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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製明星夢:“老師,你多少錢?”

樓主的話:

三年前,爾冬升拍了一部關於龍套演員的電影《我是路人甲》,大牌演員退居配角,群眾演員走到台前,視角切換後,我們第一次注意到,在這些橫漂身上,如蔓藤一般柔弱又堅毅的生命力。

三年後的現在,《南方周末》將視角聚焦到北京某快捷酒店裡的“選角超市”,每一間房就是一個明星夢的容器,一撥又一撥年輕漂亮的男孩女孩上門來,接受導演、製片人的挑選。

而在夢想牽引的現實裡,他們需要像買菜一樣談價錢;需要小心假冒偽劣的騙子劇組;需要警惕潛規則;需要應對魚龍混雜的環境裡的種種苦澀……

但即便如此,也依然有人呆在夢裡不願醒。演員李錦豪或許能代表許多人的心聲,“我從來不懷疑我將來會成功,因為我有一種預感,我不管這種預感是對還是錯,總之我認定一件事情,我這輩子不能平凡地過。

不管是輸是贏,老了子孫滿堂的時候,最起碼可以跟孫子吹牛逼:‘爺爺當年乾過什麽,牛逼不牛逼?’你不能說,‘爺爺當年要是把工作辭了,去做演員,現在早就成什麽什麽樣了。’”

A酒店的一天,是從中午開始的。

形形色色的影視劇組駐扎在這裡,共同組成了炮製明星夢的市場。每到中午,他們敞開房門,迎來送往。一撥又一撥年輕漂亮的男孩女孩找上門,接受導演、製片人的挑選。

在北京,這樣的“選角超市”不止一家,每年它們吞吐著數以萬計的北漂青年演員,催生出上千部影視作品。

▲網絡電影《魔界時代之貓妖》在酒店選角,演員李錦豪(中)拿到半頁劇本,在走廊上準備了十幾分鐘後,回到房間試戲。

摸索了幾個月,演員李錦豪和溫航列出全北京劇組數量前五的酒店和公寓,每周一到周五挨個掃一遍,行話叫“掃樓”。

掃樓是個體力活,電梯坐到頂樓,再一層層樓、一間間房看下來,碰到門上貼著劇組資訊的,就敲門進去、遞模卡(即演員簡歷)、做自我介紹,得到的十有八九是婉拒。

留下來也未必是幸運,尤其對女演員來說,她們中的很多人都遭遇過騙色的劇組。“還有騙飯的,騙頓驢肉火燒的。”演員劉思雨翻了個白眼。相關酒店一度采取措施,“前一段時間都得拿著身份證進去”。

儘管魚龍混雜,“選角超市”仍然是懷揣明星夢的新演員們無法繞開的職業起點。

“選角超市”大約誕生於2011年3月。當時,某電視劇組發布了最早的一則酒店選角啟事:“歡迎各經紀公司和演員朋友們前來投遞資料、前來做客或郵寄演員資料。”

該劇組所在的這家快捷酒店,鄰近北京多家影視公司。“生態鏈嘛,就像賣汽車的扎堆,洗汽車、修汽車的也扎堆。”李錦豪如今也搬到這家酒店附近,他對南方周末記者說,“大家習慣了,就往這兒跑。”

察覺到商機的酒店很快推出了客房的“劇組價”,某酒店甚至在大堂放置電視機,滾動播放招聘組訊。在這些酒店附近,文印店也應運而生,包攬了設計、列印演員模卡的服務。

到目前為止,各種選角App仍不能取代“選角超市”的地位。李錦豪注冊過四五個App,如今都解除安裝了,因為“沒有人氣”。

“簡歷看不出來什麽東西。”相帥是一部網絡大電影(也簡稱“網大”)的選角副導演,他們劇組只在酒店挑人,“我就看一下本人,首先是外形,如果很合適某個角色,就聊一聊,聊兩句我就知道你到底拍沒拍過戲。”

“這輩子不能平凡地過”

2018年3月16日,北京某快捷酒店1108房間,劉思雨、溫航和李錦豪在同一個劇組試戲。

一年前,劉思雨是北京某高校經管系的大一新生;兩年前,溫航大專畢業後在東北老家待業;四年前,李錦豪在陝西某國企做高級電工。當時的他們,都沒想到自己會去做演員。

劉思雨從15歲開始利用課余時間兼職掙錢,17歲就不需要找家裡要錢了。最初,她做過禮儀促銷和連鎖店主管,2016年,網絡直播井噴,身材不錯的劉思雨嘗試做網絡主播,唱歌、跳韓舞、說段子。

