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秀文，香港最後一位“天后”

很多人分不清鄭秀文和楊千嬅。

跟人八卦時，有人突然問我，「所以，鄭秀文是《春嬌與志明》裡的哪個？」

如果不是從她們鼎盛時代追起的人，的確容易將其弄混。

風格太像了。

兩人都是那種利落豔色長髮、骨骼分明、神情淡漠的「港女」。

人們形容鄭秀文是香港最後一位「天后」，業內對她醇熟的唱功和嗨爆的 LIVE 現場，給予極高的評價。

有趣的是，人們常忘記了，鄭秀文還是一位7 次入圍金像獎最佳女主的優質電影演員。

尤以 2002 年，她憑借《同居蜜友》《瘦身男女》《鍾無豔》三部影片，同時入圍金像獎最佳女主提名，五個提名名額鄭秀文佔了三個，史無前例。

可惜，一次都沒中。

但是她電影的商業成就有目共睹。

根據官方資料統計，鄭秀文從 1996 年至 2004 年間主演的 15 部電影，坐擁票房接近 3 億 7 千萬，成為香港回歸十年（1997-2007）以來「最高票房女演員」紀錄保持者。

也許大家看多了國內票房動輒20、30億，對3 億 7 千萬沒概念。這麽說吧，香港年度票房冠軍一般也就是3、4千萬，相當於鄭秀文拿了 10 次票房冠軍。

你很難形容鄭秀文是「典型美人」。

她瘦，硬朗，直不楞登的中性著裝時常令人感到怪異。

但她剛出道的時候，類似瓊瑤劇裡的那種鵝蛋臉端莊大小姐。

1993 年的《大頭綠衣鬥僵屍》是一個講述「人鬼情未了」的 20 集電視劇，鄭秀文主演女鬼飄雪。

圓圓臉嬰兒肥，柔情似水，眉眼如畫。

同時駕馭哀婉、貴氣、倔強三種不同的氣質，擱現在就是初戀臉、白月光。

好看是好看，但你也清楚，這類型在當年的 TVB 一抓一大把，沒有辨識度。

鄭秀文骨子裡，絕不是什麽靜若處子的甜姐兒。

好在，杜琪峰抓住了她。

杜導曾言「鄭秀文是我最愛的女演員」。

她 20 多部電影作品裡，跟杜琪峰合作了 12 部，其中 9 部為女主角。

杜琪峰、鄭秀文、劉德華素來有「鐵三角」之說，他們合作的愛情喜劇叫好又叫坐，而鄭秀文也成為 90 年代當之無愧的票房女王。

鐵三角第一次聚頭，是在 2000 年的《孤男寡女》。

這也是一部將近 20 年前的電影了，但觀賞度依舊秒殺現在一些所謂的愛情片，讓你發自內心地感到開心和浪漫。

鄭秀文飾演的明儀，是一個有點神經質的女孩。

走路鬆鬆垮垮的，沒個正形。

性格大喇喇。

要找愛情符，把包包裡所有東西翻到出來，想起來或許落在剛吃飯的餐館，便提著空包掉頭回去找。

上班第一天接到男友拒絕同居的電話，立馬發了顛，跑到廁所裡刷馬桶。

她一旦緊張，就會迅速進入「清潔大媽」的狀態，抓到餐巾紙到處擦啊擦。

她善良到有點軟弱，粗心到有點冒傻氣。

劉德華飾演的華少，工作上雷厲風行，夜晚住酒店跟不同的女人廝混，花心大蘿卜一枚。

兩人第一次正面交鋒很有意思。

華少午餐點了一份壯陽的牛鞭粉（雄牛的外生殖器），不料鄰桌就坐著明儀。

知道明儀神經質，華少試探性地把牛鞭放進嘴裡，明儀嚇得噌的一聲從座位上彈起，包裡東西落一地。

這段戲拍地很有意思，鄭秀文兜兜轉轉的慌亂中，自帶天然呆。

其實《孤男寡女》的故事線不算新穎，歡喜冤家嘛。

華少靠著精明和狡詐在職場順風順水，被明儀的單純自我所吸引，那麽鄭秀文如何演繹這種「單純不做作」就很重要了。

她臉上沒什麽表情，但肢體動作異常豐富，手腳並用。

