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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那條胡同裡,藏著楊明明的一部《柔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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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柔情史》是楊明明自編自導自演的作品,但楊明明並不是她電影裡的那個“小霧”。

“小霧”是個有點“擰巴”的年輕女孩,她素面朝天,踩著一架滑板車,在北京的胡同裡四處遊弋。你甚至會覺得她有點極端,因為她會理直氣壯地說,“美不夠真實”。

但楊明明本人身上並沒有這種尖刺一樣的東西。飄逸的長裙、卷曲的頭髮、精致的妝容……她是一名年輕而隨和的女性,有著一雙冷靜而溫柔的屬於導演的眼睛。

“柔情”不柔,卻是無法割捨的深情

雖然片名裡有“柔情”一詞,但發生在電影裡的這對母女之間,更多的是砸鍋摔碗的鏗鏘之聲。

電影分為三個部分,“奶”、“羊蠍子”與“瓜”。三樣稀松平常的食物,串起了一對母女彼此掙扎,卻又彼此依賴的生活日常。

兩個小時的電影仿佛只是母女數十年生活中的一個片段。觀眾就像是意外地通過鏡頭,才窺視到了這間胡同裡的小屋子的一切,甚至不知道主角姓甚名誰。

唯一能看出的,只有兩位女主角之間的母女關係。見到母親進屋連忙扣上電腦躲到自己床上試圖以睡眠把母親的嘮叨應付過去的小霧,以及在黑暗中坐在女兒桌前,還是忍不住嘮叨一句女兒不關Wifi會影響自己睡眠的母親。

寥寥幾筆,導演便構築出了一段並不美好的母女關係。

片中的母親在巨大的生活壓力下成為了一個市儈的中年婦女,她有著一整套屬於她自己的“生活智慧”。她斤斤計較,她會埋怨女兒不能讓自己過上更好的生活。由於丈夫很早便去世,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的人生裡只有自己的女兒。

這讓女兒在這段母女關係裡倍感壓力。小霧是個學導演的創作者,後來開始寫劇本。她在追求世間對自己能力的認可,卻也不情不願地希望得到母親對自己的認可。她厭煩母親的嘮叨,她拒絕表達對母親的關心。但同時,她對母親有著自己的責任感,“我不會讓你餓死凍死,好嗎?”

在胡同的小屋裡,母女間日複一日地爭吵。而影片同樣用相當的篇幅描述了她們在胡同裡那個家之外各自的生活和感情。

男人在兩人的生活裡始終是一個若即若離的存在。同時,母女兩人都有一位不比自己幸福多少的女性朋友,而在朋友面前,她們都收起了面對彼此時的敏感和故作堅強。

小霧會在朋友面前表現出懷才不遇的挫敗,而母親會因為自己失敗的感情在朋友面前默默落淚。

但回到家裡,母親還是那個似乎永遠把握著真理,嚴苛卻又幼稚的母親。女兒還是那個因為母親一句話、一個眼神就會大發雷霆的女兒。而對於各自的感情,影片裡並沒有交待母親是否和女兒提起,而女兒也只是淡淡一句帶過。

影片中的母女關係,極端卻又真實,扭曲卻又平常。在瑣碎的柴米油鹽當中,女兒與母親,就像兩株共生的藤蔓,各自開花,卻執拗地要朝著相反的方向。

這對母女身上有著由共同的血緣和生活境遇打造出的默契,她們有同樣豪放的吃相、摳門、世故、不完美。漸漸的,女兒越活越像母親,而母親越來越像女兒。最後,她們一起出了門,在幽暗的胡同裡穿梭,然後在公交的廣告前嬉戲拍照。

從現在很流行的“原生家庭”角度來解讀,這或許可以看作是女兒與母親在內心深處的和解,也是她與過去的自己的和解。同時,《柔情史》也是兩個相依為命的女人之間的互相傷害與救贖。而正是因為有了“母女”這一層關係在,所有困境中的尖銳衝突,才擺脫了苦大仇深,變為了一種在瑣碎生活中的柔情似水。

從女性視角,講述一部“小歷史”

作為楊明明的第一部電影長篇,《柔情史》是一部十分有趣的作品。劇本寫了8個月時間,從策劃、籌資到完成一共用了兩年時間。

而在這段時間裡,楊明明用了足足3個月時間來挑選演員。比正式拍攝的時間都還要長。《柔情史》中有許多的非職業演員,扮演母親的耐安如今是著名的電影製片人,而小霧的男朋友張憲則是由北京電影學院的教授張獻民出演。

