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員、降薪、仲裁 賈躍亭的FF會成為下一個樂視嗎？

▲賈躍亭

作者 | 白金蕾

編輯 | 楊礪

和樂視兩年前的境遇相似，這一次賈躍亭“ALL IN”的法拉第未來（下稱FF）也遇資金“扼喉”。

10月3日在港提出向恆大仲裁，恆大健康一紙公告將兩者不睦公開，兩者身陷投資“羅生門”，而FF的命運由此轉向。

繼上周末法拉第未來中國（下稱：FF中國）部分員工以勞動仲裁的形式，迫使恆大法拉第發放薪資後，10月22日法拉第未來（下稱：FF）再以內部信宣布被迫降薪20%，創始人兼CEO賈躍亭隻領取一美元年薪，並與新融資展開洽談。

今日，FF中國相關人士向新京報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證實了上述內部信的真實性，並稱“不得不裁員和降薪”。

FF在其內部信中稱，由於投資方恆大健康未能履行其承諾並支付其同意支付的款項，導致FF正在面臨財務困難。

接近恆大健康人士則稱，其已於19日向未轉簽恆大法拉第（恆大投資後FF在中國的運營主體）的FF中國員工，以借款形式支付了薪資，但FF美國並不歸其管理。

這一次的財務困難會讓FF成為下一個樂視嗎？

FF降薪超20%裁員或超25% 賈躍亭年薪1美元

伴隨投資羅生門爭議的，還有恆大與FF在中國公司的控制權爭奪，FF中國的人事調動及討薪風波，FF在廣州南沙工廠的建設進度問題，以及由此蔓延的FF美國降薪和裁員危機。

上述FF的內部信顯示：自本周起，全體員工的年薪降低20%，小時工的時薪也將降低20%，降薪範圍涉及FF美國所有高管及員工。FF承諾在資金到位後恢復原有薪酬。

另據FF中國方面介紹，FF在美國的高管自動降薪幅度超過20%。面對FF財務緊張的局面，有不少員工表示“願意隻領取每月生活費，等公司未來情況好轉之後再補發其工資”的方式，與FF一道度過這輪危機。

降薪幅度最大的莫過於FF創始人兼CEO賈躍亭，其在信中稱，未來隻領取一美元金年薪。

此前在樂視網面臨資金危機，賈躍亭也曾采取類似行動。2016年11月6日，時任樂視董事長賈躍亭發出內部全員郵件《樂視的海水與火焰：是被巨浪吞沒還是把海洋煮沸？》，他在信中稱：“LeEco戰略實現的節奏過快，組織與資金面臨極大挑戰，他和公司管理層將為此承擔責任。即日起，我自願永遠隻領取公司1元年薪。”

FF還將采取裁員行動。FF在內部信中稱：“做出全員降薪和裁員的舉措，是無奈的舉動。但在當前形勢下，為確保FF長遠規劃的實現，公司已經制定了一系列短期運營規劃，不得不做出艱難但必要的決定。”，“今天對所有FF人來說是艱難的一天，特別是受到這項決定影響的同事們。我們感謝你們的努力工作和犧牲，我們都在Fight to the first”。

據了解，FF全球近2000人，其中中國有超過500人，美國有超過1300人。據財新網報導，一名FF美國的研發人事稱，FF內部很久前就已列出“如果裁員，哪些人先走”的名單。該名人士預計，此次裁員比例約為25%，如果FF 與恆大在香港的仲裁結果不達預期，走的人或許會更多。

FF稱尋找新的融資 恆大知情人士：基本毫無門路

降薪、裁員均指向FF的資金困境，接觸新融資或是解決問題的新路徑。

10月23日，FF透露將展開新的融資計劃。“目前，公司正在積極采取措施，包括尋求與我們擁有相同願景的投資人融資的機會”，上述FF內部信中稱。

不過，FF並未透露新的融資對象。一位不願具名的接近賈躍亭的知情人士透露，與恆大矛盾公開化之前，賈躍亭就一直在尋找新的融資，試圖擺脫恆大帶來的困境。

10月9日的公告中，FF稱其試圖擺脫恆大的唯一原因是，恆大未能實現其意圖，繼而拒絕支付其已同意支付的資金。恆大不應該一方面拒絕支付資金，另一方面享受補充協定生效後的權益，包括接管FF中國的大部分經營管理權。

