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重點：
騰訊醫典駐新加坡特約作者 周聰
我們知道，新加坡對新冠肺炎疫情的防控，在前期效果看起來不錯，一度被譽為“新加坡的佛系抗疫模式”。
可是，3月8日似乎成為一個“轉捩點”，新增病例突然開始較大幅度增加，當天就新增8例。
截止到4月5日，新加坡新冠肺炎總病例上升到1189例，治愈297例，死亡6例。
值得注意的是，新加坡政府是從3月中旬開始加強防範措施的。下面，我會梳理一下新加坡政府近期的防疫舉措，做一個簡要複盤，並簡單介紹頒布這些舉措的原因、民眾的實施情況以及效果。
（圖表來源：騰訊醫典自製）
3月13日：針對入境加強管控
1.曾在過去14天內到過下列地區的人士，將接獲14天居家通知：
中國大陸（湖北省除外）、韓國、伊朗、意大利、法國、德國、西班牙、東盟十國、日本、瑞士及英國。
2.針對短期赴新加坡的訪客：
來自中國大陸、法國、德國、意大利、伊朗、韓國及西班牙的人士不準入境或過境新加坡。
來自東盟十國、日本、瑞士及英國的人士將接獲14天居家通知。
東盟十國居民啟程來新前，需提交個人健康資料，並獲得批準。
通過陸路和海路從馬來西亞入境的新加坡及馬來西亞公民將不受影響。
我的觀察：
3月上旬，由於疫情在韓國、日本以及一些歐洲國家暴發，新加坡的輸入型病例大幅增加。政府在3月13日宣布加強入境管控的措施，相信是為了減少輸入性病例。
不難看出，被禁止入境的國家地區，由原來的中國大陸和韓國部分地區，增加到韓國全國，以及法國、德國、意大利、伊朗、西班牙 。而來自日本、瑞士、英國和東盟十國的人士，將需要居家隔離14天。
事實上，這一項措施已經進一步打擊了飽受影響的旅遊業及其相關產業。此前，我聽說本地許多導遊因為業務減少，只好去餐館做服務生來維持生計。
近日，我的一位在新加坡航空公司做空乘的朋友告訴我，新航已經要求空乘主動拿無薪假期，並且從4月開始，新航將會隻運行9條航線。
另一位在本地一家餐館工作的中國籍朋友則表示，去年由於店裡太忙，他每個月只能休息兩天；可最近的一個月裡，他已經休息了4天；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他被要求休假兩天。
（我完全沒有工作，他們要求我們主動申請無薪假期……我可能會回馬來西亞一個月……所有的空乘人員都很慘……我們已經沒有班機了……從4月開始，公司只會運營9個班機。）
儘管這些限制外國人入境的措施已經對民眾產生了一定影響，但似乎並沒有控制住新增病例的不斷增加。3月18日，政府發布消息稱，大約70%的新病例是從境外返新的新加坡公民和居民。
3月16日：針對外籍女傭、清真寺進行管控
1.所有在3月16日之後抵境新加坡的外籍女傭，必須履行14天的居家隔離。
雇主必須：
先獲得人力部批準，才讓外籍女傭啟程前來新加坡。
確保外籍女傭有適當的住處，能夠履行居家隔離。
當局呼籲，請外籍女傭在休息日當天留在家中，不要外出。雇主不應在外籍女傭的休息日為她們安排工作，否則應該以現金補償取代外籍女傭的休息日。
至於計劃回鄉的外籍女傭，雇主應勸請她們延後回鄉，直到疫情穩定為止。
2.全國清真寺將繼續關閉
全國清真寺將多關閉9天，至3月26日。
3月20日在清真寺的周五禱告活動將暫時取消。
清真寺將通過網絡推出更多學習內容和演講。
我的觀察：
日前有5名新加坡人前往馬來西亞吉隆坡的大城堡清真寺參加集會，回國後被確診感染了新冠肺炎。新加坡衛生部的追蹤調查顯示，他們在患病期間共到訪過本地10所清真寺。政府關閉清真寺的舉措，相信是為了防止出現聚集性感染。
至於新加坡的外籍女傭，幾乎在每個周末和公共假期，都會和朋友們聚集在一起，舉行一些活動，比如模特比賽、化妝比賽、野餐等。這就增加了她們感染病毒的風險，也增加了回到雇主家中發生家庭傳染的風險。而且，新加坡之前也出現過兩例雇主染病、進而傳染給女傭的情況。因此，讓女傭在休息日出門，也有把病毒帶出去，傳染給其他人的風險。
