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二戰時的意大利裔公民，遭受的懷疑與迫害

美國向來自詡“文化大熔爐”，但如要言行一致，就必須先就1882年的《排華法案》向中國道歉（apology），而不是像6年多之前那樣表示後悔（regret）。同樣的，美國是不是真的如標榜的那般開放包容，想必二戰時的在美日本人和美國的日裔移民很清楚。另外，與他們相比，更“如牛飲水，冷暖自知”的少數族裔，當屬當時在美的意大利人和已取得美國公民身份的意大利裔美國人。

意大利裔美國人：被排斥是怎樣一種體驗

1941年12月7日，日本不宣而戰，偷襲了美國的珍珠港。美國立馬對日本宣戰，同時，美國掀起一股排擠、迫害日裔移民的浪潮。美國人民憤怒的情緒可以理解，但一向自詡開放包容的美國，卻在這股浪潮中暴露了真正的嘴臉。

其實，不僅在美國的日本人“自作自受”，還有一群人也遭受了同樣待遇，那就是已在美國生活了幾十年的意大利裔美國人。下面的故事是當時意大利裔美國人的普遍遭遇：

路易斯·貝裡齊是一個移民美國的意大利人。1942年初的某天，美國聯邦調查局（FBI）的特工闖入了他在曼哈頓的公寓並實施逮捕。當時，貝裡齊身著睡衣，特工執法粗暴，根本沒有給他換衣服時間，更不用說與家人道別。之後，這名意大利移民的資產便被凍結，本人也被毫無理由地拘留了幾個月。

不久之後，路易斯·貝裡齊的女兒露西塔也被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召去審問。那些人咄咄逼人，逼問她：“為什麽意大利語說得這麽好?你父親是否從事可疑活動?你是美國的叛徒嗎?”面對這些問題，露西塔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雖然最終沒被起訴、拘留，但美國自加入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的排外情緒——排日排德排意——還是嚴重影響了她的生活與工作。最終，她被薩克斯第五大道的銷售人員解雇了，而理由居然是：在工作期間用意大利語與顧客交流。

貝裡齊一家的遭遇不是個例，據統計，那段時間裡，至少有60萬意大利人和意大利裔美國人——其中許多人已取得美國公民身份，被種族主義和迫害浪潮席卷。當時，數以百計的意大利人被當做“敵國僑民”送進戰俘營，就像那些在戰爭中被迫進入戰俘營的日裔美國人一樣。

除此之外，至少1萬名意大利裔美國人在加州被疏散，被迫離開家園，轉移到疏散區以外的地區。當時，平日自詡包容的美國政府甚至差點疏散了從洛杉磯到加州奧蘭治縣大片區域內的所有意大利人和意大利裔美國人。

在研究這段歷史時，美國的法律歷史學家約瑟夫·C·毛羅曾寫道：“這些不幸的居民被美國總統從家中趕走了。” 毛羅的這句話絕非虛言，因為自從珍珠港事件後，時任美國總統的富蘭克林·羅斯福就發表聲明，宣布日本、德國和意大利的公民是“美國的外來敵人”。而在1941年12月11日美國對意大利宣戰時，已有147名在美的意大利人被強製拘留。

懷疑與迫害：來自美國政府

美國政府和美國人這麽對待意大利裔美國人，僅因意大利是當時的三大法西斯國家之一嗎？或許日本人的待遇是日本自作孽，但迫害意大利人時，美國政府和美國人恐怕“想得更多”。因為在此之前，美國國內就長期存在著對意大利移民的偏見。

從19世紀下半葉開始，意大利人便開始成群結隊地移民美國。到1920年，美國已經有400多萬意大利移民了。可以說，當時的意大利人是進入美國的最大移民群體。充滿活力的意大利裔美國人飛速地在全國各地湧現。意大利移民增加，進一步激發了美國國內的反意情緒，意大利人被描繪成低人一等或不受歡迎的人，美國雇主經常拒絕雇傭意大利血統的人。

後來，隨著歐洲局勢日益緊張，1936年，美國聯邦調查局的局長埃德加·胡佛開始秘密監視他認為可能在未來戰爭中站在敵人一邊的個人和組織。到1939年時，FBI已經收集了大量關於“可疑個人”的資訊。這項名為“ABC名單”的調查會根據其對美國造成危險的可能性，而將他們分為不同的類別，而對於名單上的許多人(其中包括成千上萬的美國公民)來說，懷疑的唯一依據便是種族。

意大利裔公民報效美國的“赤膽忠心”

儘管遭受迫害，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很多意大利裔美國人依然選擇進入美軍服役。據統計，二戰期間，有75萬到150萬意大利後裔為美國軍方服務，14名意大利裔美國人甚至因此而獲得榮譽勳章。

似乎是意大利人的“以德報怨感動了美國”，1942年，美國對意大利人的迫害終於告一段落了。1942年10月12日，美國司法部長弗朗西斯·比德爾宣布意大利人不再是國家的敵人。當時，他大言不慚地對美國的意大利人說：“意大利人，鑒於你們這段時間的表現，鑒於你們對美國以及美國民主的忠誠，我在此宣布，你們已經通過了考驗，以後，美國將永遠不會說有不忠的意大利裔美國人。從現在起，美國信任你們，同時，我也希望你們再接再厲，證明你們配得上這種信任。”

儘管意大利裔美國人團體對這一公告感到高興，但那些之前被拘留的意大利人並沒有立刻獲得自由，大多數被拘意大利人又過了近一年多沒有自由的日子。除此之外，公告發布之後，意大利裔美國人發現，他們依然還要承受美國人的白眼和偏見。而且，因為之前的“叛變宣傳”，他們得到的白眼更多了。

此後的幾十年裡，意大利裔美國人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中“負重前行”的，不知這種環境中，他們該如何實現美國夢。2001年，美國在二戰期間對意大利裔美國人進行迫害行為及迫害程度的資訊才得以披露。直到今天，其細節仍舊不為人知。而之所以如此，部分原因便是多數意大利裔美國人的屈辱和沉默。

其實，在地球村時代，入籍一個國家仍會被稱為“歸化”，中國封建時代，偏遠的不毛之地的居民被稱為“化外之民”，需“聖王教化”。即使最現代化的美國，從19世紀的排華法案，到今天的白人至上思潮，都隱約可見種族主義的魅影，而質疑外來人口的忠誠，更是這個國家的菁英支持的有效策略。至於其與聯邦調查局擔心的美國安全有多少關係，不能排除純屬“莫須有”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