新京報稍早獨家報導，FF方面稱，補充協定由恆大健康先提出，其部分內容為，如果FF達到預量產準備，恆大健康在2018年7月31日前先打3億美元進來；截止2018年Q4總共打款5億美元，即到2018年年底再支付2億美元；到2019年1月共打款7億進來，即到2019年1月再打款2億美元。

今日，接近FF的知情人士更進步透露，恆大健康要求簽訂附加協定的原因是，要求獲得FF中國的管理權，並加速推進FF81量產。

針對上述問題，恆大健康以涉及保密協定為由不予回答。但接近恆大的知情人士對新京報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稱：“我們有錢，已經提前支付了8億美元，但接下來的付款要看付款條件是否達成，我們肯定是看好這輛車才投資的。”此外，上述人士否認了恆大阻止FF新融資的說法，FF還沒有新的融資，談何阻止呢?“FF與恆大鬧翻之後，相信更難融資了，基本上可以說是毫無門路了。”

仲裁後的FF中國員工薪資困局

FF的薪資問題最初從中國開始蔓延。

10月17日、10月18日，FF中國的10餘名員工向北京市朝陽區勞動仲裁中心提出仲裁申請，仲裁原因為恆大法拉第未按時支付薪資、無合約用工等，朝陽區勞動仲裁中心已經受理了該案。FF中國稱，該部分員工主要簽約北京睿馭、睿馳汽車、法法汽車等。

10月19日向未轉簽恆大法拉第（恆大投資後FF在中國的運營主體）的FF中國員工，以借款形式支付了薪資，但恆大法拉第稱此為人道主義行為。

熟悉勞動仲裁程式的人士及律師告訴新京報，如果出現上述的合約爭議，勞動者首先應向簽署勞動合約的公司索要薪資，如果該公司發生變更（變故），勞動者可以向實際提供勞動的一方索要薪資，且實際接受勞動的一方需承擔無合約用工責任。但上述人士稱，還應結合具體案情進行分析。

6月25日，恆大健康以收購時穎公司的方式，曲線投資FF；8月14日恆大方面在廣州召開恆大法拉第揭牌儀式，並稱恆大法拉第為FF中國運營主體；8月23日，恆大方面向FF中國派駐財務、人事，並召開員工動員大會，稱恆大法拉第為FF在中國的運營主體，要求員工換簽合約，且其總部在廣州市南沙區，要求部分員工更換工作地點。

早期的FF是中國北京和美國加州雙總部製，國內主要在北京、上海工作，涉及部門包括研發、銷售、行政、人力等。根據恆大法拉第提供的數據數據，涉及換簽員工共533名，截止目前已經換簽勞動合約員工443人，未轉簽員工58人，離職32人。據新京報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獲悉，目前恆大法拉第在北京設定研發中心共200餘人，在上海設立研發中心共70人，廣州設立行銷中心，廣州南沙區共70人，廣州、成都、深圳各有十幾個人。

那麽，企業在更換母公司、實際控制人、投資人、董高監等職位後，且勞動合約尚未過期的情況下，是否需要更換勞動合約？

管輔律師事務所劉鵬飛律師稱，通常而言不需要更換勞動合約，可以參考國內的一些上市公司，實控人經常變化。但如果涉及到集團內部子公司間的轉崗、工作地點的變更等，需要進行更換。

接近恆大的知情人士稱，轉簽過程中恆大提供的崗位數量、崗位級別和薪資待遇基本與原來一致，並未主動裁員。“可以說無一人降薪，FF中國原本隻發放70%薪資，另外30%為年底發放，恆大法拉第則為當月以50%底薪和50%績效的形式發放。”