要說這一舉措的效果，其實目前看不太出來，至少在此之後的幾天裡，是沒有發生女傭感染了。
3月17日
新加坡的鄰國馬來西亞宣布，實施全國行動限制令（封國）。
我的觀察：
由於新加坡的食品和必需品主要從馬來西亞進口，而民眾擔心馬來西亞封國影響新加坡的物資供應，當天新加坡的超市出現搶購潮。
（從當天半夜直至18日凌晨，各大超市依然在排隊。作者供圖）
（18日凌晨，新加坡的超市裡依然在排隊。作者供圖）
另外，由於馬來西亞宣布的限制令也包括陸路交通，這項措施直接影響了30萬每天從新馬兩地往返工作的馬來西亞籍公民。由於擔心不能從馬來西亞出境，許多人臨時住在辦公室、朋友的家，甚至公司的倉庫和走廊。
新加坡政府對此表示：
政府正在探討如何幫助急需為員工安排住宿的本地公司。
當局將優先考慮醫療和清潔等必要服務企業在這方面的需求。
3月18日：保障食品和物資供應，管控本國居民出國計劃
1. 關於食品和物資供應，政府呼籲如下：
新加坡食品和必需品供應充足，請勿掃購或囤積物品。
新加坡采取的物資供應策略：填補庫存、本地生產、貨源多元化。
米和面條：新加坡有超過3個月的供應。
肉類與蔬菜：按正常需求計算，新加坡有超過兩個月的供應（包括新鮮、冰凍及罐裝的肉類與蔬菜）。
雞蛋：本地有生產線，同時，新加坡已從其他貨源取貨，暫時取代來自馬來西亞的供應。
2.新加坡政府建議民眾采取額外措施，減少境外輸入病例。
統計顯示[2]，新加坡約70%的新增病例為境外輸入病例；大多數是從國外返新的本地公民和居民。
政府為此表示，從即刻起，本地居民應延後所有出國計劃，以避免在國外受感染並在本地傳播病毒。
我的觀察：
前面提到，3月17日網絡有“物資可能短缺”的謠傳，導致民眾瘋搶物資。
就在第二天，政府就發布這一消息，呼籲大家不必搶購和囤積。此後，超市搶購囤貨的情況確實有改善，而且各大超市都開始限購。我去過兩次超市，可以感覺到，大家買的東西確實比以前多，而且人數也明顯增多。
3月19日：宣布了工作準證持有者的入境新措施
持有工作準證的外籍人士，入境前須獲人力部批準：
從3月20日11時59分起，所有工作準證持有者和他們的家屬若計劃入境新加坡，啟程前須獲得人力部批準。
抵境後，所有受影響的工作準證持有者將接獲14天居家隔離。
違令者將面臨處分。
我的觀察：
事實上，新加坡從2月初開始，就對工作準證持有者限制進入了。持有工作準證的人都需要提前申請。如果不提前申請就進入新加坡，或者不按照人力部要求在家隔離14天的，準證會被吊銷。因此，沒有得到批準的，一般也不敢私自回新。目前，也並沒有未經批準入境、然後導致傳染的例子。
3月20日：學校如期開學，公共設施關閉
1.新加坡政府宣布了關於學生開學的新措施：
3月23日，學校及學前教育中心將如期開學。
但是，所有從3月14日起離開新加坡的學生及教職員工，回國後都須休14天缺席假。
所有在3月20日晚上11時59分後回國的旅客將接獲居家通知，14天不得外出。
在履行缺席假或居家通知期間
學生通過在家學習方式繼續學業。
當局勸請雇主，為需要照顧孩子而得請假的員工提供靈活工作安排。
未來兩個星期
學校將暫停所有課外活動。
延後舉行新加坡青年節活動。
安排學生坐在固定或類似考場形式的座位，並徹底清洗教室及食堂。
2.關於政府公共設施的新政策：
政府宣布，大部分的政府公共設施（健身房、游泳池、室內體育館、體育場）暫時關閉，為老年人舉辦的活動暫停。
我的觀察：
儘管有民眾希望政府停學停課來控制疫情，保護學生，但3月25日，教育部長王乙康在社交媒體上給出了不停學的理由：
1. 我們的目的是在減低病毒傳播的同時，盡量保持人們的正常生活。對於一個成年人，工作是必要的，娛樂是不必要的，所以我們決定關閉娛樂場所。對於一個學生來說，學習是必要的，而補習中心是非必要的，所以我們不關閉學校，隻決定關閉補習中心。
