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李佳婆婆摳門，是遠近聞名的。
還在李佳未過門之前，就聽說過關於婆婆摳門的一個笑話。那時婆婆還住在農村，一次她家來了一位遠房親戚，按一般人家的待客之道，有客人上門必定是要留人吃飯的。
可眼看過了中午十二點，主人還沒有要做飯的意思，親戚既不好催促，又不想直接走人。
下午還要趕那麼遠的路，總不能餓著肚子上路吧。於是親戚就這麼乾坐著。
婆婆眼看親戚不移步，又不好趕人，磨磨唧唧地去了廚房，搗鼓了好長時間才做出一鍋米飯。
婆婆對親戚說，來不及去買菜了，將就著弄點豆腐乳吃吧。
親戚也是餓壞了，三下兩下就把一碗米飯撥拉進了肚裡，準備盛第二碗時，婆婆悠悠開了口：你……怎還要盛第二碗？
親戚一愣，本就窩著一肚子氣，此刻再也綳不住臉了，當下重重地把碗一放，拂袖而去，從此他再沒登過李佳婆婆的家門。
此事自然傳得十裡八鄉的。以後鄉親們凡說一人小氣，必拿她婆婆說笑。從此婆婆的摳門便出了名。
可她婆婆毫不在意，該怎地還怎地。
後來李佳為這事，還特意問過她老公張亮，才知那一鍋飯是張亮和他媽幾天的口糧，他們家當時已經快揭不開鍋了。
在張亮很小的時候，他爸就患病去世了，留下他們孤兒寡母。
之後他媽媽就再沒嫁人，靠一己之力艱難地把他拉扯大。一個農村婦女，也沒正式工作，就靠著四處打零工養大孩子，可想有多不易。
李佳聽了自是唏噓不已，原來婆婆的摳門是有原因的。
02
可和婆婆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後，李佳才知道婆婆不是一般的摳門，可以說近乎苛刻。
哪怕有些菜長了霉斑，她還會洗洗炒了吃，搞得好多次他們一家鬧肚子。李佳夫妻倆為此不知說了多少回，可婆婆卻說他們沒過過苦日子，糧食浪費不得，會遭雷劈。
最後說多了，婆婆就當時口頭答應著，可下次又照做。
直到後來李佳有了身孕，有次吃了變質的菜後上吐下瀉的，差點沒保住孩子，張亮嚇得不輕，忍不住發火了，婆婆才有所收斂。
李佳還有一月多就生產了。這天她媽上門看女兒來了，張亮特意吩咐他媽去菜市場買點好菜。畢竟嶽母大人難得來這麼一回，自然該好生招待一番。
可當菜端上桌時，李佳不由冷了臉，這還是待客之道嗎。一盤青菜、一碟蘿蔔條、一大碗蕃茄蛋湯，還有一小碟昨晚吃過的花生米。
張亮此時也掛不住臉了，問他母親是否還有菜沒端出來。
「就這些，夠吃啦！親家，來來，趕緊多吃點菜啊，別客氣！」
李佳的母親可是肚裡藏不住話的人，當即像發射機構槍一樣：「我說親家母啊，李佳可是懷有身孕的人，就算不為大人著想，也得為她肚子裡的孩子想想。」
「我就說佳佳怎瘦了那麼多，原來都是親家母這瘦身菜單惹的禍。」
婆婆聽了也頗尷尬，忙說這孩子不是月份大了嘛，醫生也說了不可以吃太補的東西。來親家母，吃菜吃菜。
婆婆直接岔開了話題。
李佳母親氣了個倒仰，當即說親家母沒錢買菜她來給買，再不濟女兒她還是養得起的。
婆婆聽了臉上紅一陣青一陣，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之後李佳和婆婆之間有了隔應，多了表面上的客套，沒了以前緊密貼實的感覺。
03
其實婆婆的摳門在其他方面，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她每次出門準會撿些東西回來，什麼紙箱子、廢報紙、啤酒瓶……亂七八糟地堆了一屋子都是，搞得李佳家彷彿就是個廢品收購站。