如今回看是典型的「冷幽默」，所以就算現在看起來她所飾演的明儀都是單純可愛的。

接下來的《瘦身男女》《龍鳳鬥》以及跟劉青雲合作的《我左眼看見鬼》，都能明顯地感覺到鄭秀文獨特的幽默趣味。

劉德華唯有跟鄭秀文合作的電影裡，才會流露出他痞痞的、賤賤的一面。

那個深思熟慮精明穩重的華仔消失了。

代之以市井的、毒舌的、松弛的、畫風被帶跑偏的華少。

兩人繼續合作了《瘦身男女》《龍鳳鬥》《無間道》《盲探》，CP 感暴強，白看不厭。

2001 年的《鍾無豔》是一部非常詭異的片：梅豔芳、鄭秀文、張柏芝搭台了一場三角戀。

梅豔芳反串，飾演戰國君主齊宣王，不學無術荒淫無度，見到美女就挪不動腿。

各種調戲，信手拈來。

鄭秀文飾演齊國王后鍾無豔，她通透硬朗，是文武雙全的治國之才。

輔佐齊宣王立國，卻因為臉上的胎記被嫌棄。

張柏芝這個角色更有意思了，是個狐狸精，化成人形後暫未確定性別。

於是 TA 一會對鍾無豔霸道示愛，一會又撲倒齊宣王的懷裡撒嬌。

香玉小時候看到這一段，直接懵圈了。

震驚之餘又覺得有點好玩。

鄭秀文由於外貌反覆被齊宣王拋棄，被大叫「醜女」。

國家戰亂時，齊宣王就過來討好，國泰民安時他又溜走去擁抱狐狸精。

是為「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

鍾無豔一次次原諒他，只因他是師傅預言中的那個命定之人，最後當她徹底死心時，臉上的胎記突然消失了。

沒有愛情時，她恢復成了那個最美麗的自己。

本來鄭秀文一直在愛情喜劇裡遊刃有余，直至她想要尋求突破，接演了關錦鵬的《長恨歌》。

她不再是木訥的傻大姐，而是一個心思綿密、困囿於多個男人之間愛欲糾纏的「上海小姐」。

上海的冬天，她需要反覆脫穿旗袍。

其中有一段戲，要求她迅速增肥，一個星期之後又迅速瘦回去，減肥過程噩夢一般的存在。

她靠意志力完成了。

但《長恨歌》上映後，一片罵聲。

鄭秀文英朗的港女範兒，固然中年之後的造型是美的，但與原著中小家碧玉的王琦瑤相差太大了。

關錦鵬堅持用了原聲，鄭秀文蹩腳的國語根本連「上海」的邊兒都沒摸著。

拍完這部片後，鄭秀文抑鬱了。

將近 3 年沒有工作，按照她自己的說法是「我要好好生一場病了」。

這段時間裡，鄭秀文不再出現在銀幕和舞台上，而是成為《明報周刊》的一個專欄作家。

把畫的畫，配上隨感的文字，作為她自我疏通和治療的一部分。

多年以後，這些文章集結成書，有了《值得》。

養好傷，治好病，她又復出，一口氣舉行一連 8 場演唱會。

在最後一場演唱會臨近結束之際，鄭秀文讀了一封自己寫給自己的信，結尾是：

「我清楚地知道，你回來了。更重要的是，你的勇氣回來了。」

如今的她能連續在跑步機上跑 2 小時，並接著 5 個小時的力量練習。

每天都跑 8 公里，才有她如今依舊明媚動人的笑容。

許志安事件爆出後，眾人都在為這個堅強可愛的大女人感到惋惜。

她選擇了原諒。

突然間覺得她像極了那個鍾無豔。

你美、貼心、強大，都無法鎖住一個心已跑遠的人。

她的選擇我不予置評。

只是忽然想起，當年《瘦身男女》裡她唱到「是你去喚醒我，努力才能被愛慕」。

你已經這麽努力了，換來了什麽？

任他多好，都不及你矜貴啊。

助理編輯：薑彈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