2. 在學校裡，我們已經采取很多措施。比如，學生只在自己班級活動，不與其他班級學生來往，如果發現確診病例，我們可以很快追蹤到近距離接觸者。
3. 對於有近期旅行記錄的學生和老師，我們會要求他們自我隔離14天。所以沒有旅行史的，可以正常安全地上課。
4. 如果學生停課，很多學生家長，甚至包括前線醫護人員都不能正常上班，而必須待在家裡照顧孩子，這樣會導致醫療系統出現問題。
另外，當天有謠言瘋傳，新加坡當晚會宣布封城。但官方隨即辟謠，新加坡不會封城。
3月21日：通過移動互聯網追蹤密切接觸者
政府推出“合力追蹤”（TraceTogether）應用程序（手機APP），通過定位，可以讓工作人員更快追蹤確診病例的密切接觸者。
同日，有2人病逝，逝者為一名75歲新加坡女性（有心髒病和高血壓）和一名64歲印度尼西亞男性（此人在印尼出現症狀，3月13日坐私人飛機來新加坡求醫，入院時馬上進ICU，3月21日病逝）。
我的觀察：
新加坡本地人在前期是比較不在意的。政府宣傳，只有生病的人需要戴口罩，本地人也基本是據此來進行個人防護的。因此看上去，大家的生活基本還是正常的。
到了3月上旬，病例突然增多，加上3月21日出現死亡病例後 ，現在外面的人明顯減少，而且戴口罩的人的比例明顯增多。隨著政府開始加強對疫情的控制，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注意防範疫情。但是從目前來說，還沒到全民恐慌的程度。
3月22日：進一步限制外來人口，基本上相當於封城
拒絕所有遊客入境。
新加坡公民、永久居民、長期準證持有者只要入境，必須自我隔離14天。
3月24日：限制10人以上集會，英美返新必須集中隔離
1.當日起，所有娛樂場所（酒吧、電影院、卡拉OK）關閉，補習中心關閉，宗教集會全部暫停，老年人活動全部暫停。
聚會限制在10人或以下，工作場所和學校除外。
2.從3月27號起，所有出境人員，回新後14天內出現症狀，或者感染肺炎，所有醫療費用自理，不能獲得津貼。
3.從英國或美國返新者，將在政府安排的設施裡履行隔離。
我的觀察：
我們都知道，中國大陸很多城市要求，不得聚眾活動，就連外出就餐也會限制每桌的人數。而新加坡這一聚會不超過10人的規定，政府似乎並沒有解釋得很清楚。
在“聯合早報網”[3]一篇文章裡，新加坡政府跨部門抗炎工作小組組長黃循財認為，民眾減少社交接觸的步伐太慢了，不少人還是到夜店聚會，而新感染人群都可能在其中出現。“病毒不會等我們，它會繼續散播，隨時都可能暴發……所以我們得采取更果斷的舉措。”
零售商場和景點等雖然不必關閉，但得確保公眾不會密集接觸，每組不能超過10人，排隊也得確保有至少1米距離。景點表演和博物館導覽等也得暫停。
餐飲業可以繼續營業，因為國人“仍然得吃飯”，但前提是遵循早前列下的安全距離規定。
我的個人觀點是，新加坡不想一刀切地完全禁止所有聚會，因為如果這樣做，會導致很多中小餐館、酒店無法維持經營。新加坡政府還是想要盡量確保經濟活動能夠進行，所以才將聚會人數限定為不能超過10人，而包括生日慶祝、婚禮、葬禮等在內的活動，只要不超過這個人數，都不會被限制。
3月26日：實施更嚴格的安全社交距離措施
政府宣布從3月26日11時59分至4月30日，實施更嚴格的安全社交距離措施，主要是以下兩項規定[4]：
1.居家隔離令 （14天），以下幾類人會收到：
所有返回新加坡的居民，都會收到居家隔離令。
所有從英國和美國返回新加坡的居民，都會被安排在政府指定隔離設施隔離14天。
所有收到醫生開具5天病假證明的，證明他有呼吸道症狀的。
所有收到居家隔離令的個人，在14天之內，嚴禁出門，違令者將被處以最高1萬新元的罰款，或坐牢最高6個月，或兩者兼施。
2.安全社交距離令
取消超過10人的聚會（學校和工作場所除外）。
所有公共場所采取措施保證公眾不會密集接觸。
我的觀察：
