為是字幕打錯了呢。”他想想覺得有道理,於是決定還是自己作曲。

緊接著,王文華便將《敢問路在何方》的歌詞給了我。

這首歌詞是閻肅寫的,我看了之後非常喜歡。我一向認為,儘管孫悟空是《西遊記》當仁不讓的主角,但師徒四人分別代表不同的性格、不同的人生路線,書中所說的九九八十一難,講的也是人的一生,而決不僅僅是孫悟空的故事。而這首歌詞除了第一句“你挑著擔,我牽著馬”是帶著《西遊記》的感覺的,剩下寫的都是“人生的路怎麽走”的問題,等於是把這首歌的意境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層面。

其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歌詞是“一番番春秋冬夏,一場場酸甜苦辣”,這句話把人的一生寫到了極致,每個人的人生都是如此。第一眼看到這句歌詞的一瞬間,我就產生了很多的聯想,想到我小時候,想到我媽媽,想到人生的苦難……它一下子就打到了我的心坎裡。

有時,作曲不見得是從歌詞的第一句開始寫起,而可能是從最喜歡、最想寫的那一句開始。我就是從中間這兩句,從這首歌的高潮、核心開始寫起的。那天我在北京西直門的332路公交總站坐車,路上有擺攤的、擔擔的小商販,吆喝聲一片,還有熙熙攘攘匆忙趕路的人群。見到這一場景,我感慨萬千,浮想聯翩:人這一輩子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麽?為什麽受那麽多苦難?最後的結果又是什麽?誰都很難回答,也答不清楚。這麽想著,我的腦子裡突然又冒出這兩句歌詞,繼而湧出一段旋律,把自己都感動了。搞創作的都知道,一旦感覺上來,就必須抓住這個東西,否則可能就沒了。我於是立刻下了車,一摸兜發現沒帶紙筆,隻摸出個煙盒。我把它展開墊在電線杆上,又向一個小學生借了個鉛筆頭,把這兩句寫了下來,並順著這個思路盡量往下寫。等寫得差不多了,我把鉛筆頭還給小朋友,他問:“叔叔你在幹嘛?”我說:“叔叔在辦一件大事兒,你將來會知道的。”

記在煙盒上的《敢問路在何方》的旋律

我回到辦公室,又從第一句“你挑著擔,我牽著馬”開始寫起,最終順利完成了這首歌曲的創作。

這兩首歌我與王立平幾乎同時寫完。1984年,央視試播《計收豬八戒》《三打白骨精》時,《百曲千折顯精誠》做了片頭曲(當時普遍認為片頭是主題歌),《敢問路在何方》做片尾曲。而且王文華講:“因為《敢問路在何方》除了有奮進之外,還有一種痛苦的感覺。如果師徒幾人和妖魔鬥爭的時候取得勝利了,就不播放《敢問路在何方》了;如果遇到坎過不去了,再播放這首歌。”我只好服從安排。

試播時期的《敢問路在何方》是張暴默唱的版本,但這首歌我最初其實是按男聲寫的,只是後來被王立平“先下手為強”,他先請來著名男高音歌唱家吳雁澤唱《百曲千折顯精誠》。總不能片頭片尾都是男聲吧?我於是找女聲來唱《敢問路在何方》。由於當時沒有專業樂團專門設有通俗歌手,歌手都是自發唱的通俗歌,我就找了電影樂團一個彈琵琶的女孩錄了一版,還專門按她的嗓子為她量身打造了伴奏(後來這段伴奏用在了電視劇裡)。錄完後楊潔聽了不太滿意,還是希望由一位美聲或民族唱法的歌手來唱。我這才找到了張暴默,她的聲音介於傳統和通俗中間,錄出來的效果比較好。

