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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系射箭法,從入門到精通

弓箭在人類文明所擁有的所有武備裡,也許是使用時間最長且最受重視的武器,人類在長期的使用過程中,賦予了它非常多的意義。弓箭最初始的意義就是武器。從人類社會初期開始,人們為了果腹而打獵,為了生存資源而互相攻伐,一直到進入熱兵器時代,弓箭幾乎是唯一的遠程攻擊武器,殺人於百步之外,鋒鏑所指則屍橫遍野。

人類早期的射術具體是什麽樣子,早已散失在歷史長河裡不可考證。當古典中華文明崛起,人類四大古文明全部出現以後,根據作戰需求及特殊弓箭材料的不同,古人發明出了多種多樣的射箭方法。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以蒙古式為代表的東方系射法與以地中海式為代表的西方系射法,它們可以說是人類文明中發展最成熟的兩種射法。

東 方 系 射 法

以蒙古式為代表的東方系射法最大的特點就是隻使用拇指加護指扣弦,除拇指外其他所有指頭都不參與扣弦。所以中亞及東亞傳統上稱之為拇指射法(或大指射法)。

東方系射法雖然因為一些約定俗成的慣例被稱之為“蒙古式”,但這種射法在蒙古族群崛起之前就已經存在。根據中國古代典籍《儀禮》的記載,先秦時代的“射禮”便是後世蒙古式射法的前身。

秦漢晉三朝,因為文章典籍及出土文物的缺失,已經無法分辨當時使用的是何種射法。從隋唐開始,因為隋唐壁畫的精美寫實,尤其是敦煌壁畫的留存,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時候人們使用的拇指射法的一部分。進入宋代,因為《事林廣記》一書的留存,現在的人們可以窺見最早的關於東亞拇指射法技術細節的文字描寫。明代中後期開始有大量描寫射箭技術的書籍出現,諸家作者為“分君父焦勞,驅逐夷狄”,紛紛研究並記載射箭要訣及秘法。其中最出名也最具學習價值的當屬高穎於崇禎十年寫成的《武經射學正宗》及《武經射學正宗指迷集》。在書中,他憑借自己大半生對射箭技術的求索經歷和總結出的經驗,完成了一個從系統理論、練習步驟、每步驟技術細節到錯誤糾正的完整訓練體系。這也是中國目前發現的關於射箭的書中,唯一一個完整的訓練體系。

《射學正宗》全書共分三卷,上卷講述射箭正確方法,中卷批駁不正確方法,下卷專講射箭器具。《指迷集》全書分五卷,分別是對已有射書的評點總結。

前面我們已經說過,《射學正宗》的下卷介紹了漢族傳統弓箭器具。而這本書的其他部分則用非常多的技術細節描寫, 來專門論述了漢族傳統射術技藝。

如果用現代語言給這部書的前半部分《射學正宗》取一個副標題的話,那麽最合適的應該是《射箭100 天——從入門到精通》。後半部分的《指迷集》尤為罕見, 高穎對當時比較流行的一些射學書籍一一進行點評,指出其可取及不足之處,辯惑解答,可以看成是高穎對明代末期射法的總結。

上卷中,高穎把射箭過程中的要訣歸納為五個部分,分別是審、彀、勻、輕、注。這五個部分並沒有嚴格的先後順序,有貫穿整個射箭過程的,如審,有描寫狀態的,如彀,有形容方法的,如勻、輕、注。

,是高穎射法裡貫穿始終的一個動作(或者稱之為部分)。意即射箭時必須從一開始就把注意力灌注到目標上而不能分心旁騖,審查標靶與自己的位置及所有影響射箭的因素。

,描述的是弓拉滿的狀態,即箭鏃已到弓把,沒法再拉。但如何拉滿,手段則各有不同。拉滿弓的關鍵在於肩背發力,而非手臂用力,肩背發力則又以前肩(左肩) 下沉為最重要前提,高穎書中描述最多的射箭要訣就是“前肩下捲”,也即是沉肩。