FF中國員工則認為，這32位員工辭職以及58位員工遲遲沒有換簽的原因，是工作地點無法匹配，“畢竟都工作十幾年了，拖家帶口無法輕易換地方”。FF中國的員工曾向恆大法拉第提出調整方案，即各部門長官及2位至3位員工搬遷去廣州，其餘人留守原部門，但最終未獲得認可。

“8月23日並未要求我們必須遷往廣州，其中技術體系全部留在北京，已經全部換簽；非技術體系，三分之一可留在北京；其他部分雙方一直在協商，此後一直沒有再接觸”，一位FF中國員工告訴新京報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

事情的突然變故發生在FF在香港國際仲裁中心提起仲裁後。

“此前只有部分員工選擇遷移，部分員工留守，其余員工均在觀望。但10月7日，恆大和FF鬧上香港國際仲裁中心，恆大要求仍在觀望的員工全部遷往廣州，這部分員工則由於不想遷移，尚未簽約，這也導致了他們最終被欠薪的命運”，“要求周一在北京辦手續，周二在廣州辦手續，周三就在廣州上班，北京無法打卡，工作十幾年第一次遇到”，授訪的FF員工稱。

FF中國員工提供的資訊顯示，10月12日，恆大法拉第HR對未換簽合約58位員工中的20餘位進行了一輪協商，表示“如果不去廣州上班，那麽只好協定解除勞動合約。”按照恆大方面給予的條件，協定解除勞動合約關係的員工在承諾離職後在不發表對公司任何言論的條件下，可以獲得N+1的賠償。但上述FF中國員工，稱雖然有人簽署了N+1的賠償，卻至今未領到。

針對以上質疑，上述接近恆大的知情人士解釋稱，勞動合約未換簽的58人，絕大多數為原樂視老員工。其中，沒有在FF中國正常出勤的5人；11人長期在美國；10人準備去美國工作正在辦理簽證；9人主要為賈躍亭個人品牌服務的所謂傳播部員工。且恆大法拉第是FF在中國的運營主體，由於該公司主要在廣州工作，因而發生遷移，並無不妥。且員工遷移至廣州南沙區可解決住宿問題並支付每月3000元補償，遷移至廣州市區支付每月5000元補償。

FF中國員工則就此針鋒相對地認為，這是一場針對FF創始元老，及支持賈躍亭員工的清理工作。

多家FF公司未完成工商變更，證章成謎

FF中國員工“討薪”事件背後，則是恆大與FF在其中國公司控制權上的爭奪。

據接近恆大的知情人士透露，申請勞動仲裁的10餘人為原來樂視員工，後與FF中國旗下子公司北京睿馭、上海法苒、法法汽車等簽訂勞動合約。而北京睿馭、上海法苒雖已經是恆大法拉第（廣東）的全資子公司，但卻拒絕向恆大方面交接工商和財務章，這是其要求這兩家公司的員工轉簽勞動合約的原因之一。同時，也由於這些證章的確實，影響上述兩家公司業務的開展。

6月25日，許家印實控的中國恆大向恆大健康提供67.5億港元的三年無抵押貸款，用於收購中譽集團主席趙渡旗下的香港時穎有限公司100%股權，從而間接獲得Smart King Ltd公司45%的股權。此前的2017年11月，時穎公司與FF原股東成立合資公司Smart King Ltd，新成立公司擁有FF及其附屬公司的全部資產。

8月初，恆大健康開始向原FF中國派駐人事、財務團隊，並在FF中國旗下公司進行改名，即在前面加上“恆大”字樣。比如睿馳智能汽車（廣州）有限公司（下稱：睿馳汽車），改作了恆大法拉第未來智能汽車（廣東）有限公司（下稱：恆大法拉第廣東）。