“最開始在秀色,播了一周一萬多粉絲。‘來瘋’的主播找到我,他們經理跟我聊,覺得以我的身材長相,播晚上那段時間肯定會火。”劉思雨想想還是拒絕了,“當時我剛上大一,播晚上12點到早上5點,我肯定接受不了,而且挺沒技術含量的。”

離開主播行業,劉思雨嘗試做演員。2017年3月,她在北京的A酒店接到人生中第一部戲——在一部都市題材的網絡大電影中飾演女二號。對於非科班出身的新人來說,這樣的起點不算低。看到成片後,劉思雨發現自己的種種問題: “把角色演得太過了”“當時挺胖的,皮膚狀態也不太好”。

“我把片子的一些截圖發在朋友圈,”她向南方周末記者回憶,“畢竟這是我拍完的第一部戲。”

影片上線後不久,導演提出繼續合作。這次是一部魔幻題材的網絡大電影,劉思雨出演女一號。她頗為驚訝。“之前做演員就是一個興趣愛好。”劉思雨的兼職眾多,當時她投入演戲的精力只有百分之二三十,拿到女一號之後,這個比例提高到60%。“演員掙得多,還有自身帶的效應。接到這部戲之後,我想當演員的心更加堅定了。”

劉思雨演的是一個貓妖,但因為童年陰影,她從小怕貓。“我觀察貓就觀察了三個月,”劉思雨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從一開始看到貓渾身哆嗦,到慢慢能去接觸。我太想把它(貓妖)演好了。”

2018年3月,這部網絡大電影在A酒店招演員,半年前已確定出演女一號的劉思雨姍姍來遲,她淡定地坐在房間一角,看著其他新演員爭奪片中的配角。

來試戲的包括“95後”男孩溫航,他現在是全職演員,投入演戲的精力是100%。在1108房間,他沒能找到合適的角色。在供過於求的演員市場,這才是大多數人的常態。

溫航大專學的並不是自己喜歡的專業,2015年畢業後拒絕父母安排的工作,在家待業。“當時特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什麽,但是特不喜歡朝九晚五。”

他做過“背包客”到處旅行,也做各種兼職維持收入,甚至南下各省,遊蕩了半年。父母一再催促他回家上班,溫航返程途經北京,與做兼職認識的朋友們道別。

“聚完之後,他們說帶我去跑群演,問我去不去。”第二天,溫航好奇地來到北京昌平暖瓶廠的攝影棚,跟一群人張牙舞爪地演喪屍,“發現這麽好玩,能體驗不同的生活。”他卸下行囊,留在北京。

溫航長得粗獷,身高一米八的他,體重足有240斤。粗壯的身材,反而成了他的核心競爭力。有一次劇組需要一個“會開車的胖子”,溫航從一堆群演裡被選出來,片酬每天800元,而普通群演一天只有100元,那時他入行才一個月。事後他知道,自己在行內屬於“特型演員”,後來跑戲,他專門去競爭一些人設是胖子的角色。

這份工作對溫航的吸引力不止於此。2017年,溫航在一檔真人秀節目中充當古裝助演,嘉賓裡有任達華。“正式拍的那天,華哥說,‘來,小胖子,合個影。’”溫航回憶起來都激動,“華哥主動找我合過影!”

溫航在與人合租的房子裡養著一隻虎斑貓。“它是吳亦凡送我的。”溫航跟吳亦凡拍廣告時,片場的粉絲送給吳亦凡一隻貓,平時喜歡小貓小狗的溫航上去逗弄。“吳亦凡說,‘你喜歡給你吧。’”

回到家,溫航給小貓取名Kris——吳亦凡的英文名。他每個月給Kris買一大袋貓糧,如今已經養了半年。其他演員來家裡玩,溫航總要向大家介紹Kris,儘管這是他跟吳亦凡唯一的交集。

李錦豪與溫航曾經一起拍過“網大”,他也來到1108房間試戲。

在跑酒店的新人演員中,1984年出生的李錦豪堪稱“高齡”。直到30歲時,李錦豪都在家鄉西安的一家國企,過著溫航口中朝九晚五的生活。

30歲那年,朋友請他拍一則廣告。“一天拍完,給我結了一千塊錢,我當時的工資一個月也就三四千塊錢。”李錦豪天真地盤算,“一天一千,一個月三萬,比以前掙多了,一定要乾這個。”