關於安全社交距離，主要有兩點：
一是控制入場人數，我看到很多商場和店鋪門口，都會控制進店人數。
二是劃定安全社交距離，餐廳的地上都畫了線，排隊時兩人間隔保持1米；餐廳的桌子間隔距離要在1米以上，限制同時用餐的人數。
4月1日：學生每星期將有一天在家學習
學校從4月1日起，開始實行“每星期將有1天在家學習”[5]。
小學生每周三在家學習，中學生是每周四，初院生（相當於國內的高中）則是每周五。這項安排不影響教育部幼兒園。
暫時是每周1天，如果疫情嚴重，可能會增加天數。
小結
總的來說，新加坡政府頒布上述措施的目的，我想主要有三方面：
一是為了減少輸入型病例入境；
二是如果不能拒絕入境（本地公民和永久居民），就盡量減少輸入型病例傳染給其他人的風險；
三是減少人與人之間的接觸，從而降低社區傳播的風險。
新加坡政府在前期抗疫期間，被各界批評過於“佛系”（當然也有讚許的聲音），我想是因為政府一開始過於相信人民的自覺性。
在前一階段，政策多為勸說式為主，例如，規定有感冒、發燒等疑似症狀的人自行去看醫生，並在家自我隔離；提倡人們自覺加強保持個人衛生，來防止病毒傳播。
新加坡衛生部長顏金勇在3月10號新聞發布會上的講話，可以看作是政府從佛系抗疫，逐步轉變為強力抗疫態度的標誌。
顏金勇在會上較為嚴厲地指出，個別人在身體出現疑似症狀的前提下，仍然繼續參加社交活動，這一不負責任的行為是很多本地社區傳播病例的主要原因。
3月24日，顏金勇則提到，每天仍然有大約1000人繼續出國旅行，這無疑增加了其他新加坡居民的染病危險。因此，從3月27日開始，凡是不聽從勸阻、從新加坡離境後又入境的人，如果在入境14日內感染肺炎，所有的治療費用自理，而且不能使用任何政府津貼來支付。政府近期也增加了對違反抗疫措施的罰款和監禁的懲罰力度。
在如此的強力舉措之下，新加坡民眾普遍加強了自我防護，往日在中午吃飯時間擁擠的大排檔，如今人流已經非常少，很多民眾開始選擇打包食物，大部分民眾也能自覺與他人保持更遠的距離。
（3月25日，新加坡的大排檔裡，座位上有明顯的標識，告知食客“隔座入座”。但戴口罩的人還不太多。作者供圖）
公共場合戴口罩的人有所增加，但依然不多，我認為主要是口罩供應量短缺。但隨著中國疫情得以控制，口罩的使用量和需求量降低，相信會有更多的口罩出口到新加坡來。
另外，越來越多的公司開始推行在家辦公，或者AB輪班制度，這樣也減少了上下班途中，在辦公室環境中可能產生的傳染。
新加坡當前的抗疫舉措能起到多大作用，能否保住之前的“勝利果實”，我們拭目以待。
參考文獻
[1] https://www.zaobao.com.sg/znews/singapore/story20200330-1041210
[2]https://www.businessinsider.sg/70-of-singapores-new-covid-19-cases-the-past-3-days-were-imported-and-most-were-singapore-residents-and-long-term-pass-holders
[3] https://www.zaobao.com.sg/znews/singapore/story20200325-1039810
[4]https://www.moh.gov.sg/news-highlights/details/promulgation-of-regulations-under-infectious-diseases-act
[5]https://www.zaobao.com.sg/znews/singapore/story20200328-1040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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