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ROOT

今天給大家介紹一個神秘女子。

她唱樣板戲出身，從小根正苗紅。在二十年後卻成為了好萊塢最敢脫的華裔妖姬。

她曾經出演反華電影，一度被國內封殺多年。卻又神秘出現在長征的記錄片裡，為黨的生日獻禮。

她被人認為是民族糟粕，一張中國臉演了不少娼妓浪婦。私底下卻是一個言談優雅的女士，還愛寫些傷感的詩。

絕大多數人只能擁有一種簡單平淡的生活，漫長的人生裡偶爾會閃過那麽幾次高光。她卻活得像個劈啪作響的閃光彈。

如果要概括她，我會說她是一個cult片地下女皇、影后、脫星、抒情詩人、政治高調人士、黨宣部的好女兒。以上每一組都像是互不相容的反義詞。

因為不懂，故而神秘。她就是白靈。

縱觀白靈的前半輩子，她能取得上面那些頭銜，在於每個歷史進程裡，她都曾牢牢抓住了機遇。

1961年，在四川的成都，一個美麗的小女孩出生了。

白靈出生自一個高級知識分子家庭。父親是人民解放軍退伍的音樂教師，母親是陳彬彬是四川大學的文學教師，後與詩人徐遲結婚。徐遲，也就是創作出《哥德巴赫猜想》這篇經典報告文學的作家。

陳彬彬年輕相片，黨的女兒意氣風發

小學時，白靈趕上文化大革命。那時她能將八大樣板戲的主要唱段都背下來，搖搖晃晃站在桌子上給家人表演。

初中畢業後，白靈來到雙流下鄉勞動鍛煉，當地條件很艱苦，不久趕上西藏軍區文工團到成都來招收文藝兵，白靈前去應試，結果一試就被選中了。

在當文藝兵時，白靈曾在部隊時當過護士，她講起當年天天給病人打針，有的下鄉知青見她長得漂亮，總要跟她開開玩笑。純情知青俏護士，簡單質直，幼稚熱烈，very黃金時代。

當年下鄉的文藝兵，組織表演

在馮小剛的《芳華》裡，他曾目睹一群漂亮的解放軍文藝兵在竹竿上晾曬自己的泳衣。如果他當年插隊去的是成都雙流，白靈也許會成為他的夢中女神。當時白靈的底色是清純、質樸的。

知青回城沒多久，白靈退伍，順風順水當上了一名女演員。

白靈早期的經典角色形象，淳樸村妞，每個鄉土派作家的夢中情人

一開始，上天給她發的牌很不錯。

解放軍的出身讓白靈有一個優秀的起點。合作過的導演有一些北電78屆的學生，也就是後來中國最濃墨重彩的第五代導演。

白靈登上《大眾電影》裡的插頁

而白靈自己也很善於把握機會。在拍攝《弧光》時，導演張軍釗的要求很高。為了揣摩這個有精神問題的女主角，白靈被張軍釗作為一個普通病人送入北京某精神病院。後來拍攝的效果很好，一條過。

《弧光》小說裡形容女主劇有一雙霧蒙蒙的眼睛

而當時和她搭檔的男主角，沒有她那麽拚搏，被導演斥為不會演戲，開拍前更換了演員。

他是還在念大二的王志文。

正是這部《弧光》，曾被送入1989年莫斯科電影節展映，讓白靈獲得了一定國際知名度。也正是這部《弧光》，讓白靈被紐約大學電影系錄取，搭上了當時正時髦的出國潮。

80年代最耀眼美麗的女演員們，右三白靈

就像樸樹在《new boy》裡唱的：我看見到處是陽光，快樂在城市上空飄揚，新世界來得像夢一樣。席卷整個八九十年代的出國潮，無數人開始隨著中央台的《follow me》練習英語，一時間學外語用的收音機錄音機也走得緊俏。