邀請李錦豪拍廣告的老友,如今在加拿大與梅婷、許亞軍、鄔君梅搭檔拍電視劇。“他7、8月份可能就‘奔線’了。”這也激勵著李錦豪,儘管他距離“奔線”還有很遠的距離——演員行業是一座金字塔,最基層的是群眾演員;往上是群演中暫能露臉的群演特約;再往上是有台詞的“路人甲”“官兵乙”;然後才是有名有姓的角色演員;而角色演員與一二三線的明星演員之間仍有很大差距。

李錦豪初中同學的父親在北京做導演,對方建議他先去北京電影學院讀個補習班——這是一些大器晚成的演員的成功路徑。李錦豪考入2016級北電表演專修班,深造一年,前半年上課,後半年排練人藝經典話劇《小井胡同》。

2017年畢業後,李錦豪開始瘋狂地到酒店跑組、接戲,在“網大”裡演過男一,也在院線電影做過特約,這些片子大多還沒上映。“很多院線電影上映都是三四年以後的事情,所以我們現在根本就不想那些,悶著頭拍吧。”李錦豪說,“就像買彩票一樣,當然好的導演、編劇、製片公司,會提高你中獎的幾率,但是不代表就萬無一失。”

“我從來不懷疑我將來會成功,因為我有一種預感,”在A酒店附近的一家小面館裡,李錦豪夾著一根面條,慷慨激昂地說,“我不管這種預感是對還是錯,總之我認定一件事情,我這輩子不能平凡地過。不管是輸是贏,老了子孫滿堂的時候,最起碼可以跟孫子吹牛逼:‘爺爺當年乾過什麽,牛逼不牛逼?’你不能說,‘爺爺當年要是把工作辭了,去做演員,現在早就成什麽什麽樣了。’”

“老師,你多少錢?”

經過幾年發展,北京的選角地圖基本定型。

北京西北郊的昌平是群眾演員的“批發市場”,許多舊廠房改造的攝影棚集中於此,眾多群眾演員也住在附近便宜的合租房,人均月租只需幾百元。群眾演員的交易最為簡單直接,群頭髮個資訊,群演就直接去片場,基本不用篩選。他們工作一天,每人領取100元左右的工錢,吃一到兩頓便當。

北京東三環附近的大望路,是特約演員和角色演員的大超市。這裡聚集著中央電視台、北京電視台和眾多影視公司,附近的酒店主要招募網劇和“網大”的主角。混到這個層次的演員,窮一點的住在北京廊坊交界的燕郊,每月房租千元左右,每天花十塊錢拚黑車進城;或者排長隊,乘坐一個多小時的公車。條件更好的演員住在大望路周邊,每月房租三五千不等,步行就能到酒店試戲。

來試戲時,演員們精心裝扮,帶上一摞彩印的模卡和滿臉笑容,挨個房間尋找機會。溫航每個星期要投出100張模卡,每張列印費五元,一個月下來就是兩千多元的開銷。“感覺有的劇組不太合適的話,就發電子版、PPT資料,”溫航漸漸學會量入為出,“全發模卡的話確實吃不消。”

住在這些快捷酒店的主要是選演員的副導演們,他們的工作流程大致是——先看一個演員的外形、年齡,是否符合戲中的角色;再與演員簡單交談,判斷這個演員的演藝經歷是否豐富;這兩關過了,就另約時間,請導演過來,讓演員試一段戲;試戲沒問題了,就簽合約。

“談價錢的場景比買菜乾脆得多:‘老師,你多少錢?’”李錦豪介紹,這時熟悉流程的演員通常回答,“我給你報個價,打包價”。

“如果他OK的話就會說OK。”李錦豪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如果不OK的話,他們會說‘老師,我跟統籌聊一下,如果這個預算可以的話,我跟您聯繫。’這就代表over(沒戲)了。”

海澱區一家屬於更高層次的賓館,主要業務是招募電視劇和院線電影的角色演員,一些演員因此也住進了三環內。

業內的熟臉演員和上線的明星演員是不用跑這些地方的,他們通過內部推薦就能接戲,甚至不乏“高級定製”。

像許多市場一樣,選角市場也有“假冒偽劣”。南方周末記者採訪的演員都提到A酒店混入的騙子劇組,他們打著簽約的名義,讓演員交“押金”、或者犧牲色相。

由於劇組資訊缺乏統一的權威查詢平台,演員們很難分辨真偽。2018年4月6日在A酒店採訪時,南方周末記者發現,一則虛構的劇組資訊貼出後不到一個小時,就有一位演員上門遞交模卡。