,這個字有兩層意思。一個是指接近彀狀態時最後一段背部加力,這個在現代射箭體系裡習以為常的技術在古代卻是不傳之秘。勻同時也是一種用力狀態,意指雙肩雙臂在任何時刻用力時都應該互相協調。

,專門描寫撒放時的技巧。意指撒放之時雙手沒有多餘的動作,在用力上齊收齊放,以應和古人關於撒放的總結——後手發矢前手不知。

,和審意思相同。高穎自言在最後專加一注字,只因張弓搭箭至最後,人氣力已竭,精神易散,所以專門強調在入彀之後,輕放之前,一定不能忘記審,所以專加一個注字以強調。

這五字方法論,是高穎窮極一生探求射術之總結,全書幾乎所有篇章都無時無刻不在強調這五字。

中卷裡主要介紹了高穎所認為的不正確的態度和方法。尤其是第一篇《辯惑門序》裡,詳細描寫了高穎自己學射的曲折經歷,頗有自傳味道。

高穎從小就喜歡射箭,年輕時和鄉裡豪傑一起練習射箭,更屢次外出遊學,向征戰後歸鄉的將士、江南一帶著名射手(如錢世禎)求教,然後“十年而射法成”。萬歷三十一年(1603年),高穎第一次參加武舉鄉試,“開弓破的,幾無虛矢”,所以已經“頗自謂有得”。

這時一個影響高穎一生命運的人出現了。高穎在第一次參加鄉試之後,遇見了一個“江上人”。按書中描寫,此人射速很快,開弓迅發,中的也多,高穎見而喜學之。雖然練習的時候已經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但因為當時高穎對射箭技術還不是太明白,練了三年,結果導致“射病”入骨。高穎的“射病”具體到底是什麽很難確定,可能是長期不正確姿勢造成的肩背運動傷,以及太深刻難改的肌肉骨骼條件反射。而這種“射病”從此糾纏高穎一生。

萬歷四十一年(1613年),高穎第一次前往北京“應試京師”(很可能是參加武科殿試)。這時高穎已經四十三歲,卻還是第一次接觸到明代軍人中的最強射手——九州九邊諸士。按照高穎書中所寫,在此之前高穎唯一接觸過的明代軍旅射手只有錢世禎,而這次在北京則見到了當時最精英的射手。高穎與其中最精英者交流射術,把中的者的優點、不中者的缺點,以及中的者的缺點、不中者的優點,用辯證的方法反覆論證揣摩,把明代射法可以說是連根摸熟了。以此為契機,高穎射法正式成型。

可惜的是,高穎早年練習“江上人”射術導致的“射病”已經日久深入。高穎從北京回來之後,雖然腦中射法技術已經成型,但因為自己“射病”太深,只能完全放棄原先的右手習慣,重新開始改用左手扣弦,練習自己的射法心得。

萬歷四十四年(1616年),高穎再次前往北京,在北京的射手群體裡引起轟動,“燕趙齊秦之士雲集而觀”。同時高穎自己覺察到自己從右手習慣改為左手習慣始終不盡如人意。幸運的是,從北京回來以後,高穎發現自己因為三年沒有使用右手,“射病”已大為好轉(可能是長時間不使用, 使右手肩背的舊傷得以恢復),從而又改回右手習慣。於是他用了五年的時間,從最弱的弓開始練起,終於小有所成。

高穎完成《武經射學正宗》這本書時已經六十六歲。終其一生,高穎因為種種因緣際會,並未練成他自己創造出的射法。他的後代也沒有人願意練習射箭。高穎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把自己畢生所學所究的射法,寫成了《武經射學正宗》,以期待後世有人能得其所傳。高穎先把自己的經歷,尤其是走入歪路的經歷專門寫了一篇序,用以說明方法正確的重要性。而如何選擇正確的方法,則是由學射者的態度決定的。

本文節選自《冷兵器時代的戰爭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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