有次，李佳就因為把一個剛喝完奶的盒子，順手扔進了垃圾桶，婆婆竟把她數落了一整天，說她就是在扔錢。
李佳覺得自己的腦門就像被人上了緊箍咒，疼得很！
這一大堆廢舊品堆在屋子裡，冬天還好，可一到夏天，那些瓶瓶罐罐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惹得蒼蠅蚊子到處亂飛，李佳是叫苦不迭。
每次收廢品的上門收購時，又是擺了滿滿一過道，一個月總要來那麼幾回，搞得鄰居們也有意見了，找上門來。
張亮也說了他媽幾回都不聽，婆婆說她看到那些廢品不撿回來，簡直比丟錢還難受。
不得已，張亮只好把樓下的車庫騰出來，讓他老媽放回收品。
李佳曾和張亮打趣說，不知道的還以為兒子媳婦虐待老人，讓她撿破爛為生呢。張亮聽了也是愁眉不展。
這不，李佳眼看快生了，買回來不少嬰兒衣服，價格也就一兩百的也算不貴。可婆婆一聽心疼地要命，說她在糟蹋錢。
小孩長得快，幾個月就不能穿了。想當年她養張亮時，那補丁是打了裡三層外三層的……
婆婆又開始和她念當年的吃苦經了！李佳只得以頭疼想休息，打發走了她。
可沒想幾天后，也不知婆婆從哪弄到的小孩衣服，整整拎回來三大袋。
李佳也曾聽老一輩人說過，小孩子穿別人家娃穿過的衣服，好養，她倒也不反對。
可婆婆拎回來了一堆什麼呀，有些衣服還散發著一股霉味。這種衣服哪敢給孩子穿，就不怕把病菌帶給孩子？
可婆婆說洗洗曬曬就好了，能穿不礙事。李佳簡直要翻白眼了，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過呦！李佳想想都一個頭兩個大。
04
預產期這天，李佳因前置胎盤提前去了醫院準備剖腹產。張亮正要簽字交錢時，婆婆一把攔住了。
因為她一聽剖腹產要好幾千，比順產貴了好多，便忍不住嘀咕：好好的乾嘛肚子，要挨一刀啊？這還不是醫生想多掙些錢。
她央求醫生能不能讓產婦順產，這樣不僅少花錢還恢復快。醫生再三給她解釋，這種情況只能剖腹產，否則大人小孩都危險，讓他們儘快辦手續。
婆婆還在猶豫不決，一向聽他母親話的張亮此刻也發火了，忍不住喊道：媽，你是不是要等我失去老婆孩子了，你才滿意？
最終李佳順利剖腹產下了一個八斤二兩的大胖小子，婆婆看到粉雕玉琢的孫子，倒也沒再計較錢，開心得不得了。
可李佳的心卻冷了，她早就聽醫生說了，婆婆捨不得花錢讓她動手術。以前她還能理解，婆婆摳門是因為年輕時條件差節省慣了。
可現在人命關天，她還捂著錢不放，更何況這錢還不是她掏的。
05
日子就這樣磕磕絆絆地，在瑣碎中過去了大半年。
這天李佳正帶著孩子在小區公園玩，隔壁王大媽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她很奇怪，忍不住問了她。
王大媽看看四下無人，湊近她說，好幾次看她婆婆坐在公園涼亭內抹眼淚，問她也不吭聲，不知怎了。
李佳皺了皺眉，仔細想想這段時間她好像也沒得罪過婆婆，她這鬧的又是哪一出？讓外人以為自己虐待她嗎？
回到家，婆婆已開始準備晚飯了。李佳平時沒怎麼注意婆婆，這才發現她這段時間明顯憔悴了不少，好像也蒼老了許多，步子邁得也不如以前矯健了。
難道婆婆真有什麼事？李佳內心嘀咕著。晚上她向張亮提了這事，讓他去問問看。畢竟自己與婆婆有些隔閡，不如讓她自個親兒子先探聽一番。
張亮看他母親房間已熄了燈，他決定明早再問問看，也不急於這一時。
可第二天一大早，早起的張亮慌慌張張地推開臥室門，說他媽不見了。