劉思雨曾多次遇到過潛規則的要求。第一次還是她上高二的時候,去A酒店試戲,試完戲,製片人留下她一起吃飯。“他說‘我這個戲還有一個角色也挺重的’,”劉思雨回憶,“我很單純,說太謝謝你了,我一定會好好表演的。他接著說:‘你今天陪我回燕郊,這個角色是你的了。’我說:‘慢走,不送。’”

後來接觸的選角副導演多了,劉思雨了解到,正規劇組不會讓演員晚上去試戲。“尤其試完戲讓你留下來吃飯的,80%是想潛你的。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後來,劉思雨又遇到過製片人凌晨兩點發微信,讓她去A酒店試戲,“我說兩點多試什麽戲,你在逗我嗎?”

“改一個藝名,把那些不好的全都洗刷掉”

某酒店大堂牆上貼滿了在酒店進行招募演員的劇組的房間號和電話號碼。

大部分非科班出身的演員,都是從網絡大電影起步的。

現在很多人已經分類,最高的是院線(電影),然後是電視劇,然後是網劇,然後是‘網大’。”劉思雨說,“我這部戲是‘網大’女一,我準備往上跳了,有機會一定會去演網劇。”

南方周末記者採訪的多位北漂演員,都不願提及自己的“網大”處女作,有的甚至忘記自己演過什麽,他們普遍用到的形容詞是,low。並且他們本人,都不是“網大”的觀眾。

網絡大電影的製作要求大多比較寬鬆,溫航不是科班出身,但他從未因此被劇組拒之門外:“有的真不看門檻,有的人物形象符合就行。”

而這些未受過專業訓練的演員,通常根據自己的理解來摸索業務。

劉思雨出演女一號的“網大”,拍攝周期12天,所有演員開機前兩天才會拿到有台詞的劇本。“我這個人從來不背台詞,”劉思雨解釋,“我要用心理解它,比如我理解到位了,我現在就是這個貓妖,台詞從我嘴裡說出來,而不是背出來的。”

溫航的床頭書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名著《演員的自我修養》,這是他在網上買的,與周星馳電影《喜劇之王》裡的那本同款。“我不看,但會讀出來,再慢慢研究。”他的書架上還擺著幾本介紹表達技巧的書,來不及拆封,“平時跟導演、朋友聊,感覺自己的交談很有問題,想學習一下。”

演員楊雪是舞蹈專業出身,她平時反覆看的電影是《阿甘正傳》《辛德勒的名單》《魂斷藍橋》等西方經典老片。

在北京電影學院進修過一年表演的李錦豪,平時主要看的是國產影視劇。“陳道明、黃渤、孫紅雷、張嘉譯……很多朋友說他不看國內的戲,我說你看國外的戲能學表演嗎?我專門觀察過,外國人的表演方法和中國人的不一樣,”李錦豪舉例,“外國人說不知道是這樣(聳肩攤手),但是中國人會撓頭。”

除了表演,演員們還要在外形方面下工夫。“我們選演員基本都會看‘年齡感’,看起來像多少歲就行,不管你真實年齡多大,”選角副導演相帥告訴南方周末記者,“而且演員很少給你寫真實年齡。”

身高一米七八的李錦豪入行時160斤,他形容自己是個白淨的胖子。“當時去試戲,反饋是‘噢,老師,可能沒有您的角色,都是二十多歲的’。”李錦豪兩個月前戒煙節食,每天晚上去健身房跑步一個小時,“擼鐵”半小時,騎動感單車一小時,減到136斤,“我很明顯的發現自從減下來之後,人家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年齡感’下來五歲。”

拍戲需要頻繁的化妝卸妝,對皮膚損傷很大。入行之前,溫航最多用用洗面乳,如今他的櫃子上擺滿了瓶瓶罐罐:“隔離(霜)、防曬(霜)、手霜、(保濕)水、面膜、漱口水,還有一些化妝的。還有香水,出門都會噴的。”

有的演員會改名字。李錦豪,就是他的藝名。“我的本名很像女孩,”劍眉星目、留著小鬍子的李錦豪略帶尷尬地說,“叫李萌。既然我的名字特別娘,我就要起一個特別man的,走大叔範兒。”

楊雪的苦惱則是自己的名字重名太多。“有一個很有名的演員叫楊雪。我想找一個算名字的,改一個藝名,重新走我的路,把我之前的那些不好的全都洗刷掉。

“獲獎有什麽用?”