許鏡清與《西遊記》導演楊潔

沒多久《敢問路在何方》就開始傳唱了。我坐公車的時候就聽到有小孩唱“你挑著擔,我牽著馬”,心想我的歌居然真的有人喜歡、有人傳唱,心裡很高興。

到了1986年,央視提出,《西遊記》已經拍了好幾年,劇組應該向觀眾作個交代,如果觀眾說你們拍得不錯就接著拍,如果說大家認為不好,下面的劇集就不再拍了。所以劇組整理了已經拍好的前11集,準備在1986年春節期間集中播放。楊潔認為《百曲千折顯精誠》氣勢太大,太像大歌劇的詠歎調,反而不太像《西遊記》的風格,於是決定讓我把片頭曲換成一段純音樂,並把《敢問路在何方》改為男聲來唱,作為主題歌。

在北京,會唱歌的男歌手不少,一聽說是唱電視劇的主題歌,很多人都願意來。但我還是傾向於請通俗歌手來唱這首歌,並且,我心目中的第一人選是劉歡。1985年夏天,一位友人將大學剛畢業的劉歡帶到了我的辦公室,說:“老許,我給你領來個歌手,你聽聽。”我讓劉歡唱首歌,他就坐在我辦公室的鋼琴前,自彈自唱了一首他自己用青海花兒改編的通俗歌曲。要知道,我的鋼琴已許久沒有調過,肯定出不來最佳的效果,但即使如此他的彈唱仍然非常打動我的心。我聽後非常激動,對他說:“劉歡,你太棒了!你將來會把通俗歌曲界這片天空捅一個大洞!我有機會一定要用你。”後來我也的確向楊潔推薦了他,想請他來唱《敢問路在何方》,但可惜的是,楊潔仍然不希望用通俗歌手,所以我只能作罷。

我一心想著不要找大家都聽過的聲音,一度還找過崔健。其實他的嗓子很有力度,但他誤以為《敢問路在何方》是首抒情歌,於是試音的時候連唱了兩首抒情歌,我聽不出效果,就沒再讓他繼續試下去。

接下來我找了李雙江,他也答應了。1985年春天,我還按照他的嗓子為曲子定了調。李雙江聲音一直很高很亮,但不巧的是當時他嗓子發炎,聲音有點沙啞。6月我給他打電話,請他到我家來試唱一下。我聽他唱得真的很棒,就說:“雙江,咱們可以錄了。”但他堅持說:“不行,我現在剛恢復到80%,等恢復到90%我再錄。”他讓我等電話,可我一直等到快年底了也沒動靜,不知什麽原因,只得作罷。

蔣大為

請蔣大為來唱這首歌,是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一天,我們在一個錄音棚外排隊等錄音,在我們之前進去的是蔣大為。當時時間已經很緊張了,我們很希望能夠盡快找到歌手來唱主題歌。我突然想到蔣大為唱得也不錯,就跟楊潔說:“這歌給他唱算了。”楊潔同意了。我進到棚裡把歌片給了蔣大為,說:“大為,這兒有首歌,請你給我們唱一唱。”他一看,說:“哎呀,這歌我閨女都會唱,我還不會呢。”我開了句玩笑說:“那你回去跟你閨女學學吧。”然後他就拿走了。

這首歌第一次錄音的時候,我沒在現場,王文華在現場監棚,錄完在電話裡放給我聽。我一聽覺得不行,有兩個音明顯不準,必須重錄。最後在我的要求下,我還是去了現場監棚,重新錄製完成了蔣大為版的《敢問路在何方》。後來,這首歌得到了觀眾的一致好評。

《雲宮迅音》裡的電聲

後來成為片頭曲的《雲宮迅音》其實原本是沒有名字的,早年我們只是籠統地稱之為“序曲”或“前奏曲”。“雲宮迅音”這幾個字是網友們起的,我覺得非常有學問,而且恰到好處:這段音樂真的令人如在空中,並給人以師徒四人行走的感覺。

這首曲子的誕生也是很有幾分傳奇色彩的。

許鏡清和六小齡童在《西遊記》續集拍攝現場

寫之前我問楊潔:“要怎麽寫,需要什麽內容?”她回答說:“你自己考慮,沒有框框。就是《西遊記》片頭播放的音樂,長度在2分20秒到2分40秒之間。你放開寫,我們再根據你的音樂剪片頭。”最後成曲為2分40秒。儘管她說沒有框框、沒有要求,但實際上還是有的。她要求音樂要漂亮、要好聽,要能震住人,要能吸引觀眾。這一點才是最難的。誰能保證我寫的音樂一出來,觀眾就那麽喜歡,而且不可替代?沒有一個人敢保證。更要命的是,儘管我已經寫了兩段比較成功的音樂,但如果接下來哪段音樂不行,也有可能被全盤否定。所以我的壓力非常大。