楊明明表示,選擇這樣的組合,是因為她不想看到符號化的表演狀態。而無論是曾經主演《阿惠》的耐安,還是在《巫山雲雨》出演的張獻民,楊明明選擇的這幾位演員在多年前的作品中,都有著充滿著張力的表演。

在北京電影節的藝術電影論壇上,楊明明談到選角時表示,出演《柔情史》的演員是天生的好演員,雖然他們從事了別的職業。“我是覺得很難有演員可以演出知識分子,這是我當時我覺得我一定要找一個知識分子來演的原因。”

而其余的角色,楊明明都選擇了職業演員。一方面,是因為這些角色在短短的出場時間內,就要迅速地展現一個精準的人物形象。

“我覺得標準是兩個字:合適。”楊明明道。作為導演,對演員的挑選必須符合電影的風格和氣質。而她的電影,需要極致的真實和自然。

“對於他們說話的語調,或者說語速,包括所有的這些我都非常的挑剔。”楊明明表示,“所以我認為不存在職業或非職業演員,只存在是否合適你的電影的演員。”

在中國電影的表演課堂上,一定有一節“解放天性”的課,而楊明明希望,在她的電影裡,人的天性能夠得到自然和解放。

因此,她的作品並不怪異,而是讓人能舒適地接受的。每一種感情的表達,對楊明明來說都是渾然天成的。並非因為要在電影中呈現,就一定要采取某種特定的方式來表達情感。在“自然”這個基礎上,進一步喚起觀眾心中與人物共通的感情也就更加容易。

在北京電影節的論壇上,當楊明明被問到現實與藝術電影之間的關係時,她認為,要做一個藝術作品,不一定要從現實中抽離開。“我沒有抽離,我本身就是在抽離的狀態當中。”

“現實”對楊明明來說,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便是北京的胡同。從小在北京長大的楊明明,對於胡同有著一種特殊的感情,胡同裡的生活,也是她想要通過作品去展現的。因此,她才會借小霧的口,喊出了那句“胡同才是Fashion。”

在影片中,胡同是一個相當重要的場所。胡同有胡同的生活方式,有胡同的人情世故。胡同裡的房間不隔音,床下會有蟲子,下雨會漏雨,還會經常停電。楊明明相當動情地展現著她記憶裡的胡同生活。

“我拍攝這部電影本身就是我面對現實的方式。”楊明明表示。楊明明並非從小就勵志要做一個導演,而是誤打誤撞進了導演系。先是看各種電影,從而才逐漸地喜歡上了某些電影,慢慢地成為一個喜歡做電影的人。

而在這些她所熱愛的導演之中,楊明明發現他們用以表達自己的思考所選取的方式,都是非常獨特的。因此,她選擇了走上藝術電影這條路。“是因為我願意用這樣的方式思考。”

身為女性,楊明明自有一套觀察這個世界的方式,《柔情史》中的“史”字似乎就是這樣的視角表達。

在她看來,比起男性,女性更能夠注意到大歷史敘事下的小歷史,有可能就是一條胡同,或者一個家庭。同時,女性視角會具有更豐富的人性維度,所表達出的情感質量也會更高。而往往,這些細微的地方,是相當一部分有敘事野心的男性導演所看不見的。

對胡同記憶的重現,對女性親密關係的思考,最終呈現為影片最後一段母女兩人在寂靜胡同裡的穿梭和探索。在錯綜複雜的胡同裡,本應該最熟悉道路的母親迷了路。而女兒騎著車,在胡同和大路之間穿梭,找尋回家的路。

這似乎也是在呼應開頭母女出門各自去坐地鐵的一幕,母親選擇沿著大路走去地鐵站,而女兒則踩著滑板車在熟悉的胡同中穿梭。

從短片《女導演》到《柔情史》,楊明明的作品中,始終包含著從女性視角出發的各種思考。其中包括女性之間的親密關係,兩個女性之間的感情變化,以及她們與世界的衝突共生。

但是,她並不願意把自己的電影歸到“女性主義”這個概念裡。“女性”是她原生的身份,同時也是她觀察世界的方式。

“女性就像地圖一樣。”楊明明道。

【文/一樹】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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