臨近傍晚,A酒店敞開的房門漸次關閉。相熟的劇組三五成群,出門左拐到隔壁的川菜館吃飯——許多選角副導演晚睡晚起,這是他們一天中唯一一頓正經飯。

互相認識的演員們也結伴走出酒店,新來的興奮地複盤一天的試戲,資歷深的演員瀟灑地按動車鑰匙,停車坪遠處響起清脆的開鎖聲。

演員馮科的身影略顯孤單,他“北漂”已經12年了,今天來A酒店,自稱是來“散心”。

馮科畢業於山西藝校表演專業,2006年畢業後來北京拍戲。他拚搏多年,2011年終於迎來事業的轉機,在電視劇《北京愛情故事》中,馮科飾演一個建築工地上的保安,盛氣凌人地驅趕張譯飾演的男二號。儘管只有10秒鐘鏡頭,23個字台詞,這段與張譯的“對手戲”卻成為馮科日後的敲門磚。“當年《北京愛情故事》火了以後,挺多大戲的保安都找我演。後來我才演上別的角色。”馮科的形象自帶濃厚的草根氣息,其實他一天保安都沒做過。

隨著戲路漸漸拓寬,馮科也演過一些其他角色,譬如遊戲廣告裡的小偷、搞笑短影片裡的房東。2017年,一位獨立電影導演相中了馮科,讓他出演電影《冰冷的骨頭》中的男一號,一個智障。

論資歷,馮科是北漂演員中的老前輩,但他至今沒有穩定的收入。“乾這個行業,今天給你兩千塊,沒準你接下來歇一個月,”馮科感歎,“一個月兩千塊在北京夠幹什麽的?”

遇到戲荒的時候,馮科只好去當臨時工,由於他身材瘦小,乾不了重體力活,收入也很有限。平均下來,馮科如今每個月的收入不到四千,而在他的山西老家,“乾保安一年也掙三四萬”。

“你如果細細考慮,這個行業確實是拿生命做賭注的,”馮科對南方周末記者說,“乾演員能有幾個出名的?別看有戲的時候是這樣,一個月拍不了幾天戲。等你混了十多年之後,別人開著車,娶了媳婦,你什麽也沒有。”

電影《冰冷的骨頭》2018年要去國外參賽,馮科一度受到鼓舞,同時也充滿困惑。“你給我說說獲獎有什麽用?”他對南方周末記者說,“前一段時間你沒看到有一個導演自殺了嗎?”馮科指的是中國青年導演胡波,在他上吊自盡四個月後,他生前執導的電影獲得第68屆柏林電影節費比西國際影評人獎。

2013年,馮科在老家相親結婚,婚後夫婦二人一起回到北京,媳婦給小學生補課賺的錢,是這個小家庭的穩定收入來源。“她常說趕緊改行吧,這一行不是什麽正當職業,”馮科告訴南方周末記者,“我感覺也是。但有的人一直乾演員是什麽原因,挺多人都有這種心理,我乾這麽多年演員我也知道了,絕望了,但是放不下,也就是死磕。

演員楊雪拍戲也到了第八個年頭,從第一年起,她聽同行介紹開始讀佛經。“其實有很多明星,像王菲,也經常唱經;陳坤,真的是去皈依,去西藏。”楊雪平時會在合租房裡戴著耳機聽佛教音樂、念《心經》,飲食也不吃殺生的。

“釋迦牟尼30歲之前就是一個王子,後來他放棄了榮華富貴,去修行苦練,得到的反而是更高的境界。”楊雪一臉真誠地對南方周末記者說,“我就是想要調整好心態,畢竟出不出名、成不成功,我更享受的是我在這個努力的過程當中。這個過程我開心了,也許得來的是更好的。”

除了已婚的馮科,南方周末記者遇到的演員都還是單身。“感情方面就不談了,現在就是全心全意地往演藝方面發展。”楊雪說。

2018年春節後,李錦豪在A酒店喜歡上一個女演員。“我突然願意去戒煙、拚命減肥、掙錢,就為了她,”但李錦豪一直沒有表白,“我想當我變得很優秀的時候,再去跟她說。”

暮色中,李錦豪開車離開A酒店,十分鐘後回到自己的公寓。他腳步輕快,踏著滿街燈火的倒影,憧憬著自己和那個女孩的未來——“假設有一天我會比較火”,但這個想法瞬間又動搖起來,“其實我並不喜歡這種狀態——我覺得(成為)二三線,讓人知道我就行了,不然私生活全在太陽底下,多不自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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