作曲之前,我根據自己對《西遊記》的理解,先寫下了幾個關鍵詞:“向上、堅定、魔幻、空靈。”但《西遊記》內容太豐富了,想用一首歌來概括,談何容易。光是寫開頭就很不順利,寫出一版就撕掉一版,覺得怎麽寫、用什麽方法寫都不對:假如用強有力的、用銅管,出來感覺是個戰爭片,好像要打仗;用抒情的元素,自然出來也不對;要是用魔幻的,那麽什麽元素才是魔幻的?

當時我真是懵了,一個音符也寫不出來,茶不思飯不想,好幾天都沒睡好覺。我妻子見了很奇怪地問:“寫個東西那麽難,比我們生孩子都難?”我說:“真是比生孩子都難!生孩子再難,起碼肚子裡是有的;我寫東西難,正因為肚子裡沒有。”

我在辦公室裡住、辦公室裡吃,把門鎖上,一天天地不出屋。我一般習慣晚上寫東西、白天睡覺,一天中午起床後,我腦袋昏昏沉沉地坐起來,正半睡半醒時,忽然看見窗前走過去我們部門的幾位工人,他們一邊走一邊敲著鋁便當,叮當亂響,嘴裡哼著什麽……哎,有了!“登登等登 凳登等燈(後來網友描述這段旋律時的戲作)!”我趕緊爬起來把靈感記錄下來。歌曲要讓大家記住、傳唱,就要不斷地反覆,尤其是好聽的句子。於是我讓這段旋律貫穿全曲,間隱間強,有節奏地從頭到尾不斷重複,再加上不斷變化的和聲,造成一種離奇的音樂感覺,再加上後面銅管一出來,更加重了強勁的節奏。

創作中的許鏡清

我非常激動,一口氣就把堅定有力的部分都寫完了,可接下來過了多半天又沒了頭緒。我索性上床睡覺,但怎麽也睡不著,腦子裡全是音符,迷迷糊糊地突然覺得空中飄下來一個聲音,很空靈,正好是我需要的感覺,趕緊下地又把這段寫了下來,這就是後來大家聽到的那一節女聲吟唱。這樣一來,能夠表達堅定取經信念的強有力的剛線和表達縹緲仙境的抒情的柔線就都具備了。

為了更好地表現力度,我選擇了打擊樂。由於不同的打擊樂器重音不一樣,我採用大鼓、小鼓、排鼓、拉丁鼓等各個種類的鼓在一塊兒演奏,這樣錯綜複雜所產生的效果非常奇妙。可惜的是當時技術不成熟,錄出來達不到最佳效果,很容易亂成一鍋粥。所以最終我隻留了一個小型鼓打2/4拍,以及一個排鼓打3/4拍。

這段音樂還創造性地運用了電聲,在我之前沒有人在影視劇作曲中使用過。在當時,電聲是遊戲用的,是歌廳裡用的,是舞台上唱流行歌用的,不適合用到正規的樂隊裡,所以很多作曲家不願意用電聲。我認為,無論是什麽樂音,只要符合我的想法、符合我想要的音樂的感覺,我就用。後來有人問我:“有幾個做現代電聲音樂的人到現在才找到感覺,你在80年代怎麽就會產生那樣的靈感?”甚至還有人說我是“中國電聲音樂的鼻祖”,我說千萬別這麽稱呼我,70年代末80年代初中國就開始有電聲引進來了,光北京就有好幾個人彈電吉他,電貝斯、合成器也已經有了。只是當時並沒有專業的電聲樂隊,大家幾乎都是自學的,譬如在片頭曲裡伴奏的電吉他手劉林,當時就是專業民樂樂隊中彈大阮的年輕人。而我是學院出來的,在學校裡從沒學過電聲,最早聽到的電聲音樂來自於鄧麗君的歌曲配樂,覺得很好聽,想著這種電吉他、電子鼓的配器,能不能運用到更廣泛的音樂創作中。創作這段音樂時,我覺得電聲非常適合表現孫悟空騰雲駕霧飛起來的感覺,那麽就自然而然地用了。

