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級燒腦盛宴，絕非《海市蜃樓》

注意：本文有嚴重劇透

提及西班牙電影，除了布努埃爾、阿莫多瓦這些影史留名的大師，近年來《看不見的客人》（2016）和《王國》（2018）等懸疑佳作也被大家熟悉。不停反轉，顛覆推理，西班牙的片子向來不出則已，一出則一鳴驚人，好評賣座。3月28日上映的新片《海市蜃樓》（Durante la tormenta）出自《看不見的客人》導演奧利奧爾保羅之手，這部結合了犯罪、穿越、懸疑、微驚悚與愛情成分的影片，聽起來可能算是部大雜燴，或許你會猜疑這真的會拍得很好嗎？

如若把《海市蜃樓》的故事拉成一條直線，其實十分簡單。女主角維拉與丈夫戴維育有一女，他們搬進一間老房子，夜晚無意間拿出前屋主的錄影帶播放，此時發生了氣候變化，女主角居然與影像裡面的男孩可以談話，這個男孩是這棟房子原本的住戶，當時發生車禍意外死亡。女主角告訴男孩千萬不要出門，她改變了男孩的命運，卻也改變自己的命運。

與《看不見的客人》同樣，都是走推理燒腦路線，每一個用來揭秘的細節都在不經意間埋好伏筆，最終又關聯成完整的線索。但《海市蜃樓》這一次卻更加升級，電影敘述在一場持續72小時的暴風雨期間，1次蝴蝶效應，2條時間線，3個平行時空，15小時扭轉時空改變命運，故事像一個套娃，套出了二十多年前謀殺案的真相，也套出了現在一直被蒙在鼓裡的婚外情，更套出了曾經遺忘的那些刻骨銘心。

起初，當《海市蜃樓》用兩個不同時空的少婦與男孩對話的方式去阻止男孩發生意外的時候，我心中便對這部片子打上了“不過如此”的標簽。隨後，在蝴蝶效應的影響下，未來改變，少婦維拉成為了自己曾經一直渴望的醫生，但卻沒有丈夫也沒有女兒，原本的丈夫戴維在第二時空根本不認識維拉，維拉為了找回自己的女兒，只好以解決二十多年前那樁謀殺命案的方式來逼迫警察相信她。到了這裡，便因已經猜出萊拉探長是誰，推測出1989那年命案現場可能有誰在場的篤定，從而再度對此片的“小題大做”而失望。

可所謂細節，需要極致縝密，才能環環相扣。即便《海市蜃樓》讓人想起熟悉的《蝴蝶效應》、《黑洞頻率》、《彗星來的那一夜》等時空轉換的電影，風暴開啟了兩個相互聯動的平行時空，但與前幾部作品抉擇於多重人生劇本的情節不同，《海市蜃樓》更加側重片中一宗凶殺案的推理解謎過程，以及在當中增添一段宛若神話般、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在兩條平行不悖的時空軸線之間，做了更為緊密、從虛幻到真實的連結。毫無意外的，繼承著《看不見的客人》片末帶來震撼的優良傳統，本片在結局揭曉的那一霎那，驚喜也是頗讓人嘖嘖稱奇。可以說，直到最後一刻，才發現前面一切的套路，所有的老飯新炒、舊梗再用，都是用來給最後結尾做鋪陳的“證據”，以及誘導我們進入思維盲區的陷阱。

如是，比起前作，《海市蜃樓》明顯完整度更高、更燒腦、娛樂性更加，劇本上來說也是明顯困難度更高，導演無論調度還是運鏡，功力與水準也明顯增長不少。當加入過去與現在穿插、平行時空、命案真相、親情愛情等等，每改變一次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過程中的推理因為時空變化還能把人唬得一愣一愣，不停地反轉，不到最後不知道真相，借由時間改變的題材也能避免掉一些邏輯上的問題。

但最重要的是，故事發展至結尾，命案真相早已不重要。當警察抓住凶手那一刻，故事轉場到火車站如此一個接地氣，仿佛和浪漫毫無關係的場景，當收尾像是《你的名字。》或者是《觸不到的戀人》那樣般淒美的愛情之時，高速運轉在每一次對話與場景切換的大腦突然間停歇不動，只能不自覺地回溯前一小時半好似存在的種種伏筆。與此同時，前述所有的情緒緊張都定格凝固，化作淚水，不掉落卻浸染了視線。

電影設定尤為精妙的，是萊拉探長提醒著維拉：“既然身處在平行時空當中，在另一條嶄新的時間軸線下，必然存在著同樣在乎她的人，朝著這方面去拚湊記憶，也許可以理出更清晰的頭緒。”這段對白，不僅在安慰著維拉，也是希冀維拉能夠在憶起當下之後，承認彼此難能可貴、歷經漫長等待的愛情，冀望在回憶中尋求真摯的告白，這戲碼可說是愛情橋段的神展開。

這裡，怕是全片最有記憶點的升華之處。維拉的人生有著兩種劇本，卻怎麽也隻記得與戴維的愛，而忘了與尼克之間的愛。當維拉走進尼克的家時，我想起了劇情前半段尼克對維拉說過這麽一句：你應該想想消失的人生中有誰是在乎你的。此時此刻，這才知道原來每一字一句，一個神情跟動作都是尼克暗示著他們之間的愛是存在過的。

無奈的是，孩子的力量何等強大，縱然最初的世界中，維拉為了養育孩子，放棄醫學院的學位，忍受丈夫無情的背叛，對比在另個時空下，自己成為著名的外科醫師，並與尼克談起跨越25年蕩氣回腸的愛情，顯然有著天壤之別。但其卻沒有因此而選擇新的時空場域，只因在那裡，孩子是不存在的，足見孩子對於父母而言，可說是比任何事都還更加緊要。

當然，如果說全片的不足之處在哪，我也會選擇結尾。對於回到現實時空之後，維拉見到周遭一切回復往昔，女兒安然睡在床上，這才安心地與戴維攤牌，戳破了丈夫渣男真面目，並幫助警方找到了那具屍骨。只是，當循著昔日該宗凶殺案的偵辦，重新與萊拉探長有了初相識機會的時候，最好的見面其實只要一眼便好。那見面之後，戴維不認識維拉，維拉欣慰微笑的台詞，我認為可有可無。

這並不是認為原片的結尾收得不好，而是覺得有點增加了Bug。理性來看待這部戲的結尾，當維拉不願接受自己的記憶與人生時，她選擇跳樓結束生命，那時候她對著尼克說了一句：這次換你來救我的生命了。雖然尼克將維拉原本的人生歸還給她，但維拉為何還依舊有著兩小時電影發生的種種記憶呢。只是，如果隻用感性來看，這樣的結尾也不失為一種名為愛情的開放式團圓。對彼此而言，這無疑是最完美的時空交疊，如此魚與熊掌兼得的做法，沒有比這更兩全其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