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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62
文：艾小羊
文章配圖：來自網絡
2018年10月30日，金庸先生駕鶴西去，享年94歲。
金庸，原名查良鏞，31歲以金庸的筆名開始寫作《書劍恩仇錄》，48歲寫完《鹿鼎記》後封筆。
▲ 圖片來自《南方人物周刊》
金庸的武俠世界，是俠義道的江湖，也是兒女情長的道場。
我的同齡人，說起改變愛情觀的作家，大多會談到瓊瑤、席娟或者三毛。但說到塑造少男少女愛情觀這事兒，金庸先生其實也是一把好手。
01
當然要選韋小寶
現在我寫文章，經常有讀者問，你經歷了什麽，看得如此透徹。
不需要經歷什麽，多讀書。
初中時，我身邊的男生，最愛《鹿鼎記》，但女生覺得這寫的什麽啊，韋小寶見一個愛一個，大渣男！
▲ 梁朝偉版《鹿鼎記》
有一次去同學家，她姐也在看《鹿鼎記》。我們說起韋小寶的渣，姐姐說，韋小寶多好啊，知情識趣，雖然有那麽多老婆，但他對每個都好。
我反駁說韋小寶花心。
“如果有兩個男人擺在面前，一個專一，但毫無情趣，對女人也不好，還沒事業、沒能力、沒錢，一個是韋小寶，當然要選韋小寶。專一能當飯吃嗎？”
我們當時覺得這姐姐有病。難道就不能選一個像韋小寶那麽知情識趣，又像郭靖那麽專一的男人？
▲ 陳小春版《鹿鼎記》
時過境遷。前幾年跟那位女同學見面，她正處於人生的幽暗時刻，老公外遇，離不離婚，她舉棋不定。她老公青年才俊，什麽都好，就是多情，拒絕不了外面的野蜂浪蝶。
幾年折騰過去了，她還沒離婚。最近跟我聊天，說“反正他的錢是我的，人是我的，管他心是誰的呢”。
在少女理想的世界裡，當然會有一個男人，像韋小寶那樣知情達意、幽默有趣、飛黃騰達，又像郭靖那樣專一穩重、一生愛一人。
走過少女時代，我們才明白命運早已為所有的東西暗得標好了價格，你享受它的光輝，就要接納它的至暗。
▲ 張衛健版《鹿鼎記》
十全十美沒有，十全九美罕見，大多數人，要麽徹底平庸，要麽優點與缺點同樣鮮明。
韋小寶不常有，常有的是雲中鶴，走腎不走心，屁本事沒有，還見一個愛一個。
▲ 黃曉明版《鹿鼎記》
金庸的情愛江湖，教會我們：人生的選擇，沒有非黑即白，只有權衡利弊。
劣質男人的專一我們瞧不上，優質男人的專一又很稀缺，“要不要選韋小寶”成了一個千古難題。
囿於時代和性別，金庸先生也沒能給出答案；唯有時間，慢慢讓糾結消退，答案浮現。
如今的我們，與金庸江湖的女性相比，多了一雙翅膀。男人不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我們可以誰都不選，獨自與世界相愛；也有能力選擇只求一時擁有，不求天長地久。
02
乖女孩愛楊康
曾經，楊康、郭靖之爭，堪比今天的蔡徐坤、鹿晗誰帥。
我喜歡黃日華版郭靖，我同桌喜歡苗僑偉版楊康，我說楊康是個壞人，她說不管壞不壞，只要他愛我。
▲ 84版《射雕英雄傳》播出時萬人空巷
這次對話刷新了我對她的印象。她是班裡出名話少的女生，母親重男輕女，喜歡她弟弟。她一年也穿不上兩次新衣服，頭髮總是亂蓬蓬的，學習中等，走路貼著牆邊。
她說羨慕我，敢說敢做，而她總是怕錯。然而，她卻喜歡楊康，那個風流倜儻、沽名釣譽、認賊作父的小王爺。
我第一次隱約明白，很多人老實持重的外表下，有一顆狂野的心。
▲ 我朋友黃小姐說，這樣的楊康，誰能不愛？
這麽多年下來，跟同齡女性聊天，很容易聊到郭靖和楊康。
我發現一個屢試不爽的規律：那些陽光外向，精靈古怪的女生，普遍喜歡郭靖。而喜歡楊康的都是低調內斂，在青春期極度自卑，胸懷整個世界卻連個“不”字都不敢說的懂事乖女孩。
原來愛，真沒那麽偉大。
我們會不自覺地愛上與自己不同的人，因為那種不同，是我們內心中，被深深隱藏和掩埋的另一個自我。
愛的理由就是你身上有我不敢有的東西；愛的本質，是尋找內心深處的另一個“我”。所以我們愛來愛去，還是愛的自己。
▲黃日華版的郭靖憨到骨子裡，後來很多演員都演不出這種境界
文學作品只有洞悉人性，才能產生打動人心的力量，所以好的作家都是天生的心理學家。