曲子錄出來之後,我的標新立異與別出心裁獲得了劇組的一致認可與好評。當然,任何一個新生事物出來,都難免會有人提出反對意見。1986年春節一過,央視有位長官說:“《西遊記》裡怎麽用了那麽多電聲?這些都是西方的東西,不適合用在我們四大名著裡,你們趕緊把這作品換掉。”當時我正好要去九華山拍攝現場找楊潔,所以王文華讓我直接跟她說。我一下飛機就告訴楊潔這件事,並說我是最後一次到劇組來,以後不再來了。楊潔一聽大怒,一拍桌子:“拿筆拿紙來!”她口述了一封信,措辭非常嚴厲,我記得尾巴上有那麽幾句話,說:“如果藝術上讓我負責的話,就請長官不要管;如果藝術上不讓我負責的話,那麽我拍完片子全部交給台裡,台裡愛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愛找誰作曲就找誰作曲,我就不管了。”後來那位長官見到楊潔說:“哎呀,楊潔,你怎麽這麽厲害。”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但如果沒有楊潔頂這一下,很可能《西遊記》的作曲就換成了別人。

當時還有好幾家報紙指責我的音樂,認為用西方資產階級的電聲音樂“俗不可耐”。楊潔看了以後非常不高興,問其中一家報紙:“我們可不可以寫文章?”對方說可以,我們歡迎爭論。於是她就堅持讓我寫了一篇,反駁他們的觀點。

這段經歷對我的藝術水準有很大的提高,其中最明顯的變化是在創作思想上。我領悟到,在音樂創作上,無論怎麽寫,第一要事就是必須敢於創新。“創作創作”,“創”字是最重要的。一段音樂假如沒有新的亮點,就不能算是成功的音樂。當然,創新要適當,適合用的才能用,要不然就不叫創新而是胡來了。

民族的元素才是創作本源

《西遊記》裡有兩首歌別有一番味道,一首是《天竺少女》,一首是《豬八戒背媳婦》。

大家之所以覺得《天竺少女》好聽,我想很大程度上在於它的異國風情。說實話,這在當時不太好寫。楊潔告訴我要寫成印度風格,但我真的不知道那究竟應該是什麽樣。我跟楊潔提過想跟著劇組去印度聽聽那裡民間怎麽唱歌,但由於經費實在有限,即便我說哪怕去了扛機器,她也沒同意。那時找資料又相當困難,我只能憑借自己的印象來創作。關於印度味兒,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拉茲之歌》。我按照它的風格再創造,將印度因素融入到我的歌裡,但又沒那麽“印度”。歌錄完以後,楊潔聽了特別喜歡,當時劇組就在雲南的拍攝現場邊放這首歌邊拍這集的鏡頭,吸引來了不少群眾跑來聽歌,把周邊圍得水泄不通。

相比之下,《豬八戒背媳婦》的創作就順利得多。

實際上,這首曲子第一次在《西遊記》裡不是用在豬八戒身上,而是用在孫悟空偷蟠桃的幽默場景。但此後又不能再單獨為幽默場景另行編曲,而後來這類情節大多集中在了豬八戒身上,所以豬八戒招親、豬八戒娶媳婦、豬八戒撞天婚、豬八戒背媳婦等場景使用的都是這段音樂。後來觀眾乾脆管它叫《豬八戒背媳婦》,這個名字起得也非常貼切。

這段音樂隻用了板胡、三弦、電子鼓這麽三件樂器,很簡單。創作之前我想,用什麽東西能夠表現出一種幽默感呢?能夠表現幽默感的中國樂器不多,我考慮再三,選用了中國板胡,又用電子鼓表現出神仙的感覺,放在一起意外地和諧。

許鏡清與“豬八戒”