餐桌上留了張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地寫了幾行字：亮亮佳佳，媽走了，別找我。我給你們留了張卡，裡面有二十萬，密碼是亮亮的生日，你們好好過日子吧。
銀行卡就放在紙條下面。
「都怪我，昨晚就該去問媽的。不行，我得趕緊找媽去！"六神無主的張亮早已沒了往日的沉穩，神色恍惚地就要衝出門去。
李佳忙拉住了他，提醒他先報警。她也在後悔，王大媽和自己說了婆婆的不對勁時，她當時就該問問，或許婆婆就不會離家出走。
他們夫妻倆發動了所有的親戚朋友幫忙尋找，並在朋友圈發散資訊。
到了傍晚，警察告知他們人已找到，在一列開往其他省的火車上。李佳和張亮不禁長舒了口氣。
還好，還好！
可李佳疑惑不已：到底什麼原因，會讓婆婆寧可離開自已生活了一輩子的家，而選擇去人生地不熟的外地？
06
接到婆婆時，她一臉的窘迫。在他們夫妻的再三詢問下，婆婆才極不情願地抖開了秘密。原來婆婆之所以選擇離家出走，是因為她得了病——子宮癌。
前段時間她常常腰背酸痛，腹部還伴有墜脹感，她以為是小毛病，便去了一家連門牌都沒有的小診所。
診所醫生給她看了之後，說她得了子宮癌。婆婆一聽，頓時呆了，知道這是不治之症，花錢就是個無底洞。
可她又不捨得去大醫院確診，只是在診所裡拿了些葯，自己偷偷服用。
可這病是越拖越嚴重，她以為自己快不行了，所以常常一個人偷偷抹眼淚。又怕讓張亮知道會拖累他們，所以就想一走了之。
婆婆的口氣是討好的，小心翼翼的，或許她是怕李佳夫妻倆會埋怨她。
看著一臉清瘦的婆婆，花白的頭髮凌亂地貼在額前，李佳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婆婆為這個家掏心掏肺的，可自己對她有過關心嗎？還常因為婆婆太過摳門而怪她怨她。
張亮更是眼睛紅紅。倆人趕緊把婆婆送去了正規醫院作進一步檢查。
一番檢測下來，哪是什麼子宮癌，而是子宮肌瘤。
由於李佳和張亮常責怪婆婆吃過期的食物，可她又捨不得扔，所以常常偷偷藏起來一個人吃。
長年累月得不到營養，又加上歲數大了，身體免疫力低下，並且婆婆因長期心情壓抑，又沒人傾訴，埋在心裡久而久之便有了心病。人在長期壓抑下最容易得病。
看來老天爺對他們還是仁慈的，婆婆吃了一輩子苦，還沒享受過一天清福，要這麼早早把她收了，估計李佳都不能原諒自己。
07
婆婆住院後李佳忙前忙後的照顧，她這回是真把婆婆當親媽來待的。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人都有老的一天，誰不希望兒女繞膝？李佳真心感謝上天還給她重新彌補的機會。
之後李佳把銀行卡還給了婆婆，那是她一分一厘辛苦攢的血汗錢，她怎能佔為己有？
她還常和婆婆念叨享福經：這人吶，掙了錢就該花，都大半截入土的人了，還有什麼想不開的？
況且因為過於節儉而導致生病，人受罪不說，還白花了那麼多銀子，豈不更不劃算？
婆婆經這一折騰，也想明白了許多事，雖然還是很節儉，但再不會這麼沒底限了。
其實老人是特別容易滿足的，和她說說話，嘮嘮嗑，她就會貼心貼肺地對你好。多一份關愛，多一份體貼，盡孝心、付親情。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李佳相信，自己會做得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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