金庸寫韋小寶，從小在妓院長大，親情缺失。這樣的童年環境，造就了他的博愛：他知道女孩喜歡什麽，但不知道專一的愛是什麽。
黃蓉幼年喪母，父親黃藥師絕頂聰明，武功高強，琴棋書畫無所不通。黃蓉其實是在完美父親的陰影下長大的。
你爸完美到無可辯駁，你能怎麽辦？只能找個一眼看上去像傻子一樣的男人，好好過日子證明自己。
▲ 曾江身上的痞氣和精明，與黃藥師這個角色結合得天衣無縫
一個人見慣了聰明，聰明就不再是優點，反倒傻子顯得可愛，這就是人性的“至賤”無敵。
而穆念慈那種平淡無奇的姑娘，注定會愛上楊康；畢竟好姑娘當得久了，人生乏味無聊缺乏存在感。
“我當不了壞人，但我可以愛上一個壞人啊”，多少青春期樸實無華的姑娘，在這種暗搓搓的叛逆和拯救情結中，成了渣男收割機。
情感導師冷愛雖然喜歡胡說八道，但他有一個理論很牛：如果她涉世未深，就帶她看世間繁華；如果她歷經滄桑，就帶她坐旋轉木馬。
愛是一場互補，我們愛來愛去還是愛自己。
想明白這個道理，就不怪世上渣男多。無論愛誰，我們都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需要；而那些愛情中的傷，是在提醒我們，接納內心深處的自己，只有與自我和解，才能與世界和解。
03
小師妹為什麽不愛令孤衝
金庸小說裡，女人很少有三角戀，男人倒是經常搖擺不定，ABCD都是好妹妹。
《笑傲江湖》，大師兄令狐衝喜歡小師妹嶽靈珊，嶽靈珊卻對林平之一見鍾情。後來任盈盈出場的時候真的好氣吼：明明令狐衝跟小師妹更配，而林平之又是渣男一枚，說不定大師兄再努努力……
但愛情，真的不是你努努力就可以的。
▲李亞鵬版《笑傲江湖》，小師妹的扮演者苗乙乙很有靈氣，但後來沒怎麽出來了。
日久生情，對女人尤其難。有些男人，你跟他在一起呆再久，也沒有荷爾蒙的吸引。令狐衝於小師妹，就屬於這一種。兩人自幼一起練武，說起來令狐衝也算人中翹楚，對小師妹又是扒心扒肝地好。
嶽靈珊長期處在不知道哪裡不對，但總覺得少點什麽的狀態，直到見到林平之，她才明白到底什麽是愛。
這種感覺，跟郭襄“風陵渡口初相遇，一見楊過誤終身”是一樣的。
同樣是愛，嶽靈珊可以為林平之死，郭襄可以為楊過誤終身，令孤衝卻跟任盈盈跑了。
▲許晴版任盈盈還是有說服力的
這當然有時代的局限。
《南方人物周刊》採訪金庸先生，問他總把大俠寫成萬人愛，是不是“重男輕女”。金庸先生說他自己就有四五個祖母，再早一點，他的曾祖父有七八個姨太太，那個時代就是這樣的。
但即使到了當代，看看身邊的男歡女愛、夫妻情仇，你還是會發現男性在情感關係中，更容易隨遇而安。
首先從生物學角度，男性在男女關係中追求基因延續，偏向於本能化，而非情感化。在生理方面，男人不管喜不喜歡，上床的時候都可以喜歡；但女性如果不喜歡，真的很難上床。
其次從社會化程度，男性的世界夠大，情感在他們人生中的佔比較小，所以在情感和婚姻裡，很容易湊合。
男人在婚姻關係中是利益型的，找人生孩子、找人照顧自己的衣食起居。而女性，在婚姻關係中偏於情感型，如果沒有很多錢，我們當然需要很多愛。
▲霍建華版《笑傲江湖》裡，陳曉演林平之
我大學同寢的姑娘看完《笑傲江湖》特別生氣，她說從令狐衝身上，就能看出來男人多容易被撲倒。
04
悲觀是一種遠見
男人看金庸，越看越樂觀，總以為自己能活成韋小寶；女性，在金庸先生的武俠世界裡，看到的往往是一腔忠貞錯付於人。
最聰明的就是黃蓉了，一出手就找個適婚男。但黃蓉是投胎小能手，見慣世間繁華，容易回歸本真，普通姑娘離這條路，山遙水遠。
木心先生說，悲觀是一種遠見。
早一點知道男女有別、愛情對於女性格外殘酷，是提醒我們，努力讓自己的世界更大更廣，去愛更多、更值得愛的美好事物——忠於愛，卻不陷於愛；愛男人，更愛自己。
94歲，於百年人生而言，不算離開，只是歸隱。
再見，金庸先生，謝謝你教會我們如何去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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