這段音樂創作的源頭是東北的二人轉。我從六七歲就開始聽二人轉,許多片段我都會唱,而且唱得非常有味兒,可以說二人轉深深地扎根在我的腦子裡,並融入我身體的細胞中。二人轉本身很幽默,所以,我把這一韻味融入到這段音樂裡恰到好處,有扭大秧歌的感覺,也有拱地的感覺,很民間、很民族。這首曲子儘管只有一分多鍾,但很俏皮詼諧,大家都非常喜歡。

對我來說,中國的、民族的元素是根深蒂固的東西。我寫過許多種類的歌,也使用過很多“洋”的元素,但無論怎麽聽都有中國味兒,它是中國的東西、中國的感覺。有的人寫首歌寫出了美國的感覺,並因此而沾沾自喜,我連聽都不聽:那是美國的,又不是中國的,有啥意思?當然,對於從國外引進的rap、爵士等流行歌的形式,我並不反對,但是我認為,中國的作曲家要用它們來創作,還是得有中國特點。如果沒有,那麽這個創作是不成功的。在我看來,中國的民族的元素對於我乃至對任何一個中國作曲來說都是根,是核心,無論你搞什麽創作,這個心必須是中國的,這樣才能是我們民族的,才是我們自己的音樂。

《女兒情》的動人情感

我認為,82版《西遊記》之所以能夠取得成功,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是,所有角色無論是人、神、鬼還是妖,他們的情感表現得都很到位。所以,我為《西遊記》寫的每一首歌曲,也都賦予了與之相對應的人物情感。

其中,我的最愛是《趣經女兒國》裡面的插曲《女兒情》。美麗溫柔的女兒國國王,愛上英俊儒雅的“禦弟哥哥”,這是一段美麗但又無奈的愛情故事。怎樣才能把女兒國國王的溫柔、美麗、深情、含蓄、羞澀表現出來呢?我考慮再三,採用柔美抒情的小調開頭,中間用低音鼓、弦樂伴奏,合唱伴和,最終完成了這段旋律。這段樂曲愛意交織,含蓄纏綿,給人以美感。

錄製歌曲的時候,楊潔也在現場。她覺得閻肅先生寫的原詞感覺不太對,可是曲子我已經寫完了,於是只能按照原來的韻律和節奏的感覺重新改,開始隻改了開頭幾句,但是順著感覺看下去還是得改,最後基本上全部重新改過。這首歌最終成為楊潔的詞作。

“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兩句詞既古典又雅致,整個景象氛圍立刻呈現出來;“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好像一個美麗女人同自己心愛的人細語呢喃,我用低音旋律處理,強調這種羞澀的感覺;“說什麽王權富貴,怕什麽戒律清規”這兩句是最慷慨激昂的,女人為了愛可以拋棄一切,既有柔情又顯豪邁,可以說,楊潔寫出了女人內心深處不願受世俗束縛的真切感覺。相對於原詞,楊潔的詞作更加惟妙惟肖,更加貼切,更加符合女性的感覺,更能產生共鳴。

這首歌第一版的演唱者並不是吳靜。當年她只是一名年輕的歌唱演員,沒有什麽名氣。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聽過她演唱的歌曲,不管是通俗唱法還是民族唱法,她都唱得很用心、很動情,音色也很甜美圓潤、柔和動聽。《女兒情》恰恰也用了兩種唱法譜寫,她的條件更加符合這首歌的定調。一想到這裡,我第二天就重新錄製了一版。果然,吳靜錄製這首歌曲的時候,錄音棚裡的人都被深深吸引,陶醉在優美動聽的音樂裡,紛紛發出讚歎。我拿著兩個版本請楊潔來定,最後她選用了吳靜唱的那一版。

許鏡清與朱琳

這集電視劇播出後,這首歌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愛,甚至連演員本人都很喜歡。記得有一次,我和扮演女兒國國王的朱琳一起吃飯,我說:“朱琳,你演的女兒國國王,傾倒了全國一大片男人,你太美了。”朱琳回了我一句話:“許老師,是您的歌、您的音樂讓我變得更美了。”這句話讓我至今想起都非常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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