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妹是蘇軾走進民間的身影

歷史上有許多資料都記載有個蘇小妹，說她是蘇東坡的妹妹、也是才情過人，有很多幽默機智的段子。其實，歷史上的蘇東坡除了有一個弟弟蘇轍，根本沒有什麽妹子，蘇小妹完全是虛構的，這一點已經有專家在“百家講壇”上講了。而鄙人在這裡想糾正一下的是，這蘇小妹並非文人杜撰出來的，而是從民間走出來的，是老百姓因為喜歡蘇東坡，在講蘇學士的故事過程中給他編的“美媚”。蘇小妹是一個民間流傳的文學形象，她是蘇軾走進民間的身影。

我們說，大凡受到老百姓喜愛的正直官人和文化人，往往就是有民間故事的人。比如屈原，古人不僅給他編了劃龍船的故事，還說他有個姐姐叫女須，一天到晚站在長江邊喊“我哥兒（弟弟）回！”，喊得日月變色山川流淚，因此中國就有了一個秭歸縣。又比如諸葛亮神機妙算，《三國演義》（其實也是坊間文學）裡把他編得近乎神仙妖道了還不夠，老百姓又把不嫌醜愛美的善良心思搭進去，給他配了個醜老婆。其實他老婆名叫黃月英，乃是荊州大家閨秀也。我懷疑江東英雄孫權和周瑜的老婆大喬和小喬，在很大程度上也是民間首先編出來，文人做了潤色而已，後來蘇東坡一句“小喬初嫁了”，千百年來讓多少男兒雄姿英發。還有唐伯虎點的那個秋香，調皮得要你的命，也是人們給他編造的。不過屈指算來，還是老百姓給蘇軾編的這個美媚最可愛，完全子虛烏有，卻又唯妙唯俏！

說蘇小妹是老百姓編出來的，首先從蘇小妹模樣就可以看出來。她不是文人筆下的花容月貌，而是和他哥哥一樣的真面孔。老百姓看人不相信戲劇裡的臉譜化，相信生活經驗“成人無相”，他們認為人品學問在外貌上是看不出來的，這恐怕有點普世價值。例如美女作家固然可愛，可惜事實上大多數有成就的女作家並非美女。許多人讀了蘇軾的詩詞，“大江東去……”，啊！以為他一定是個雄壯的關東大漢，是個大才俊，其實蘇軾是才而不俊，長著一副老是心事重重的長馬臉，還挺著一個不合時宜的大肚皮。於是人們編的蘇小妹也就額頭凸凸眼睛凹凹的，這突出的絕對是一副聰明相。段子裡還讓他們兄妹倆拿對方的長相打趣，蘇東坡說：“未出堂前三五步，額頭先到畫堂前；幾回拭淚深難到，留得汪汪兩道泉”。蘇小妹反唇相譏道：“天平地闊路三千，遙望雙眉雲漢間；去年一滴相思淚，至今未到耳腮邊”。比較起來，小妹的詩還俏皮些，活現了一個聰明村姑的機靈。

蘇小妹才情過人，機敏幽默，這恰恰是老百姓最喜歡的蘇學士的性格特徵。古代流傳的那些關於他們兄妹倆對詩的段子，都是為了凸顯蘇軾這優秀可愛的一面，是蘇軾美好心靈的民間化身。所以我們看蘇小妹段子裡那些詩句也跟文人詩作不同，都是用民間口頭文學的色彩來讚美。比如有一則，說蘇小妹與蘇東坡正蕩舟湖上，忽然有人呈上秦少遊捎來的一封書信，是一首別出心裁的回環詩：“靜思伊久阻歸期，久阻歸期憶別離；憶別離時聞漏轉，時聞漏轉靜思伊” 。“蘇小妹便仿少遊詩體，也作了一首回環詩：“采蓮人在綠楊津，在綠楊津一闋新，一闋新歌聲漱玉，歌聲漱玉采蓮人”。蘇東坡在一旁深為小妹的過人才智暗暗高興，便隨口詠道：“賞花歸去馬如飛，去馬如飛酒力微，酒力微醒時已暮，醒時已暮賞花歸”。這一類回環詩、回文詩、嵌字詩、聯對等等，都是民間最喜歡隨口便道、雅俗共賞的，把蘇軾平民化了，變成了他們中間的蘇學士。

蘇小妹的調皮性格，也反映出民間對那些有酸味的讀書人的藐視和嘲弄。老百姓最討厭讀書人文縐縐的，好比現在學院派的教授們寫文章，老是喜歡堆砌名詞概念來假裝高深。其實大道至簡，馬克思的《資本論》工人都能讀懂，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公式也非常簡明，蘇東坡最有名的的詞作都平白如話，那才叫真有水準；老百姓對讀書人自作聰明也是不買账的。所以蘇小妹不僅譏諷過那些酸溜溜的文人雅士、高僧名道，甚至連黃山谷、秦少遊也敢挑戰。有些段子裡說蘇小妹的丈夫是秦少遊，也就是著名的“蘇門四學士”之一秦觀，這其實也是民間附會的，秦觀在一封書信裡明確的說他的正妻叫徐文美。大概編故事的人覺得這小妹漸漸長大了，老留在家裡和哥哥鬥嘴也不是個說法，於是就讓秦觀做了蘇軾的妹夫。為此人們還按照民間婚俗，編了個蘇小妹三難新郎的故事，最後一關是要對出“閉門推出窗前月”的下聯。秦少遊坐在池塘邊苦苦思索不出來。直到半夜三更，蘇東坡出來打探消息，見少遊在池塘邊不住喃喃念著“閉門推出窗前月”，便悄悄拾起石子朝水池中投去。秦少遊忽聽“砰”的一聲，見池中月影散亂，頓受啟發，連忙對出下聯： “投石衝開水底天”。這時，洞房門才“呀”的一聲開了。這是多麽符合普通老百姓的心理和情趣啊！

關於蘇小妹故事和詩文很多，這些富有民間智慧和情趣的詩句當然不是蘇軾的原創，也少有文人筆墨的痕跡，全都是富有才華的民間高人創作出來的。蘇小妹是一個地道的民間文學人物形象，她體現了民間的文學智慧，也表達了人民群眾對蘇學士的敬慕和喜愛。這說明蘇軾是多麽深入人心，也說明老百姓對優秀文化人是多麽期許。時下的文化人名氣大不算很，粉絲多也不算很，要跟蘇東坡一樣，讓老百姓講你的故事，也送你一個“小妹”才算很。

微信號搜索：中華詩文學習，或shiwen_xuexi

歡迎讀者朋友以個人名義分享，未經授權，禁止轉載用於商業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