在白靈之前已經有了兩個耀眼的名字。陳衝、鄔君梅憑借《末代皇帝》，進入了國際視野。

洋氣的陳衝老師與林奇合影

但白靈手上也有一張牌。

那時白靈正與瞿小松談戀愛，後者已經先一步來到美國。白靈與瞿小松相戀是否導致了瞿小松與劉索拉的離婚，已經不得而知。

瞿小松是文革後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招收的首批學生之一。就像第五代導演，78屆的學生郭文景、瞿小松、譚盾、葉小綱、劉索拉等如今活躍在國際樂壇的人，曾代表中國作曲的最高水準。

80年代，賈育平決定拍攝一套中國影星的泳裝掛歷。於是組織了一批明星來到北戴河拍比基尼泳裝照，其中就有白靈

那時坐在駛向美國的飛機上的白靈，堅信自己也能蜚聲國際。

就是在這時，命運給她開了一個玩笑。

白靈沒想到的是，以為會當上國際影星的她，卻很快遭到封殺，甚至到了無戲可拍的境地。

隨即玉女白靈，在好萊塢迅速蛻變為一個豔星，成為了《花花公子》封面上刊出的又一個裸女，報紙的葷腥頭條，電影節紅毯上的貴客。

來到紐約以後，白靈首先接拍了一部電影《烏鴉》。她飾演女三角，越南毒後。男主角是李小龍之子李國豪。慘的是這部電影命運不佳。它成為了李國豪的遺世作。

《烏鴉》是一代哥特片經典

據說，死因是道具子彈無故被替換為真子彈，導致李國豪在片場誤傷身亡。隨後替身補拍鏡頭多是局部或背影。那顆詭異的子彈來自電影結尾，李國豪不死之身隨著烏鴉受傷而消失，中彈身亡，恰好與現實對應。

之後是《安娜與國王》。這部朱迪·福斯特與周潤發主演的好萊塢大製作電影裡，白靈飾演的是女二號。更慘的是，這部電影同樣血本無歸，最終成為發哥進入好萊塢的折戟之作，他匆匆回了香港。

華人影星在好萊塢裡施展的太空本就狹窄，在票房連連失利的情況下，白靈接拍了《紅色角落》。

《紅色角落》裡白靈與李察·基爾合作

這部講中國高層相互攻訐的電影，曾成就了白靈成為政治風向標柏林電影節的評審。上一回，那個去柏林當女評審的是鞏俐。

從當時來看，白靈的選擇也無可厚非。因為中國演員在好萊塢紅，除了中國電影和靠武打之外，還有一條路——政治高調。

但，《紅色角落》令她背上反華的標簽，有好些年白靈回國探親會有人監視。她相當於宣告放棄了回國打算。

什麽叫做進退失據？這就是白靈正面臨的情況。試想如果你是白靈，回首已經沒有家園，曾經崇拜你的影迷都說你變了；而前路朦朧遙遠，好萊塢對華裔的剝削連陳衝章子怡都回了老家，自己又算是什麽呢。

但令人驚異的是，白靈再度展現了她適應環境的高級能力。就像在文革時她是一名優秀的解放軍女兵，在第五代導演的鏡頭下，她是一個清純憂鬱的女性符號。那既然到了好萊塢，白靈就能順應時代發展，成為一個比誰都性感暴露的豔星。