恆大法拉第廣東（睿馳汽車）還對外投資了上海法苒汽車技術有限公司（文中稱：上海法苒）、北京睿馭汽車（科技）有限公司（文中稱：北京睿馭）、恆大法拉第未來汽車銷售（廣州）有限公司、恆大法拉第未來汽車科技（廣東）有限公司、恆大法拉第未來智能科技（廣東）有限公司、恆大法拉第未來汽車科技（廣州）有限公司。

新京報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發現上述部分公司已經完成工商變更，加上“恆大”字樣，部分為新成立公司，但上海法苒、北京睿馭尚未完成工商變更，法人代表仍未賈躍亭的同鄉王志剛。

上述接近恆大的知情人士稱，上海法苒、北京睿馭雖然是恆大法拉第廣東的全資子公司，但拒絕向恆大方面交出工商章和財務章，這是其沒有完成工商變更的主要原因，也是其希望這兩家公司員工轉簽恆大勞動合約的原因之一。同時，這也嚴重影響公司正常運營。

10月17日，一名前睿馭員工徐某對恆大法拉第的起訴，間接證實了上述事實。恆大法拉第開除徐姓員工的原因是，其未按公司制度整理印章及檔案並按時移交。而徐姓員工稱，他並未收到FF原股東FF Top Holding Ltd．（實際控制人為賈躍亭）授權，因此並未進行交接。

對於拒絕交出證章的原因，FF的內部人士稱：“如果恆大只是財務投資者，董監高都是賈總(賈躍亭)的人沒有任何問題。為什麽現在會成為問題？因為8月後恆大不是單純的財務投資者，他還要介入運營和管理。恆大的義務沒有履行卻要享受權利，運營權和管理權都享受著，現在只剩下公章了，但他的投資呢？”

也就是說，恆大想獲得FF中國的管理權和控制權，需要先按補充協定支付7億美元。而從更大的角度講，恆大獲得45%股權的代價是20億美元，目前他們隻支付了8億美元。

除上海法苒、北京睿馭的證章爭奪外，恆大方面和FF方面在公司管理權上還存在更多爭議。比如，FF香港的名字和董事分別為恆大和FF所有。

新京報檢索中國香港企業注冊處資料獲知，恆大法拉第香港成立於2016年10月20日，屬於私人股份有限公司，曾用名是法法汽車生態（香港）有限公司（也就是FF香港）和Smart Mobility。

恆大法拉第香港持有恆大法拉第中國100%的股權，恆大法拉第中國則持有恆大法拉第廣東的全部股權，目前恆大法拉第中國、恆大法拉第廣東的法定代表人和高管均已變更稱恆大團隊，法定代表人均為恆大法拉第執行董事兼總經理彭建軍。

但值得注意的是，恆大法拉第香港唯一披露出的董事姓名為王志剛，與恆大法拉第廣東（睿馳汽車）前法定代表人重名，疑為同一人。王志剛此前資料顯示，其個人地址位於山西臨汾北膏腴村，那裡也是賈躍亭的老家。也就是說，恆大健康雖然變更了大部分國內的原FF系公司名稱，但香港母公司的唯一董事依然是賈躍亭的老鄉。

此外，恆大法拉第香港旗下並非只有恆大法拉第一家公司，其還持有一家名為法法汽車（中國）有限公司（原FF中國）的公司，法定代表人為王佳偉，該公司的另一位股東則為樂視汽車科技（北京）有限公司，恆大法拉第香港與樂視汽車科技具體持股比例不詳。

樂視汽車科技，實際上是賈躍芳和王佳偉分別持股90%和10%的樂視致樂科技（北京）有限公司的全資子公司，而賈躍芳是賈躍亭的姐姐，王佳偉則被外媒報導為疑似賈躍亭的親屬，該公司的法人代表則是吳孟。

如此錯綜複雜的構架設定也成為目前眾多紛爭的根源，與之相隨的還有這一場未終局的投資糾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