再次出現在公眾面前時，白靈穿著自製的三點式衣服，笑得人心水一蕩，她說自己曾與88個異性交往過。

在那屆柏林電影節的開幕式上，白靈穿著用垃圾袋為原料製作的衣服，衝著鏡頭撒野。

就這樣過了二十年，曾經的文藝兵白靈已經逐漸囿於晝夜紅毯秀場與愛。但時代的風向，再一次催生了變化。

白靈對於自己身體的一些感觸

2016年，白靈參加了央視長征紀錄片，重走長征路。此片曾經引起軒然大波。《環球時報》在社交媒體刊文，批評白靈“在海外走低俗路線”，“自我作賤”。

從政治高調分子到黨的宣傳衛士，白靈的這個一百八十度轉變裡，處處透著神秘與蹊蹺。

我們不知道白靈是怎麽殺回國的，也不知道為什麽她一出手就是央視出品的長征紀錄片，這可是文藝部親下的黨宣項目。

我們僅僅知道，如今的白靈已不再是當初知青下鄉的淳樸女孩，她憑借自己瘦弱卻情色的身軀完成了一次對偉大長征的行為藝術。

白靈重演飛奪瀘定橋

這麽多年下來，白靈的民族糟粕形象根深蒂固。很快，在左翼憤憤的痛罵聲裡，白靈為《長征》裡自己的行為表達歉意。

而看客們對白靈女士始終是一種不解的態度。

如果你是白靈，終年在B級片裡沉浮。當記者採訪你時，你只能講述自己如何與那些高大的老外搶奪妓女的角色。聽上去，就像是一個女明星的潦倒後半生。

這對於白靈來說，卻是一件非常興奮和陶醉的事情。很簡單，因為她贏了。

在《怒火攻心2》裡，白靈的角色出場除了做愛就是做愛。但她重溫試戲時，卻一直記得導演對她說“you got me.”

就在白靈一邊兢兢業業當豔星時，沒事撒個小謊，比如告訴記者自己在和後街男孩尼克談戀愛，後者第二天公開聲明，兩人不熟。

時不時她還會寫一些傷感的詩歌。因為出身高級文藝家庭，白靈從小喜愛文學，曾經也發過一些詩在期刊上。

我走了

你也走了

可心還是丟不下

丟不下你的浪漫

你的美

我說過不再點擊你

不再數你的光亮

不再讓你進入我的夜晚

不再為你忘掉時間

不在等著你的微笑

（白靈寫給新浪部落格的詩歌摘選，比市面上流行的大冰文學不知道高到哪去了）

戴上眼鏡的白靈女士，看上去十分知性

前些年，我發覺白靈不聲不響拿下了台灣金馬獎、香港金紫荊獎、金像獎三項最佳女配角獎。居然是通過一部三級片，《餃子》。

讓我有些驚歎，在香港靠三級片拿獎杯的，除了黃秋生，還有白靈女士。

《餃子》是陳可辛聯繫上了白靈。電影是陳果導演，原著來自李碧華。白靈飾演的角色和她有著幾分相似，早年參加文工團，會唱一首洪湖水浪打浪。

不知為何，始終不曾老去，從此變得妖異。電影裡解釋是吃了嬰胎餃子。也有人說，白靈似乎也沒有變老。

今年年初，正邁向 花甲之年的白靈在《唐人街探案2》客串了一回

一路看下來，白靈就像是《瑞克和莫蒂》裡的聯合體，徹底把線性的人生糅雜成了一個混沌的宇宙。

其實在歷史進程中，白靈身邊曾出現過不少參照物。

比方說寫《芳華》的女作家嚴歌苓，年輕時曾和白靈一樣是文工團的女兵，知青回城後，從此遠嫁美國相夫教子，就像是電影裡的林丁丁。而白靈從未結婚，從未生育，身形依然窈窕。

比方說陳衝，曾經也試圖在好萊塢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沒戲可接後，而是回身望向了文革，從天浴到英格力士，試圖去還原她的少年時代。而白靈卻在好萊塢牢牢扎根了下來。

比方說鍾貞，她也曾是三級片的頂級豔星，參演《蜜桃成熟時》。後來發誓寧可挨餓，絕不裸露，過著清苦的日子。但白靈卻憑借三級片《餃子》拿下最佳配角。

人生就像迷宮遊戲，同行的人紛紛走進了不同的岔道，最終剩下空蕩蕩的只有一個白靈。

就像是壁虎一樣極度頑強的生命力，就像是變色龍一樣的適應能力，有種不太上台面的生機勃勃，如果你看不慣她見風使舵，至少她曾拿下過一個獎杯。

即使如此，在這個時代，哪怕你是一條變色龍，遇水化龍也得是真龍才能變。

參考資料：

京報 《父親友人回憶白靈鮮為人知的清純往事》

成都商報 《白靈自爆瘋狂女人的性感生活》

大眾電影 《闖進百老匯和好萊塢的白靈》

女演員沙龍 《白靈將做訪美學者》

The New York Times 《To Many in China, Bai Ling’s Role in Documentary Is a Step Too Far》